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這天,天上飄起了如絮的雪花,西北風也起來了。村西大路一邊的崗子上,幾個孩子在摟柴火,他們手中的竹 子就像篦子一樣,不停的在地上來回的梳,而光禿禿的地面上衰草早已經沒有了,有的只是石頭和草根。
呂傳芳抬起頭來看看天,雪花迎面撲上來,眨眼之間便化了,接著變成了蒸氣。孩子們之中,數傳芳的柴禾摟的最多,大筐之中僅差一小把便已爆滿。天雖然很冷,可孩子們卻不覺得,他們每個人嘴里呼出的熱氣,簡直就像一個個小火車頭。
隆冬時節,山里的孩子一項天天必修課就是拾柴禾,上學的孩子也不例外。放了學,扔下書包,拿起 子,撅上筐就走。因為不管一家人口多少,那做飯用的,全是從坡上摟來的柴禾。
「姐,咱們回家吧。」呂思魯估模著時間已到,他的筐也差不多滿了。
「行,把這一小堆拾起來就走。」呂傳芳擦擦臉上的汗。
「走、走、走,我這里連半筐還不夠呢,回去又該挨數量了。」呂傳國嘟嚕著嘴說。
「還有我,我和傳國差不多。也不知道你們倆是怎麼拾的?一樣的 子,為什麼你倆的就猛上柴禾?」呂思齊的表情有點兒頑皮。
「那還用問?誰讓你們倆剛才猛鬧呢。出來就不想干活兒,就知道瘋玩,那柴禾自己能進筐呀?行了,你們倆誰要這堆,姐讓了。」呂傳芳到底是姐姐,知道讓著弟弟們了。
「姐,你偏心,我們可咋辦呀?還空著筐呢!」呂傳玉這樣一說,思勤、思智和傳璽也個個拎著空筐跑了過來。「姐,就讓給我們吧。」四個孩子七嘴八舌的嚷了起來。
呂傳芳為難了,讓給誰也不夠呀。呂傳玉的一個伙伴對他說︰「傳玉,要不把俺這半筐先給你?」
「你咋辦呢?」呂傳玉一想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我再拾唄,你不是先回家有事兒嗎?」
「你要是拾不到呢?」
「沒那事兒,下雪以後地上更潮乎, 子一摟,準上柴禾。實在不行,俺們幾個就去掰樹枝子。」那孩子極有見識,他伸手一指崗北邊那片密密的林子說。
「人家不罵你?」呂傳玉望著一棵柿樹問。1876580
「看不見就行,只掰干的,不礙事。」7658
「還是算了,你回家挨打也不是個事兒。」呂傳玉最終放棄了。
「哥,你真傻。要是我,我就干。」呂傳璽實在替哥哥可惜。
「哎,你們幾個過來。」呂傳邦在一邊招招手。
四個老小一听,立刻拎著筐跑了過去。「哥,干啥?」
「還能干啥?趕快把這一堆分了。」呂傳邦指著一堆小山似的柴禾堆說。原來下雪以後地上潮濕了,平時摟不起來的柴草沫子也很好摟,呂傳邦趁機猛摟一氣,他又顧不上裝筐,這才把四個小弟弟叫過去。
「哥,你呢?你可是老大,咱爸要是看見你筐空嘍嘍的,又該熊你了。」呂傳璽人小卻話不少,他雖然這樣說,手卻早已伸向了柴堆,只顧往自己筐里盛。
四個孩子瘋搶一氣。
「行了,都別搶,我給你們分開。」呂傳邦把柴堆一分為四,這才拎著少半筐朝呂傳芳這邊走來。
呂傳芳看看他,「要不我分給你一些吧?」
「姐,不用,前邊壩堰底下我還藏著一堆呢。」果不其然,呂傳邦不一會兒就拎出一個滿筐來。
「看,哥會變戲法!」呂傳璽一看羨慕的不行。
呂思勤撓撓頭,突然他靈機一動,「我也會。」
「咋變?」呂傳玉傻傻的問。
「傳玉、傳璽、思魯、思齊,回來了!」呂傳芳又喊了一遍。
「哎,姐,你們先走著,我們隨後就來。」呂傳玉答應著,卻把半筐柴禾又倒了出來。
韓春雪抱著孩子進了家門。與以往比,她的體型明顯豐腴了許多。她穿著厚厚的棉衣裳,身上還披著張劍南的棉袍,頭上捂著一條紅圍巾,懷里的孩子似乎已經睡了。
「春雪姐,你可來了!」小翠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讓我看看,寶寶長胖了沒有呀?」
田甜、呂鄉賢和趙紅玉一見,也一起從藥房里跑了過來。「春雪姐,你看今天多巧呀,正好是個禮拜天,咱們可以從從容容的為孩子過滿月了。快,讓我抱抱。」田甜說著就想從小翠懷里搶孩子,呂鄉賢和趙紅玉一看也嚷著非要抱。
韓春雪美美地看著她們,初為人母的喜悅和幸福一覽無余。
「看把你們幾個高興得,不是天天在學校里看嗎?讓我們幾個男爺們兒也瞧瞧。」魏清、呂志忠和福生也說笑著圍了上來。
「叔,志忠,福生,我和劍南早就說好不張羅了,你們還這麼忙乎干啥呀?一個孩子家的,太寵慣了。」
「哎,春雪,這話你就見外了。給孩子過滿月,吃滿月面,這可是咱這一帶的傳統,你怎麼能夠例外呢?不錯,年月不濟,你和劍南怕鄉親們知道了又該張羅著隨禮、道喜,怕他們破費,咱們不是一家人嘛,所以志忠說,就在家里悄悄的過。志忠,你別光顧著看孩子,昨天你是不是這麼說的?」
「魏叔,說不說還重要嗎?人不是已經來了嗎?」呂志忠答應著,和福生搶上了,那襁褓中的嬰兒儼然快成接力棒了。
「春雪你看,一人四個孩子,可他們倆還高興成這個樣。」魏清說,「都別搶了,趕快把孩子抱進屋,免得凍著孩子。對了,劍南呢,他怎麼走得這麼慢?」
「不慢不慢,魏叔,我這不是來了嗎?」張劍南拍拍身上的雪,「剛才在路上,我看見遠處的孩子們了,所以就等了他們一會兒。」
張劍南話音剛落,**個孩子便一窩蜂似的跑了進來。尤其是四個老小,他們把肩上的筐隨便往假山旁一扔,搶著就去看趙紅玉懷中的孩子。這樣一來,立刻就露餡兒了。
「你們幾個回來!」呂志忠這一喊,四個孩子只得乖乖的回來了。「看看,胎毛還沒褪干淨呢,倒個個學會糊弄人了。說,這都是跟誰學的?」
四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覺得他們高興的太早了,咋把筐里的機關給忘了呢?
魏清過來一瞧哈哈大笑,「志忠,還問什麼問?村里的哪個搗蛋包不會這一套?他們拾不著柴禾又怕被大人吵,就用樹枝或者是干蓬蒿把不多的柴禾虛撐起來,外面卻看著是個滿筐。傳玉你說,你們是不是這樣搗的鬼?」
「爺爺……」呂傳玉說著趕緊躲到魏清身後去了。
張劍南高興的笑了笑,「不怕,不怕,今天沒人敢打你們。」四個孩子放了心,這才高興的一哄而散。
呂志忠看看大兒子,「傳邦你也不管著點兒,虧你還是個哥哥呢?」
「爸,我不知道,他們幾個故意落在後面的。」
呂傳芳抿嘴笑著說︰「三叔,那柴火還是傳邦分給他們的呢。要不然,個個只能撅著空筐回來。」
呂志忠不再理他們,他對張劍南說︰「我這個大兒子就知道護著他這些弟弟,你看看,連這麼點小事兒他都這樣。在學校里,你可得好好把他****,不能因為我就不敢放手管,那可不行。」
張劍南呵呵一笑,「這又不是什麼壞事情,志忠你讓我**什麼呀?我可告訴你,傳邦可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還有傳芳、傳國、思魯、思齊,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給孩子過滿月雖然是習俗,可在當地人眼里絲毫馬虎不得,那規模僅次于婚嫁,是要正兒八經的操辦的。而親戚和鄉鄰們更是依俗隨禮、上錢、吃酒席。
但是,張劍南和韓春雪的孩子卻只辦了兩桌家宴,然而卻一樣熱鬧,連一向極少和大家伙兒一同吃飯的柳夫人也來湊熱鬧了。「好啊,人丁興旺,讓我也來粘粘喜氣兒。就是看不著了,不知道孩子長得像誰?」
「媽,我看像劍南哥。」呂鄉賢搶先說,「春雪姐你說呢?」
「不對,依我看和春雪姐長得才像呢,看那小鼻子小眼多喜人。老夫人,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五斤三兩,現在已經長到八斤了。」小翠挨在柳夫人身旁高興的說。
趙紅玉卻不同意,「本來像劍南哥嘛,小翠就是喜歡姑娘,她是看見春雪姐的孩子眼饞了。」
小翠羞她,「還不知道是誰眼饞呢?要是實在饞得不行,就自己趕快生一個唄!」
眾人一听哄堂大笑。呂鄉賢不管不顧地說︰「那又不是小狗小貓,十月懷胎,一朝分娩,誰想快就能快得了啊?」
呂志忠看看另一桌上正山吃海喝的孩子們,「笑什麼笑?好東西也堵不住你們的嘴?」
「志忠哥,你沖孩子瞪什麼眼呀?嫂子眼饞了,你也有責任。」小翠揪住趙紅玉還不饒她。
「死小翠,你找胳肢呀!」趙紅玉說著就要動手。
「別、別,嫂子你下手沒個輕重,我怕……」
「怕什麼?小翠你怎麼不說了,你到底怕什麼呀?」柳夫人好奇的問。
「媽,她是怕尿褲子!」趙紅玉終于逮住報復的機會了。眾人又是一陣好笑,小翠卻被弄了個大紅臉。
「哎,怎麼不見田甜說話?」柳夫人笑夠了,突然問,「田甜你說,孩子長得到底像誰?」人上了歲數,本來就是一個老小孩,往往會抓住一個問題不放,好奇心也特重,柳夫人更是如此。
田甜一听忙說︰「剛才他們說的都不差。依我看,鼻子以上像劍南哥,鼻子以下像春雪姐。」
「嗯,我信,我信吶!雖然我看不著,可這孩子長大了一定俊氣。」說著話,柳夫人從懷里模出一個長命鎖,小翠趕緊接過去。「劍南,春雪,我也沒什麼給孩子送的,含香和洪棟的兒子過滿月的時候給了他們一個,這一個就給孩子戴上吧。」
「老夫人,您太客氣了!她一個小孩子家,受不住您這份情。」張劍南趕緊站起來,替孩子向柳夫人施了一禮。
韓春雪則把銀鎖捂熱了,給孩子戴在了脖子上。「還不趕快謝謝女乃女乃?嗯,你現在還不知道謝謝是吧?那媽媽就先替你謝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