哭樹莊的那些人和事 第三章 挖山芋溝的小鳳與點豆子的鴨子

作者 ︰ 村南村北

小鳳今年十七歲了,長得粉逗逗的,身材也繼承了她媽媽桃花的全部優點,該鼓的地方一點不含糊地早鼓了出來,該細的地方也水蛇一般的細溜溜軟綿綿的。

今天街上的師傅葛裁縫家有事不開門,小鳳在家沒事,就扛了把鐵銑來湖里小園地挖山芋溝子。這點也象她媽媽,閑不住。

她家的地和周寡婦家的地挨著,她來到地里時,見鴨子一人在點黑豆。

「哎,鴨哥,一人怎麼在這點豆子呀,技術不錯!你媽怎麼不來呀?」

「她挑豬菜去了。」

鴨子拿眼望了下穿著紅毛衣腦後扎著活蹦亂跳的馬尾巴的小鳳,趕緊又低下頭去,用豆扒子在地上刨個坑,然後從褲口袋里掏出一兩粒黑豆種丟到坑里。

他比小鳳大一歲,上小學和上初中時還坐過一位子呢。小時常在一起躲蒙蒙、跳繩、踢毽子,這幾年大了,不常在一起玩了,見了面小鳳還活活流動的,鴨子卻有些不自然了,好象不會說話了,看她一眼臉都會紅。

看鴨子不自然的樣子,小鳳心里發笑,踮起腳尖把剛挖起的一塊坷垃踢向鴨子。

「鴨子,現在上高中了還欺侮女同學嗎?上小學的時候你是老欺侮我啊!」

坷垃踢到了鴨子的脖子上碎了,落了鴨子一脖子。

「我什麼時候欺侮過你呀,你這死丫頭口死萬人了還會給人欺侮!」

鴨子撂下豆扒子跑到離小鳳遠一點的地方,歪著頭扯著衛生衣的領子用一條腿在地上蹦,想把從衣領里灌進去的垃泥從下面漏出來。

「就二年級的時候和你坐一位子的時候,你用粉筆打位子中間劃條線不讓過是不是你?」小鳳邊說用鐵銑挖起了山芋溝子,真是嘴一份手一份子。

「還說,那次上午剛劃了中間線,下午不就讓你放在板凳上的圖畫釘子戮得我屁頭疼了好幾天嗎!」鴨子,不蹦了,扭擰著身子,看樣子有好多垃泥須子粘在衛生衣那毛絨絨的里子上不肯下來了,要不是有小鳳這小大姐在跟前,他一定會月兌下來好好抖抖。

「哈哈哈……」小鳳撂下鐵銑捂著肚子笑得彎下了小細腰。「不多!誰叫你畫國界的,畫了就是敵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老人家說的!」

「知道你是干部家庭,老班長!」

「你就放吧!」看鴨子還在那扭來扭去的,小鳳有些不好意思,「你在那不住成扭來扭去跟身上生了蛆似的!不能月兌下來抖抖啊?笨死算了!」

給小鳳一鬧,鴨子也就有點放得開了,腔調就有些油滑︰「m這孬好也是黃花大少年呢,身子怎舍得給小大姐看呢……」

誰知他的話卻一下子讓剛才還瘋瘋傻傻的小鳳一下子紅了臉,只見她不好意思地轉過身去,恨恨地罵道︰「你個死鴨子,誰要看你的身子!你就不能死棒秸叢那邊月兌呀。」

「噢,知道了班長。」

鴨子去地頭棒秸叢後月兌下衛生衣使勁地在空中抖了十來下,又在邊上的老柳樹上摜了幾下這才拍拍打打地穿上了。伸頭望望小鳳,見她正坐在鐵銑柄上低著頭在地上劃著什麼,鴨子就又解開褲腰帶使勁抖了抖,把腰里的垃泥須子須著褳管抖下去,那鞋子就不用管了,本來里面就弄上了垃泥。

見鴨子出來了,小鳳從地上爬起來撢著圓圓的並沒沾著垃泥的屁屁,說︰「鴨哥,你小腿肚子上起的瘡好樣一點事也沒有了,那住在社場上的老侉子狗皮膏藥還真不是吹的。」

「是呀,幾張就藥到病除!還非不要錢。m媽說要送幾個雞蛋給他呢。」

「你大腿上那顆豆粒大的黑痣呢,不能也就便叫那老侉子給按掉啊?」

「那天沒給他看呢,長在這又不礙事。再說,老侉子那狗皮膏藥又不是什麼都管。哎,我這大腿上的痣你怎知道的呀?」

小鳳臉又一紅,隨即又正色地道︰「你忘了呀?咱也曾到此一游。」

鴨子一愣,隨即會意,笑道︰「那也真能看見呀……」

小鳳「呸」了一口︰「你心不正看不見,看不見我的!你的,我看得見。」

原來那是上初中他倆又坐一位子時的事,一天課間鴨子寫了張小字條搓成卷,趁她低著頭看書時從她後邊衣領里放了進去,又順手提了下她的衣領子。等她反應過來已到了深處。她只瞪了他一眼,沒有聲張,又在位子下面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腳,鴨子疼得趾牙裂嘴同樣也沒敢吭聲。

放學後,小鳳拿出了已到了被腰帶擋在那的小紙卷,放開見上面寫著︰到此一游。

第二天,小鳳也弄了個小紙卷如法炮制,不過里面除了「咱也到此一游」的幾個字外,還包了她特意逮來的幾只小馬英(螞蟻)……

「是那幾只勾我七死的小馬英告訴你的?」鴨子故意問。

「那是,他們什麼都告訴我了……」小鳳得意地點著頭。

其實,上小學上初中的時候,農村的男孩子夏天都穿褲頭子,只要好意思看,連大腿根那都能看清清楚楚的,何況鴨子那痣不在大腿根處又還在大腿的外側呀。

兩人又說了會同學時好玩的事,小鳳提議道︰「鴨哥,我看我先和你一起點豆子,點好了你再幫我挖山芋溝子中不中呀?」

「你別有人前沒人後地叫我鴨子好不好呀,我沒大號呀?」鴨子故意繃起臉。

「不是叫順嘴了嘛,以後不叫了還不行嗎?周向前哥哥!」小鳳趕緊順他的毛子抹。「我剛才說的听到沒有呀?」

「中!」

鴨子答應得很干脆。說真的,他還真怕小鳳一會挖累了鐵銑一扛,丟下他一人回家了。

「那侉老頭還真不錯,跟你貼了幾張膏藥居然一分錢都不要。」邊丟豆種小鳳邊說。

「是啊,他說看著我親慌。」鴨子說。

「親慌你也認個干大的呀,還是個侉干大的!」

「你還別說這風涼話,我也看著他有些親慌呢。那天二黃也在一邊湊熱鬧說和你一樣的話,m媽裝著沒听見。回來我問她當時怎不說話,她說老侉子人雖不錯,但一年到頭在外頭跑連個姓什麼住那里都不知道,心里不踏實。」

「管他呢,能十天半月送回煎餅給你卷大蔥就是了。」

「死遠點去吧,你見過他吃煎餅卷大蔥啊!」

小鳳想了想又說︰「他不會是看上你媽的吧?」

鴨子拿豆扒子作勢要往她頭上刨︰「你瞎嚼什麼蛆!」

其實豆子就是圍著小園地周邊點兩圈子,是周寡婦叫的。一人做起來又又刨又點的磨時間,點完至少得半天。這兩人點起來順了手,只一轉臉便在說說笑笑中點完了。

接下來就是小鳳家的山芋溝子了,小鳳來挖山芋溝子也不是沒事就非得找點事干干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她來家時踫見鴨子扛把豆扒子下湖了,不知怎的,就心心列列地想下湖。他爺爛紅眼就不讓她來的,她說媽去街上挑刷鍋水去了,自己在家也沒事,閑著無聊,非得拖了鐵銑下湖。爛紅眼沒法,就說那你去挖吧,挖托把長就回來,就當玩的,等爺沒事兩早上就都挖出來了。

這挖山芋溝子可是力氣活,中間三銑把垃泥翻過來,兩邊各一銑把土加到中間,一路挖下來還要挖直,不能弄得跟出線(蚯蚓)似的。挖好了一截子,再回過頭來再吃(鏟)兩邊溝里的垃泥拍到溝子上,弄成一條筆直的魚骨領子,這山芋溝才算大功告成。

鐵銑只有一把,豆扒子是使不上的。于是,小鳳就坐地頭豆把柄上,和鴨子嚓呱(聊天),鴨子一人挖山芋溝子。

「鴨子。」

「嗎?」

「你在學校還欺侮過我!」

「不沒事你就在那瞎編吧……」

「還是在二年級坐一位子那會!」

「我怎麼不記得呢?說給我听听。」

「有一次我羅二爹的一家子從縣城來老家,給我和我哥一人帶了一身新衣服,我第二天穿去學校,放學後m媽發現我小花褂的後襟上,有幾朵小花挨鋼毛水描黑了,是不是你干的?」

「那個呀……都什麼時間的事了,我記不得了。」

小鳳把手里的花手帕四角打上疙瘩,戴到頭上。後邊的馬尾巴有點不好戴,就捋下松緊繩,散開馬尾巴,把花手帕的帽子戴端正了。

「臭鴨子你別賴呀,不是你還有誰呀?哎哎哎——挖邪了……」小鳳一下子跳起來指著憶挖有十來步長的山芋溝子喊起來。

鴨子給她這一叫嚇得一激凌︰「邪了就邪了你死丫頭鬼叫什麼呀,我再修修就是了。你站到那頭溝頭子給我瞄瞄線。」

小鳳就爬起來習慣性地撢撢,站到山芋溝頭上。

「乖乖,還真邪了。要不是你眼尖,今晌晌飯是混不到了。」

「哼哼,誰要供你晌飯了,人家沒跟你點豆子呀?」

「不供就算了,就知道你家人小氣。你就站那給我好瞄著好吃(鏟)直了。」

「我才不在這給老給你看著呢,人邪做事也邪,要不是我看見就邪日本去了……」

小鳳嘴里嘟嘟囔囔地去那邊棒秸叢上拽根棒楷下來,插到山芋溝上︰「就委曲點將就看吧!」

「中中中,你剛才嘴里嘟囔什麼了?」鴨子邊把彎了的地方重挖挪直,邊問。

「沒什麼。」小鳳手搭涼棚在朝天上看。

「別以為我沒听見,剛才說我人邪做事也邪是不是?」

「還能不是的蠻?你就邪,你就邪!」

「我什麼時間邪讓你逮到了?」

一陣高吭的歌聲從不遠處的大片田那邊傳來——

大海航行靠多手,

萬物生長靠太陽。

語錄之秧火苗壯,

干革命靠的是毛字東的思想……

是看青的大狗子,大腦炎後遺癥。生產隊讓他看青,他從天一亮就出來,晚上十來點才歸家。背個糞箕子這地頭轉到那地頭,整天嘴里不是「大海航行」就是「東方紅」,嗓門練得越來越大。中飯就是在在口袋里裝的山芋干或是胡蘿卜干子,渴了就到地頭的小河里捧幾捧清水喝。

鴨子拄著鐵銑邊用衣袖擦臉上的汗邊望著遠處的大狗子說︰「要不是頭腦不管,他這嗓子還真能給縣里淮海劇團選去呢。」

小鳳沒搭腔,把頭上的花手帕取下來解開四角的疙瘩,揉成一團朝鴨子喊一聲「給你」就朝他扔過來。

手帕輕飄飄的怎能扔遠,鴨子跟頭咧嗆的跑上前才算接住。

「不接呀,不要就算!」

鴨子接過來先看看上面的花,又放到鼻子上聞了聞︰「呵呵,還有你鴨哥接不到的嗎?又好看又好聞。」

「知道你能干,不要想邪了。」

大狗子的歌聲已換成了東方紅——

東方紅,

太陽升,

中國出了個毛字東……

鴨子又望了望遠處游蕩著的大狗子,收回目光又看著倚在地頭柳樹上正在把頭發攏起扎成松松的一把的小鳳,給她的話噎得一時找不到話說,就小心地用手帕擦了把臉,到地頭把手帕掛在小鳳插在那留望線的棒秸子上,轉回來繼續挖山芋溝子。

「說話呀,和我沒話說了?」小鳳朝他白了一眼。

「不和你說了,你發加人大帽子!」鴨子也不知道今天這口丫特那根筋不對了,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說話都帶拐子。最近我也沒踫到過她呀,更不會那里得罪過她呀?

「不說拉倒!」小鳳從棒秸上拿回手帕,往左手的食指上纏。「還說我加你大帽子,前天晚上是不是和柳樹莊的幾個小大姐去河西街上看電影去了?」

「是呀,m莊上也不是我一人呀,小厚皮、大頭、五六個小大哥呢。這有什麼呀,中學大操場上幾百口人在看呢。」

「沒有什麼?沒有什麼人家柳樹莊小大哥怎找你們打架的呀?」

「這你也知道呀?不是沒打起來嘛!主要是那個叫刀疤的有點橫,別的人搭起絲瓜架子時(拉扯起來時)看看有一個是小學同學的,還兩個是初中同學的,你說能打起來嗎?。他們莊上小大姐就不能旋呀,有本事就來m哭樹莊旋呀!」

鴨子揮起鐵銑使勁地拍著山芋溝子,滿心地不服。

「小心把你媽旋過去!」

「別不曉好歹瞎說。」

「還說不邪,心早花了,一檔人嘻嘻哈哈地走我師傅裁縫鋪門前過去了,連朝里面望一眼也沒望!」

原來是這事呀,這小丫頭什麼時候也這麼小心眼起來了呢?「那時天都黑了,我以為你早來家了呢,就沒朝那邊看。」

「你去死吧,早死十年也不為短壽!」

小鳳嘴里嘴里說著,在那頭就蹲子雙手從山芋溝上抱起一塊沒拍碎的大坷垃,狠命地向鴨子扔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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