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王府里
王旁一邊和漫常聊著天.一邊等著陸慎言帶回來的消息.現在已經是丑時末.眼看著天就快亮了.王旁這酒也醒了.人也精神了.但心里卻多少有點著急.
漫常的眼圈都有點熬紅了.可這會兒也是不想去睡.周美美坐在圓墩兒上.半個身子趴在臥榻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終于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周美美支稜一下坐了起來.漫常急忙轉身將房門打開.陸慎言和韓德容從外面走了進來.「怎麼樣.是什麼事.」漫常開口問道.
陸慎言緊忙走到王旁面前︰「王爺.倒不是什麼大事.少公子幾個少年在會仙樓點了一個歌妓唱曲.結果那歌妓輕聲.所以他們被帶到了開封府.現在那幾個人都沒放.估計到天明若是沒有苦主.也就結案放人了.」
王旁看陸慎言說的輕松.但神色間似乎有所隱瞞.他緊盯著陸慎言問道︰「是什麼人輕聲.過程如何.童貫倒是跟誰一起去的.」
「听說輕生的是個姓花的姑娘.剛剛送到會先樓唱曲不久.……」
陸慎言的話還沒說完.周美美忽然揉著眼楮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眾人的目光都朝他望去.韓德容罵道︰「小娘炮.哭什麼哭.王爺這正鬧心呢.」
周美美看陸慎言朝他直搖頭.自己也知道王爺這些侍衛里面.韓大爺可是急脾氣.忙抽泣著說道︰「花姐姐人可好了.總照顧我們.可惜被慈幼局的管事賣了做了歌妓.想必是受了氣才輕生的.」
韓德容見王旁面沉似水.心知這幾句話可是說中要害.他揮起胳臂做了個要揍人的手勢說道︰「你敢胡說.難道說少公子也欺負人了嗎.」
周美美一陣委屈.早知道童貫的那幾個小伙伴不是什麼好鳥.這會兒他又怕招惹了王爺生氣.所以干脆一轉身.趴在臥榻上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兒來.
「漫將軍.你帶小周下去.先休息.」王旁看小孩子哭的委屈.自己也知道這里面事情並非這麼簡單.吩咐了漫常.看著抽抽搭搭的周美美跟著漫常走出房間.再次看向陸慎言.
被剛才周美美打斷了一下.陸慎言這會兒已經定下了神來︰「王爺.我琢磨少公子不會有什麼事兒.跟他一起的是郡王高公紀.也就是高太後的佷子;還有朱子真.這人是皇上新寵朱貴妃的弟弟;另外還有韓士進.是宰相韓琦的三公子.」
「童貫怎麼跟這幾個人湊到一起了.這案子是誰在審問.」
「李參政親自過問的案子.我們去的時候李參政特意叫我們過去說話.听他的意思這事可大可小……」
王旁看了陸慎言︰「什麼叫可大可小.」
「李參政讓我轉告您.御史呂公著盯上了這案子.若是有苦主鬧事說是幾個人調戲羞辱姑娘.這事就有點大;至于可小之說.是因為事發的時候童公子剛好不在房間.這點有高俅可以作證.另外當時也有人看見是高俅強拉的姑娘上樓.所以.王爺.您懂的.」
怎麼又是高俅看來不讓童貫跟他斷了聯系少不了以後還會有更多的麻煩事.至于陸慎言認為王旁懂的事.自然是說這些人里只有高俅沒有靠山.萬一事情真鬧大了.也就是倒霉他一個而已.
天色微微泛起魚肚白.王旁推開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空氣里面有種晨霧的潮濕.一陣涼氣讓他愈發的清醒.這事兒如果處理不好.恐怕自己苦心想建立起來公平公正的審案的體系就被毀于一旦.可還有一句話叫做向己不為偏.他看著外面的天色稍稍愣了一會神.隨後說道︰「更衣.備馬.」
一夜**過.趙頊略帶疲乏.最近可說是風調雨順人心安穩.就連一個久斷不決的阿雲案.也順利的有了結果.不僅各部滿意.就連民間的反映也超乎趙頊的意料.有這樣的好心情.再有美妃相伴.想著這個早朝結束朝廷為慶祝自己生日同天節要放上十天半個月的大假.趙頊的心都有些浮躁了.再怎麼說.趙頊也不過二十出頭.每當他想到偶爾不用早朝而且還有蹴鞠可以看.內心殘存的貪玩心就有些蠢蠢欲動.
大概官員們也有同感.每逢大假來臨之前官員們也是人心浮動.就連上奏的事宜也比平時要少的多.
看著雙手舉著笏板的大臣越來越少.趙頊用袍袖擋著輕輕的打著哈欠.隨即馬上端坐︰「各位大臣還有誰有奏折.」
王安石站出隊列︰「聖上.發改司運行機制已經草擬完畢.現在從各地調回京城的官員已經陸續到位.請皇上下旨近期進行人員的篩選.」
趙頊說道︰「即是如此就請中省擬旨.曾相.我看這事你來辦吧.擬好之後送到銀台司就是了.官家自會準旨.」
「聖上且慢.」大殿之中忽然有一個人站了出來.就連御史台的呂公著和呂誨也不由得先是看看對方.然後朝出聲音的地方望去.以往攔著皇上都是宰相或者御史的事.今天怎麼銀台司的人也站出來說話了.
說話的正是唐介.只見他沉著臉.大有要一番正義言辭之舉的樣子.
趙頊看見他說話就想起來他和孫固在銀台司辦公廳里吵架的事.不禁一皺眉頭︰「唐介.何事.」
唐介抬頭說到︰「聖上.呂誨御史彈劾王參政包庇章闢光一事……」
趙頊就知道這唐介要是上奏起什麼事.總是沒完沒了的︰「行了.這事官家不是已經批復了嗎.對了.你不提醒我還差點忘了.當日不是命令制司擬旨了嗎.現在宣讀吧.」
唐介本來想在幫呂誨分辨一下.結果反而弄巧成拙.一名太監找出那份聖旨宣讀.大致意思是呂誨散布對王安石的詆毀之言.貶官出京師.知鄧州(今河南鄧縣)出任知府.
這件事可有點出乎眾人的意料.以往御史彈劾人都是捕風捉影就上報.即使是彈劾宰相都沒有說會被降罪的.到了趙頊這御史彈劾了王安石.結果王安石沒事.御史反而被降罪.
朝堂之上先是一片死寂.接著呂誨無限哀怨的看了一眼唐介.心說這家伙也太多事了.可聖旨已下.只要委委屈屈的接旨謝恩.吳王宮教授.除集賢校理吳充站在王安石身邊.輕輕的推了推王安石.
「介甫.」
王安石本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呂誨謝旨.感覺到吳充在叫他.于是扭頭看了看吳充︰「沖卿喚我何事.」
「你看這呂誨.也是無心之過.自開朝以來責罰御史的事也不多.不如你幫他求情.畢竟同朝為官嘛.」
吳充心里是知道自己這個親家.脾氣又臭又硬.眼下新政還沒開始實施就已經得罪人.而且他越是強硬.皇上越是偏袒他.恐怕到時候朝中官員對他的抗拒心里也就越深.吳充也算是老官場.老謀深算.雖然自己不明確立場.但若是王安石地位不保恐怕自己這個親家也會受到牽連.
他倒是想的挺好.好意提醒.但王安石一副不領情的樣子說道︰「笑話.明面是他誣陷于我.怎麼還有我替他求情的道理.」
吳充搖了搖頭.這人可真是不懂世故人情.怎麼自己就攤上一個這樣的親家.他不在理會王安石.自己稍稍挪開半步.似乎就此就要和王安石劃清界限一樣.
這件事要是放在別的朝代.恐怕便會多了很多趨炎附勢的人立刻倒戈站在王安石一邊.可偏偏這是在宋朝︰士大夫的清高與傲慢.為自己堅持的真理據理力爭的年代.趙頊的舉動不但沒有讓更多人明白自己和王安石一道改革的決心.反而讓朝中官員感覺到一種危機感.更激發了他們堅持己見力爭到底的斗志.
世上哪有百分百的對錯.什麼事都是相對的.所以只要不是絕對就必然有爭議.
唐介一般為自己的唐突有些懊惱.同時更加意識到同事銀台司的吳奎的話說的太對了.真要是讓王安石大刀闊斧的干起來.恐怕朝廷之中就再沒有人阻擋他前進的道路了.現在皇上就是那御史呂誨殺雞給猴看呢.可猴子始終是猴子.要是睜眼看著早晚刀也得架到猴脖子上.
想到這唐介高升說道︰「聖上.臣還有一言進奏.」
呂公著等御史皺著眉頭看著唐介.心想這唐介今天吃錯藥了.一個銀台司官遞奏折的比誰話都多.剛剛已經提醒皇上把呂誨解決了.現在不知道又要誰倒霉了.
趙頊似乎也有點不耐煩︰「說.」
「聖上.臣認為發改司之人選不能由王參知一人做主.發改司之職涉及方方面面.其權利之大甚至掣肘中.樞密.及三司.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臣認為其人選也必須是經過群臣公認的.可以力肩此事的人選.一定要客官公正.做事為朝廷大局.」
這簡直實在是泛泛之談.誰還不知道選人的重要性嗎.趙頊揉了揉太陽穴.略帶掖挪的口氣說道︰「那唐介你有何高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