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刑挎打(三)
他一邊磨劃,腦海中一邊飛快思索著逃生的路線,但這個倉庫只有一道門,門口把守著兩個教徒,如果硬來,健康的夏洛對付他們兩個倒不在話下,但現在他十分虛弱,連奔跑也無法做到,更不用說要攻擊別人。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夏洛似乎听到催命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就在他惶惑失神時,他忽然看到在倉庫一角擺放著數十個破鐵櫃,不由心念一動。
那些櫃子有大有小,一起堆在倉庫的角落里,再往上,就是探照燈後面的黑暗死角。
他一邊注意門口長椅上躺著的那兩個教徒,其中一個走過來轉了一圈,夏洛假裝還在昏迷中,一動不動,那個教徒又回去長椅上打瞌睡,夏洛在他背轉過身時又繼續努力磨劃繩索。
終于,繩索被磨斷了!
夏洛心頭歡呼了一聲,警惕地觀察那兩人的動向,忽然其中一個站起來說了一句什麼,兩人向夏洛瞥了一眼,站起來的那個就進了門,另外那個看了夏洛幾眼,見沒有什麼異狀,又繼續躺在長椅上。
夏洛小心而飛快地解開繩索,忽然又見那個教徒向這頭看來,他忙保持著原狀不動,過了片刻,他拿下繩子,小心翼翼從鐵皮櫃爬上,抓住探照燈想要往上爬,卻因手上無力,滑跌在鐵皮櫃上,一直試了三次,他才成功地翻到探照燈的死角。
永恆教徒們一直沒有動靜,似乎長椅上那個人也一直沒有發現。這安寧的時間太長,長得夏洛都開始不自信,想要探出頭去看時,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接下來是微弱的人的交談,然後就是鑰匙踫撞聲、推動鐵門發出的「咯咯」聲。
令夏洛心頭劇跳的尖聲終于響起︰「天吶!克瑞斯呢?!」
然後,外面的世界都騷亂起來。
「他……他剛才明明還在這里的……」
「啊……不是我的錯……不是……求你了……」
「他逃了!快找!」
「他一定逃不遠!他三天沒吃東西了!跟本就沒力氣跑!」
外面亂哄哄的,咒罵聲、腳步聲、責備聲、慘叫聲連成一片。
再接著,是亂哄哄的奔走聲翻倒櫃的聲音。
夏洛唯恐有人向這邊走來發現他,他又盡量縮自己的腳,卻一不小心擠到大腿上的傷口,劇烈的疼痛感讓他眩暈,夏洛咬著牙忍受著。
外面亂鬧了一小會,忽然就靜悄悄的,夏洛小心地俯子向外看,只見佩奇臉色鐵青地掃視著各個角落。
「我們……都搜了一遍……」扎羅還未說完,就挨了佩奇一巴掌。
「有極度的光亮,就有極度的黑暗!燈打得這麼亮,你們的眼光就只看到光亮的地方嗎?」佩奇的帶著幾分神經質叫起來。「分兩組!一組往外追擊!另一組給我好好在這里找!老鼠洞都要給我掘開來!」
眾人應喏,接著再次翻箱倒櫃,把那些破鐵櫃再次翻了個遍,確認沒有人後,都垂著喪氣的。
佩奇再叫︰「把探照燈給我關了!開普通的倉庫燈!把探照燈後的黑暗死角也給我翻個遍!」
再著,探照燈乍然關閉,普通倉庫燈被點亮。
夏洛眼前一片黑暗。他深知強光光閉之後,人在昏暗中會失去視力那麼幾秒,這就是他保命的關鍵,當下抓住時間,輕輕從探照燈後滑下,成功縮入櫃門向里,櫃後壁最靠近佩奇的小鐵櫃中。
永恆教徒再次對黑暗死角進行拉網式檢查,卻一無所獲,再有幾個不死心的人向破鐵櫃們進軍,妄想再搜索一遍看看有無遺漏,其它鐵櫃幾乎都檢查過,唯獨漏那只最惹眼的佩奇腳下的鐵櫃。
最終一無所獲。
佩奇臉色慘白,退了一步,一坐在那只鐵櫃上,半晌,才歇斯底里狂叫︰「給我追!」
所有腳步聲都漸漸遠去。
隔了良久,夏洛再也听不到什麼聲音時,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環顧整個倉庫,竟然沒有半個人影。
夏洛苦笑了一聲。那句話真的太對了,果然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夏洛腳步蹣跚地慢慢走到門口,從門縫向外看,發現有兩個留守的教徒,他又暗自叫苦,退了回來,一眼瞥見地上躺著一根木棒,木棒上甚至還染著他的血跡。夏洛把那跟木棒揀起來,然後用木棒尾刮擦著牆壁。
外面的留守的其中一人听到聲音,示意同伴一眼,然後謹慎地挪到門口,門縫現出了他的眼珠,他觀望了一陣,沒有發現什麼情況,本來想走,夏洛又刮擦牆壁,那人怔了怔,又查看了一會,最終推門而入,夏洛用盡全身力量,一棒敲在他剛剛露出的頭上,那人未來得及哼一聲就向前俯倒,一動不動。
夏洛又覺得眼前一陣眩暈,他彎腰下去扯那人的手兩次,竟然沒有力氣挪動他,看自己他真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夏洛不得不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努力讓自己恢復一點。他本來想把躺著的這人弄得俯靠在櫃子上,看起來像站立著的,再引外面的那個教徒進來,但他已經無法做到這一點了。
夏洛苦笑了一聲,忍不住罵道︰「去你妹妹的!胖得像豬一樣!」
腳步聲再次來臨,看來是倉庫外的那個教徒來看究竟了,他咬牙切齒,把心一橫,罵道︰「你妹的!不是你死,我就去死!」他又揀起那跟木棒躲在門的一側,只盼著外面那人白痴到還會進來等他敲。
他等了半晌,卻只听到門外那人粗重的呼吸聲,似乎那人只是湊在門縫向里張望,並不進來。夏洛只覺得握著木棒的手心濕膩,竟然已經被汗濕了!就在夏洛絕望地以為那人發現了他,就要通報其他人來時,忽然听得門外那人叫了一聲「媽呀!」,接著然後就是飛快奔離的腳步聲,眨眼間就沒了聲響。
夏洛呆了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陡然哈哈大笑,這一笑卻牽扯了周身的傷口,痛得他渾身發抖。
他用木棒撐著自己的身體,慢慢走到門邊,努力推開鐵門。出門後,只見門外是一片長了星星點點綠色的荒野。
倉庫里封閉昏暗,不知時間,現在抬眼望去,只見一輪巨大的赤紅夕陽掛在地平線上,燦爛的紅霞斜鋪在藍天上,夕陽那頭隱約可見一條公路橫貫了荒野,綿延伸向遠方。
夏洛努力向公路那頭蹣跚地行走,好幾次被腳下的枯草絆得摔了跌。全身疼痛,有氣無力,但他知道,在這里多停留一份,就多一份危險。
他依稀記得地獄之角的西北面據說是荒原,如果他判斷正確的話,順著公路向東南而走,就能夠回到地獄之角的中心城鎮魔角鎮。
他順著公路向東南方向走,也不敢直接站到公路上去,唯恐踫到永恆教徒的車地子,借著公路兩側低矮的灌木作掩護,踫到那種高級轎車或是貨車,他才會現身出來尋救幫助,但這里或許太過于荒涼,夜幕來臨,他也只見到十余輛車從這里經過,其中有三輛他認為不會是永恆教徒車子的路過,但未停下來載他一程。
夏洛只覺得自己的生命能像手里的流沙,一點一滴流逝得飛快,體內的水份也消耗怠盡,嘴唇干裂出血,但在這樣的環境里,找到一滴水的機會也欠奉。
饑餓感折磨著夏洛的意志,但那些長滿硬刺的灌木無法充饑,他辯認了幾種沒有毒性的,試著摘了幾片葉子吃下肚里,但非但沒能壓往饑火,卻更讓他覺得餓得不想邁出步子。
眼前越來越昏暗,極目望向東南方向,視線落到公路綿延到視線最遠處。夏洛覺得眼前的公路在顫抖。
他努力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向前再邁了幾步,又覺得眼前黑得快要看不見東西了,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公路開始搖晃,甚至變成了兩條。他只覺得自己的力氣已經被搗空了。
我不想再走了……我好累……
我想休息一下……就一下……
夏洛的心里浮現著這樣的話語。
我好累……我就睡一下……只是一小會兒……一小會兒……
意志的松懈,讓夏洛瞬間就無法再邁出步子,他軟倒在地上,但他還是努力地抬著頭,眼前就是公路的沿石,晃動著,模糊著……
夏洛的眼皮漸漸垂下,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他最後的視野里……
夏洛陡然一驚,他努力睜開自己的眼斂,努力向那人影看去。當他看清了那人的臉龐後,他忽然覺得那人的臉是那樣的熟悉……仿佛是自己每天都能夠見到的人。
夏洛的心一個激靈!
那是自己的臉!是的,那人長著自己的臉!
不!不是自己的臉!而是說,那人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
夏洛總算清醒了一點,他努力搖著頭,但眼前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卻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灰暗,他無力地一點一點垂下頭顱。
在夏洛清醒的最後意識,有了一個名字——克瑞斯……
他一定是克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