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子早上起床在洗臉刷牙,爛紅眼書記就來了,通知他吃過早飯就去大隊部上班。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m哭樹莊大隊的民兵營長了!別象上個民兵營長,我還沒撈到提拔他,他就跟大頭他爺學木匠去了,不干了。」爛紅眼接過了鴨子遞過來的煙,邊點火邊這樣說。
鴨子道︰「二爺你放心,我要就不干,要干了就會好好干下去的,不會三心二意的。」
爛紅眼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嗯,這就對了。好好干,二爺不會虧待你的。」
在弄飯的鴨子媽也在鍋屋道︰「讓他跟你二爺干我也放心!要還是周大吹子做書記,m鴨子就是在家拾糞也不讓他上大隊跟他後頭混。」
這話讓爛紅眼書記好不受用,就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地道︰「周大嫂子你這話說的有道理,跟著我不成材也至少成人。再說我已到公社上班了,這大隊書記還能兼幾年?到時鴨子在大隊干下來了,我不把這個位置交給他還交給那個?」
鴨子心道︰要不是沖著這個位置,這個所謂的民兵營長又有什麼做頭呢?
吃過飯,鴨子就到大隊部來了。
爛紅眼書記還沒到,大隊會計和副書記幾個看見鴨子來了,就都站起來熱情地和他打招呼。鴨子想,爛紅眼二爺大概事先已和他們說過了,自己以後就是他們這些大隊干部中的一員了。
鴨子坐了下來,大家就問他在北京去過**沒有,見到過那些中央大干部?鴨子就連說帶點吹,反正他們也不知虛實,只駭得這幾個人一愣一愣的。
那個提著黑色人造革皮包的大隊會計不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那天敢得罪公社計劃辦的那幾個人呢,原來咱這老弟接觸過的那些人隨便拔根寒毛也比他們腰粗啊!」
大家正說著話,爛紅眼書記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那天在船上和鴨子發生了沖突的那幾個人。
鴨子看到他們,正猶豫著要不要先打招呼,那禿頭馮主任已上前握著鴨子的手道︰「向前老弟呀,你也到大隊里來了呀!咱們那天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鴨子還沒來得急回答,一旁的爛紅眼就裝著什麼也不知道地問︰「馮主任,你和m民兵營長認識呀?」
馮主任笑著道︰「周向前同志當上民兵營長了呀,恭喜恭喜!和他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說著回過頭來問那幾個一起來的人,「你們說是不是呀?」
那幾個臉皮可能沒有馮主任厚,大家尷尬地應了聲,有的當時臉就紅了。
鴨子發現來的人中少了那個那天和他動手的眉間有刀疤的,就問︰「今天怎麼少來一位呀?」
馮主任正色地道︰「那個人是m計劃辦雇的臨時工,沒腦子,這幾天我讓他回家寫檢查去了。」
鴨子道︰「噢,是這樣呀……」
鴨子心里才不相信他這一套,你大概是又把那個刀疤安排到別的大隊去「沖鋒陷陣」了吧?
大隊今天的工作是帶一幫上了節育環的婦女去公社衛生院查環子,這是這次計劃生育工作中的掃尾子「工程」了。結扎、引產、上環的攻堅戰已經結束,這去查環子的事,老百姓一般沒什麼抵觸,估計半天也就結束了。
小分隊把全大隊一百多個需要檢查的婦女帶到了公社醫院,從透視室門口一個接一個地排好了隊。走廊里排不下就一直排到大門口,好在大門口有兩排法桐樹遮著大太陽。
哭樹莊沒有婦聯主任,把人帶到這里後,爛紅眼就帶著那那幾個計劃辦的人去一家飯店打牌去了,這里交給鴨子和幾個小隊長負責。
「等這里結束了,你帶他們幾個早點過來吃飯呀!」臨走時爛紅眼書記對鴨子說。
鴨子有些無聊地坐在透視室門口的長木椅子上,進去一個就問下名字,在手里的表格子上畫個勾。
鴨子看到小芹也站在這些女人中間里,正朝自己這邊看。
和身邊這些嘰嘰喳喳高聲說笑著的婦女比起來,小芹這個小媳婦簡直算得上不小心落到了人間的天使了。
小芹個頭比小鳳略高,瓜子臉單鳳眼,皮膚也比小鳳稍黑,但渾身透著一股蓬勃健康的甚至有點野性的活力。雖然是有了孩子的小媳婦了,腰肢不再細柔,但翹翹,走起路來一扭一扭,給人一番特別的風韻。
鴨子正自瞎想著,卻見小芹捂著肚子縐起了眉頭。
鴨子就走過去問︰「怎麼了小芹?」
只見小芹把右手的食指向她豎了下,就捂著肚子跑了。
一個小隊長趕緊追了上去︰「賈小芹你上那去?」
鴨子喊住小隊長︰「她肚子疼上廁所去了,不會跑了的。」
到了十二點多才全部檢查結束,去飯店吃過晌飯,下午大隊也沒事,鴨子就過河直接回了家。
到了家見二黃正在那和他媽媽說話,就高興地道︰「黃二爺這次是上縣里和縣委書記喝上了呀!」
二黃興奮地道︰「找你黃二爺喝酒的人可比縣委書記的官大得多了。」
「真的假的呀黃二爺?」鴨子有些吃驚地問。
鴨子媽就說︰「你黃二爺什麼時間騙過你?還記得以前住在社場上牛屋里的老侉子嗎?」
鴨子心里就有些信了,道︰「記得呀,我腿上的瘡還是他沒要錢用狗皮膏藥給貼好的呢。他原來真是個大人物啊!」
鴨子想起前天自己在縣城看到的動靜,想必這個老侉子的級別真的要比縣委書記高許多。
二黃道︰「他現在是中央**部的副部長,你說是不是個大人物?」
鴨子只覺得渾身一激靈,乖乖隆的隆!這可是個連地委、省委的干部見了也兩腿發軟的首長級人物!如此看來,羅二爺是要發跡了!這黃二爺雖說不在其位,但最起碼以後的日子你一般人是連想也不敢想的了……
這個件事對自己來說應該說是個讓人振奮的好消息!黃二爺和媽媽倆人之間的感情鴨子自然也早就心知肚明,大概也就在看自己的態度了,他們的結合也就是遲早的事。
鴨子媽這時又道︰「那老侉子還說了,你黃二爺他們這班人的問題馬上就要解決了。」
鴨子道︰「恭喜黃二爺了,您老的好日子終于到來了!今晚就在m家吃,叫媽炒兩個菜,我好好陪二爺喝幾杯!」
「那才好呢,我那還有縣委劉書記送的一箱大曲酒沒動呢,等會我回去提幾瓶過來。」
那天晚上鴨子和二黃爺倆喝光了一瓶酒,邊喝邊听二黃講老侉子的身世經歷,鴨子媽在一邊也听得唏噓不已。
當然,二黃沒有講老侉子的發妻和兒子的事,只說到他後來在北京娶的那個女人,生了一兒一女……
他臨回來時,羅大麻子叮囑他,關于老侉子找兒子這事,在這個縣里只能讓他和二黃兩人知道。
鴨子看酒瓶空了,就要再開一瓶,給鴨子媽走手里奪了過去。
鴨子朝二黃笑笑,說︰「以後m爺倆在一起喝酒的日子長著呢,今晚喝沒喝好就到這里吧。再喝m媽燒的山芋稀飯就沒肚子吃了……」
二黃也就坡下驢,笑道︰「是呀是呀,我也正想喝稀飯呢……」
第二天,鴨子在大隊部沒事看了半天報紙,天要晌回家時順路走社場上看看,想看看二黃弄沒弄飯,沒弄就喊他跟自己去吃。
上了社場卻見二黃正和羅大麻子正坐在牛屋前的柳樹下邊抽煙邊在那說著什麼。
見他來了,羅大麻子就道︰「听說你到大隊做民兵營長了,不錯呀鴨子,年輕有為!」
「謝謝二爺夸獎。二爺今天怎麼有空回來的呀?」
羅大麻子道︰「縣里公安局長上天不是有病死了嗎?今天骨灰送到老家安葬。他老家就是m這北邊**公社的,參加完葬禮,我就拐了一下回來看看你黃二爺了。」
鴨子道︰「我過河去買點菜,羅二爺你等會就和黃二爺一起上m家吃去。」
羅大麻子趕緊擺擺手道︰「不用了鴨子,你別去買菜了。我剛才走公社,這邊的趙書記非要我等會帶上你黃二爺一起去他那邊吃。」
「噢,那我就不留你了羅二爺,你在這和黃二爺坐,我回去了。」
鴨子道了別就走了。
羅大麻子繼續著剛才的話題;「按老侉子說的,現在最有可能的是他兒子當年就被丟在以哭樹莊為中心的,寬五十里長一百里的範圍內的某戶人家。這個範圍百分之八十五就屬于本縣境內。至于他的發妻,老侉子的戰友當年發現她時就已經在兩百里之外,二十多年了,她當時的頭腦好象又出了問題,要找到她真比大海撈針還要難。不象老侉子的兒子,那時已是解放的前夕了,當年放在那里的人家,他就該在那里落地生根了的。」
二黃點點頭,道︰「所以,一心一意地就幫老侉子找兒子!
「近的地方就請走莊串戶賣狗皮膏藥的馬巴鍋巴听巴听,沂河北我就利用星期天去走訪,沂河南靠近哭樹莊這邊的幾個公社就歸你二黃打探。」
「中,這節子我也正好沒事。」
「對馬巴鍋也不能說是在幫老侉子找兒子的,就說是我羅大麻子一個退休了的同事當年丟了兒子。扒听到了,少不了他酒喝。」
「嗯,我就這樣說就是了。」
「趕明天回去,我請m單位一把手的老婆給你買掛腳踏車子,各落(到處)跑跑也好快一點。」
二黃連忙搖手道︰「不用了,兩條腿走慣了。再說,我也沒那閑錢補罩浪(鐵絲編的漏勺)。」
羅大麻子正色道︰「這錢不要你出,由我來掏。這那能叫拿閑錢補罩浪啊?幫侉老哥找兒子與公與私都是正事……」
二黃就生氣地說︰「你死大麻子想那去了,我是說我腿走就好,專門買車給我騎是浪費。為侉老哥找兒子是我心甘情願的事,我也是沒錢就說沒錢話嘛。」
羅大麻子就陪不是道︰「是我羅大麻子說錯話了,我知道你我手頭緊,你就別往心上去了。」
兩人又說起那年老侉子在哭樹莊被飛機接走時那晚的驚險。
「乖乖,就差那一轉臉!要是讓那幫地上來的人逮去了,老侉子不死也得塌層皮。」二黃心有余悸地道。
「是啊。要不是正好被電視台的那個大胡子拍進了鏡頭,又正好被審查節目的人認了出來,說不定現在還在這賣狗皮膏藥呢。」羅大麻子也感嘆道。
「你這又不對了,他就是在這里再賣年把狗皮膏藥,等知道了北京那四個人被逮起來了,一個電話還沒人來接他回去啊?!」
「嗯,二黃老弟英明,說的沒錯。鎖上門走吧,還要走桃花家說一聲呢。」
二黃推辭道︰「公社我就不去了,那趙書記又認不得我……」
羅大麻子笑道︰「現在估計全縣做官的都知道哭樹莊有你這個酒鬼二黃了,你要是不去恐怕人家心里會不踏實……」
二黃正想還說些什麼,就見爛紅眼陪著個穿白襯衫很有派頭的人走上了社場。
那個人看到了他們,老遠就招呼道︰「羅局長和黃老還在這聊著啊,公社的飯早好了在等兩位大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