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條狗後腿離地的一瞬間,呂傳邦忽然想起谷滿倉教他訓狗的一個絕招,于是,他輕輕的朝著那條狗吹了聲口哨,然後用手指指地面,緊接著迅速來個側轉身,那條狗便撲空了。等它扭頭再來的時候,凶相便減輕了許多。如此三番,那條狗竟不敵視他們了。
呂思魯舒了一口氣。原來,谷滿倉家就養了一條凶狠無比的大狼狗,個頭比這條狗還猛呢。那是他爹谷山虎冬天打兔子的時候,特別有力的好幫手。
說來那條狗得來的也奇特,有一次谷山虎上山砍柴,路過一片懸崖的時候,這條狗就突然從斜刺里沖出來了,身後還跟著兩只狼。對于狼谷山虎並不怕,可這麼大個的狗他還是第一次踫見,于是情急之中他就像呂傳邦一樣做了個動作,誰知他似乎把動物語言給破解了,自此以後那條狗便跟了他,而兩只狼呢則知趣地走了。
谷山虎後來發現,這條狼狗它其實就是一條狗,只不過小時候被狼拐了去,是在狼群里長大的。由此,谷山虎說,像這樣的狗被馴服以後,連狼也不會成為問題的。後來,人們還真見他逮住過活狼,不過玩兒了幾天之後又放了,主要是鄰居們嫌害怕。
「怎麼回事?」四五個日本浪人一窩蜂的從里邊院子里跑了出來,「我分明听見狗叫了!」
呂思魯一看事不諧,他連忙說︰「傳邦,快跑!」接著,他卻挺起身來朝前猛追,「小叫花子,你還我書!」他索性張開嗓門喊上了。
而那只狗看見主人們出來,便汪汪了兩聲不再追了。
呂傳邦被一把拽了過去,是廂房里的那個日本人。他雖然個子不高,力氣卻大得驚人,呂傳邦竟被懸空提了起來。「嗯!哪里來的支那豬?」
呂思魯撲上去,「該死的叫花子,我看你還跑不跑?」他劈手奪過自己的書,「呸,搶人家的東西丟人!」他又換了一副笑臉,「掌櫃的,謝謝你了。」說著,扭身就往門外走。
可是,他哪里還能走得出去?他們倆早被那四五個日本浪人圍上了。那些人不由分說,沖上來就是一頓猛揍。雖然聲音不大,可一拳一腳都落在實處。很顯然,這是一幫職業打手,也許是看家護院的。
他們不僅個頭一般齊,而且剛出來的時候,每個人的手里不是刀,就是棍棒,見是兩個半大孩子後,才想各自活動一下拳腳。然而,那一招一式卻揉進了柔道的招式,因為呂思魯就是被其中的一個家伙,像摔面袋子一樣凌空摜在地上的。就那樣,呂思魯還死死的抓著那本書。
呂思魯極力辯解著,「哎呀,別打我呀,是他搶我的東西,我才追到這里來的。你們是什麼人家?為什麼動不動就打人呢?」為了顯示自己的冤屈,他還高高的揚起那本書。而剛才,那本書竟險些被一腳踢飛了。
「住手。」那個日本男人哼了一聲。因為出來的急,他身上僅僅穿著一身西服,看來屋子里生著爐子,他進屋後早把大衣月兌了。他把呂思魯拽到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把他看了個遍,然後用極熟練的中國話問︰「他果真搶了你的書?」
呂思魯已是血流滿面,他又故意抹了一把鼻涕,剎時,一張臉就更沒看相了。「不信你看,剛才我正走在路上,他上來就搶我的書,這可是我家祖傳的。是他自己跑進來的。我還說,像你們這樣的大戶人家,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他不是你家的孩子呀?那他……為什麼要往這里邊跑呢?」
那個日本人卻笑了,「像這樣的野孩子,我怎麼會有呢?」不過,他狡黠的眼珠轉了轉,「你們倆真的不認識?」
呂思魯驕傲的把頭一抬,「嘁,我怎麼會認識他呢?我是讀書人,他是叫花子。」
「那你拿著書在路上干什麼?」
呂思魯反問︰「還能干什麼?因為家里窮,學上不下去了,這才想起把祖上傳下來的這本書賣了,變幾個錢,再接著上學唄。」他說的就像真的一樣。
「那好,我再來問你,你到底是哪里人?」
呂思魯隨口編了一個,「城西南辛莊的,芙蓉街不是繁華嗎?就是想多賣幾個錢。哎,你又不買書,問這麼多干什麼?還不趕快放我出去!」
「巴嘎牙路!」一個日本浪人上來就想抽他。
「嗯?」他又被喝退了。那個日本人問呂傳邦,「是你搶他的書?」
呂傳邦被兩個日本浪人反剪著手連頭也抬不起來。其實數他被打得最慘,從前胸到後背,從臉上到雙腿,幾乎沒有一處不落滿拳腳。他大口的喘著氣,「是我搶的又怎麼樣?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他臨時把這一套說出來了。
「哈……」那日本人一听朗聲大笑,「怪不得你們中國像病夫一樣,從小就是土匪坯子!」
一個日本浪人狠狠地說道︰「稻田君,听這兩個小支那人的廢話干什麼?干脆把他們結果了算了!」他說的是日本話,呂傳邦不懂,呂思魯卻听懂了,更何況那日本浪人還有凶狠的手勢揮舞著。
呂思魯大叫︰「冤枉呀!是他偷我的書,你們怎麼這麼不講理呢?要是被人知道了,誰還敢和你們做生意呀。你們不能殺我呀!」他把信號直接傳遞給呂傳邦了。
呂傳邦一听哈哈大笑,「膽小鬼,怕什麼?腦袋掉了碗大的疤。」
那日本人眼楮一亮,不過他還沒有最後拿主意。這時,廂房的門卻開了。隨著再次吱的一聲,一個身穿和服的日本女人走了出來,樣子淑美而又嬌小。「稻田君,你又在干什麼呢?吵吵嚷嚷的,這哪像過日子呀?」
稻田看看她,「有兩個支那人闖進來了。淳子,你出來干什麼?還不趕緊回屋去!」
淳子根本沒理他,「唷,是兩個孩子。」她朝那幫打手擺擺手,「進來就進來了,也許走錯了路,也許看稀奇,孩子嘛。你做的是正經生意,又不是倒賣軍火什麼的,整天打打殺殺的干什麼?我看,這個院子,你是想連只鳥也不讓它飛進來了。既然這樣,你何不罩上一只網呢?」
「淳子,你說的太多了!」稻田伸出一個指頭晃了晃,那幫打手才下去了。不過,依舊有兩個留下來,分別虎視眈眈的站在兩個孩子背後。稻田喊,「把那只狗喂一喂,別笨的像只貓一樣。」
呂思魯似乎看見了轉機,「救命啊!我們就是走錯了路才進來的。」他故意沖著淳子說,「是這個要飯的搶我的書,我就在後面追他,是他先進來的。」
淳子一驚,「你听得懂日本話?」
稻田早就發現了,他一把掐住呂思魯的喉嚨,問︰「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呂思魯和他裝迷糊。
稻田的手上暗暗加力,呂思魯幾乎喘不上氣來了。「你的日本話是跟誰學的?」
一個打手湊上來,「他會不會是支那人的探子?我看還是干掉算了!」
「你……」他的話被淳子听到了。可是稻田卻伸手把她攔了回來。淳子趁機把呂傳邦往旁邊一推。
「嗯!」稻田的目光剎時變得分外陰鷙。那兩個打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撲上去沖著呂傳邦又是一頓鋪天蓋地的猛打,呂傳邦終于趴在地上了。
呂思魯卻像沒事一樣的只管侍弄他的書,就像剛剛被別人弄的多麼髒似的。而淳子卻嚇得連眼楮也閉上了。
呂傳邦一聲沒吭,淳子卻慘叫連連,「別打了,他還是個孩子!稻田君,我們的孩子如果不留在日本,不也像他們這樣大嗎?你們到底听見了沒有?再不住手,我可要一個人回日本去了!」說到最後,她喊起來了。「我們是來做生意的,不是來播種仇恨的!」
稻田依舊沒理她,隨著打手們拳腳的加重,他一直在暗暗觀察呂思魯的神色。
地上的呂傳邦已經不動了,稻田這才示意兩個打手停下。他又把呂思魯拽過來,「說,你為什麼能听懂日本話?」
呂思魯說︰「我老師去過日本,他當然懂得日本話了,我是跟我老師學的。」
淳子這才睜開雙眼,「是嘛?你老師都去過日本什麼地方?你能說得出來嗎?比如東京,奈良。」她像十分寂寞,渴望和人交流似的。
呂思魯想了想,「老師沒說,我也從來沒問過。」他又加了一句,「同學們都不想學日本話,我是好奇才學的。」他的話前一句顯然是假的,而後一句卻是真的。不過,淳子的問題卻是稻田也急于要問的。
淳子看看稻田,「听見了嗎?正是由于你們這些人的表現,連中國孩子都不樂意學習日本語了,這難道還不說明問題嗎?」
稻田不屑一顧的,「大日本國的語言支那人不佩學,他們這個劣等民族和他們的語言一樣劣等。」
淳子吃驚得瞪大了眼楮,「稻田君,這話你也說得出口?日本國的語言是從哪里來的?它們的母本是什麼?又是從哪里演化而來的?你不是不知道。語言是不同民族間相互交流和理解的最好工具,無所謂誰優誰劣。中國諺語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下高粱,長不出葫蘆。我不想因為我們的言行而引起中國人的仇視,如果那樣,我還不如回日本繼續教書呢。」
稻田蠻橫的一擺手,「大日本帝國不怕,有我大和民族這樣最優秀的民族在,引起中國人的仇視又怎麼樣?滿洲就是最好的範本。」說著,他劈手奪過呂思魯手中的那本書。1876580
淳子的眼神兒帶上了蔑視,「日本國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也代表不了大和民族。」7658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