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看著李世寧義憤填膺的樣子.心想這個人是父親的學生.又飽受黨爭之苦.若只是說些氣氛抱怨的話到也正常.卻不知道這個人的才學如何.想到這他點點頭說道︰「李兄說的並非沒有道理.可新法實施必然有利有弊.不能一概否認也不能推崇的過高.如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如果我再強行奉勸皇上繼續實行新法.不但舊紛爭會再起.也未必會有什麼成效.」
李世寧一臉嚴肅的說道︰「王爺.新法不過實施十年.而且實施過程中也是斷斷續續.更有下面官員陽奉陰違.怎知道新法不出于大利.就那青苗法說.至少三五年百姓和地方周轉調度的開了才可能初見成效;再說募役法.也要有個兩三年可看出地方職役的變化.這些還都是年頭少的.將兵法和保馬法起碼要五年以上才能顯示出我宋軍的戰斗力.甚至要經過大的陣仗才能看出新法的優異之處.您說怎麼能斷斷續續或是說停就停呢.」
王旁听這李世寧說的很有道理.點頭贊道︰「李兄所言甚是.改革之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這決策權最終還是在聖上手中.改與不改看的是天子意願啊.」
李世寧搖搖頭︰「改和不改結局可謂大不同.」
「說來听听.」王旁倒是饒有興趣.
「對于當今聖上來說.經歷了幾朝之後.官員腐朽縱于享樂.冗兵冗將積弊甚多.國庫日漸空虛.百姓怨聲載道.這些必須改.因為改了也許錯了.但不改肯定會亡國.而皇上初登基時.為了穩固其權.收買人心.下令一系列的改革措施.雖然有人反對.但卻是順應天意合乎民意.然而.當皇上逐漸可以將朝臣穩住了.漸漸顯示出皇威之後.改革也就不那麼重要了.正因為此.皇上才會左右搖擺.這種變化不是改革利弊結果的變化.而是朝臣中以及皇族中利益趨勢的變化.若是皇上堅持去新政.也許再有十幾二十年.我大宋再無他邦可敵.只可惜.皇上不定最終會讓人心不定.反而讓黨爭之傾軋延續.我只怕日後這種政局的反復.會讓我大宋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啊.」
「說的好.」王旁拍拍了掌.
李世寧收住了話.見王旁不怒而鼓掌忙低頭說道︰「在下句句肺腑.如有冒犯還請王爺見諒.」
「李兄說得是不錯.可為何不肯復官施展報復.」王旁又試探的問道.
「王爺您也說了.最終決定權在聖上手中.如今朝中官員只知道拼命護著自己的官.卻少有真心做事.這樣的朝廷……」李世寧不屑的搖頭.
王旁托著下巴看著眼前的李世寧.雖說此人說的很好.他還不能確認眼前這個人是自己能用到的人.「那李兄日後有何打算.」
「不瞞王爺.我也在等.」
「等什麼.」
「等一個人.雖不能說力挽狂瀾.但此人必須有大胸襟.能做大事.」
王旁眼中帶笑︰「李兄說的大胸襟.做大事是指的什麼.難道李兄想等個反朝廷的人嗎.」
「不敢.」李世寧心里所想被王旁一語道中.趕忙將頭低的更深.
王旁呵呵一笑︰「李兄.不是我小看你.縱有做大事的人在.你又有能作甚麼.難道說說當今的弊病就能做大事了.」
這一激將法果然見效.李世寧抬起頭看著王旁︰「王爺.恕我直言.我原以為王爺是做大事之人.听說王爺失蹤多年又回來了.又听李格非三番五次提及王爺.故而才有想求見的心.」
「那現在呢.」王旁逼問道.
李格非哈哈一笑︰「既然王爺問.那我就直說了吧.王爺能坐著听我說這麼多.可見你也知道這新政的利弊.可王爺為什麼不急于勸皇上恢復新政呢.我猜有兩個原因.第一︰王爺見大勢已去.真心想像王相公那樣做世外之人.第二.王爺你在醞釀更大的計劃.」
「哦.那你猜猜.到底是一還是二.」
「必然不是一.否則王爺不會誘導我一點點說出我的想法.既然話已經說到這.我就冒險給王爺獻策.由王爺看看我能做什麼.」
「不急.」王旁暫時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李世寧一愣.難道自己估計錯了.
王旁讓人將酒宴在房中擺下.兩人重新入座.他這才舉杯說道︰「難道有緣在此地見到李兄.恐怕李兄心里也在想剛剛我為什麼不讓你繼續說.這半天.李兄也該平靜了心情.這杯酒算我敬你.若你信任我要獻策.算是我王旁敬你的.若是你有些猶豫.這杯酒就當我們我們小聚小飲.」
李世寧端起杯一飲而盡.這半天他算體會.這王旁不緊不慢不溫不火的城府還真不是一般人可比.若是剛剛自己一口氣說了.恐怕這會兒多半還會後悔.但沉了這半天.又听王旁這話李世寧斷定王旁正是他要找的人.
放下酒杯李世寧說道︰「王爺大概也知道.我對朝廷已是失望至極.當年阿雲案被翻案.縱然我一朝官員都無法保家人安危.更何況是平民百姓.這些年雖沒什麼大的紛亂.但民間已經積怨很深.只是缺少個爆發點而已.當年王相公提出富國強兵.一點都沒錯.富國富民.強兵強國.這才能一而再的發展.如今國不富兵不強.若是真有反叛起義.恐怕我大宋的兵卒連百姓都敵不過.那還不亂套了我看這時間不用多久.便會有民間積怨爆發.到時候朝廷就會顧此失彼疲于對付內亂.那我大宋就真的完了.」
王旁道︰「這點說的也有道理.可我一個無權無職無兵之人.李兄是不是對我太過厚望了.」
李世寧一笑︰「誰說王爺無兵.西夏如今已經危如累卵.據說那個梁王爺是您的兒子.如今西夏明知此事但不能奈何他.還不是因為王爺的震懾.可梁王爺要想拿下西夏實權也非易事.這種僵持未必對那梁王爺有利.王爺可與吐蕃聯手.助陣梁王爺.那樣西夏已經是王爺的囊中之物.至于吐蕃.名為欺丁實為阿里骨掌權.王爺可一箭雙雕等于相助阿里骨.吐蕃已經是臣國阿里骨和王爺有是兄弟.那日後吐蕃還不是等于在王爺您的掌控.更何況吐蕃偏僻.地廣人稀但可做貿易要道.王爺最善經營這對你不是難事吧.這兩處可算外援.此次王爺為皇上煉丹據說要找一世外清幽之地.我想荒山野林偏僻之處王爺應該不只是為了煉丹吧.我也知道.我說的王爺恐怕大抵已經想到.就算我多言了.來我敬王爺一杯」李世寧倒滿酒舉起了酒杯.
這下輪到王旁一飲而盡.喝罷就王旁笑道︰「永叔果然沒推舉錯人啊.你還真說到我心坎里去了.這些事我倒也想過.但想的容易坐起來難.不知道李兄有什麼高見呢」
李世寧拱手說道︰「王爺剛才盛情邀請.在下有所推卻.還請王爺見諒.我是實在不想做官或者寄居到王府之內.如今王爺在等待時機.這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西夏那邊還是要抓緊.我只怕梁王爺年輕缺少決斷.又牽念梁乙埋養育之情以至耽誤了奪權先機.要是等梁落瑤想明白了放出來李秉常.那西夏的帝位可就坐的穩而不好奪了.」
王旁道︰「那要是我讓李兄你去西夏輔助我兒王石.也就是那梁王爺.你可願意.」
李世寧忙稱謝︰「多謝王爺抬舉.我正想先做點事出來……」後面的話他沒好意思說.免得王爺看輕他.
王旁哈哈大笑︰「如此甚好.我明日就給你修一封.你帶著他到永樂成去見王石.」
「多謝王爺.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
「哦.什麼事.」
「剛剛我也說了.如今民間怨聲載道.百姓有些積怨.但王爺不要借著積怨爆發行事.」
王旁心想這個人的話有點意思.若是天時人和都到為何不能.
「總有積怨爆發.也是一時.官員短視.民眾更是.更有強匪.粗莽撞之人要借機鬧事.王爺豈可和他們一般.要做咱們就做正規軍.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如果我推算的沒錯的話.會有讓王爺正名之時.少則三五年.多則十余年.就是不知道王爺能不能等.」
王旁笑呵呵的看著李世寧.原本只以為自己能預言.那不過是因為自己知道的歷史事件多.怎麼這李世寧也會預言.難道世上真有神算或諸葛.
「你都能等.我為何不能」
李世寧道︰「我已經等了幾年了.好在如今讓我等到了.只可惜.至今我也沒等到女兒回來.只怕今上也難見面.」
王旁見他神情中幾分哀怨.十分體諒他心情.于是說道︰「你且西行.你女兒的事包在我身上.等我回京城就安排人去查找.但不知道你女兒有什麼標記可相認.」
雖然李世寧心里已經不報希望.但還是謝謝道︰「女兒乖巧俊俏.下額有一顆痣.只不過離家時年紀太小.說是被送人.卻也再找不到那人.想必是人販抱走了.」
「那你前妻有沒有說送誰了」
「我問過.她不肯說.外人只道我休妻.卻不知實則妻休我.她家有些勢力.原指望將她許配給我能飛黃騰達.算了.不提也罷.倒是委屈了阿雲和我的孩子.」
只言片語.王旁已經了解大概.二人又飲酒暢談到深夜.隨後王旁給了李世寧一些銀兩又帶上信讓他去見王石.從登州等了兩天.等到了去高麗的商船.王旁這才帶著武齡和時遷來到高麗.從高麗輾轉.又過幾日他們終于來到遼朝開州.正是女真完顏部落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