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8
天色向晚。朱凡隨畢城、飛煙他們自「通四海」拍賣行出來,轉而去了一家酒樓。畢城包下的雅室內,朱凡依舊充當小侍從,瞧著畢城和飛煙淺斟慢酌。那兩名築基期修士的護衛,也依舊盡心盡責地把守門外。
這教朱凡暗自感嘆,在畢城眼中,這番作為或許算不上折辱自己,僅僅略為露骨地點明了,自己這個小角色跟他之間的差距。往好處想,是讓自己明白做人要懂得自量,往壞處想,無非在飛煙姐姐面前掉掉價……可那位飛煙姐姐心間,何嘗有自己的位置?畢城委實是月兌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一天的侍從生涯終于結束,朱凡空著肚子回到住處。修真者餓上幾天死不了,他也沒有心思找吃的,上了床繼續研習大`法里的丹經。方子鹿見他面色不好看,問來問去,這種沒面子的事他當然不會說,被纏得無法安寧,擺出聚靈陣引誘小修煉狂一起修煉。方子鹿果然上當,坐到他後背修煉不問了。
接下來好些天,朱凡恢復了做門夫的日子。想來修士各有各忙,飛煙並非願意天天出門,應畢城的約,畢城要見她,唯有親自上門,自然不好帶朱凡去當礙眼無用的蠟燭。
朱凡樂得清靜,對大`法里的丹經領悟漸深。
《星斗天羅大`法》的丹經里,基本上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將天下藥物歸為五大類,五大類中,依五行的相生相克,交叉滲透,再分門別類的衍展開去,乃至變化萬千、紛繁復雜。結合煉丹時如何加以應用,再細細解析闡明,內容之博大精深,窮凡人一生精力,絕對學不完。
朱凡學得發怵,及時醒悟,光靠不停翻閱琢磨,等到學全了,自己不是沒時間修煉掛掉,就是修煉到牛年馬月的事了。貪多嚼不爛,還是回到實用至上的老路好些,鑽研用到的部分,積少成多,不妨礙修行,有了漫長的壽命,終有學完的一天。
這天夜里,他圍繞所要煉制的「聚氣丹」丹方所列藥物,從大`法丹經里不斷擴展讀取牽涉到的知識,與平日煉藥經驗相對照,正有不少心得體會,一張符紙突然飛進窗口,停到他面前。
修煉中的方子鹿感受到法力波動,睜開眼一看,「傳音符?」
傳音符是符的一種,用處是主動尋覓傳信對象,播放錄下的話,範圍視符等級而定。
朱凡接下「傳音符」,一把低沉的聲音響起,「少主相召,速至六樓。」
听那口音,是兩名築基期修士護衛中的一位。
方子鹿訝然道︰「莫非你真得到畢城看重?才相隔多遠,耗費一張‘傳音符’喚你。」
朱凡苦笑,「一張‘傳音符’你我又不是用不起,對他來講更算不了什麼。」
方子鹿道︰「傻哥哥,小心,我總覺得畢城此人,不是好相予的。」
朱凡模模他腦袋,化解他的擔憂,「放心,擺擺他的貴公子派頭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告訴小伏,今晚我不能去煉藥了。」
方子鹿一听,立時明白什麼,眼神顯得難受起來,握住朱凡的手。
朱凡捏捏他黑黃干啞,卻軟綿綿的小手,不敢耽擱,匆匆去了。
抵達聚寶樓六層,畢城的書房內,朱凡發現飛煙也在。飛煙看了他一眼,含笑不語。
朱凡照足規矩朝畢城躬身行禮,「屬下參見公子。」
畢城扔給他一件衣服,「穿上。」
朱凡接住,原來是件斗篷,連頭臉也包得嚴嚴實實,等穿上了身,才知道眼部有兩層顏色相同,質料不一樣的透明薄膜,望出去清清楚楚。
畢城端詳數眼,滿意地點點頭,對飛煙道︰「飛煙,你那些朋友來歷不差,這件斗篷怕是金丹期方可看破根底,畢城對此次暗拍,真有所期待了。」
飛煙嗔道︰「畢公子,你……你如此看輕飛煙麼?哼,飛煙相識遍天下,身份不比公子差的,大有人在呢。」
畢城自知失言,趕緊賠笑,「畢城只是隨口一說,斷無此意。」
他喚進兩名築基期護衛,拿出斗篷,同樣命他們換上。
朱凡听懂了畢城剛才話里的意思,這些斗篷具有遮蔽氣息的用處。那兩名築基期護衛穿上後只見人影,不是近在眼前,憑修士的靈覺無法感應察覺。
畢城和飛煙率先出門,朱凡跟著他們到了樓下,外面有輛大馬車,車夫穿著件一樣的斗篷,畢城和飛煙上了車,兩名築基期護衛坐上車駕副座。朱凡看看車駕上找不到位置,猶豫著不知該怎麼辦。
飛煙格格輕笑,「小凡弟弟,進來啊,傻站著作甚。」
朱凡連忙鑽進車廂內。
飛煙對畢城嬌笑道︰「畢公子,你當真看重我這位弟弟,去哪里都帶著。」
畢城笑道︰「我是全為了你。寶閣里聰明伶俐的大有人在,像他如此不開竅,我現下真不敢輕易起用,先跟著多長點見識罷,飛煙請體諒我的難處。」
飛煙道︰「我認他作弟弟,是私交。說到底,他是你的手下,該如何使用,怎到我來管呢?他若實在不慣,你且讓他繼續做個小侍應好了。」
畢城搖頭道︰「飛煙,你喜歡的,我畢城絕無二話。既然他是你認的弟弟,我定要抬舉他。人蠢些無妨,我慢慢教便是。」
朱凡默不作聲,隨你們說吧,哥可不是你們手里的泥巴,等事情淡了,自會拍拍走人,看人臉色討生計的事,哥還沒學會,也不打算學。
馬車開動,靜夜里蹄聲、輪聲輕盈迅捷,在路上跑了不長時間便停下。
飛煙語帶調侃,「小凡,我的傻弟弟,到了地方,可不許亂說話,喚我們公子罷,小姐罷,別喚名字哦。」
朱凡不願跟她交談,悶頭悶腦地點了點腦袋。
車廂里,畢城和飛煙也換上斗篷,一行人下了車,眼前是幢低矮的平房,門口迎出個斗篷同一式樣的人,一聲不哼地引著他們進了屋子。
屋子里空空蕩蕩,中間布有一個六角形大陣,泛出金屬光澤的部件縱橫交錯,每個部件里面均零落地瓖嵌著一枚枚靈石。
畢城在斗篷里頗感意外地道︰「還設有傳送陣?」
聲音傳出,甕聲甕氣,聲調語氣完全改變,別說外人,熟人也分辨不了說話的是誰。
飛煙在斗篷里答︰「嗯,向來如此。」
兩名築基期修士有些緊張,分別勸說︰
「公子,小心為妙。」
「是,公子,來路不明,不宜涉險。」
引路那人不高興了,「這個規矩始終沒變過,你們新來的麼,居然不知?要進快進,不進快走,沒人留你們,待會兒還有人來。」
飛煙笑道︰「公子,小女子先行一步。」
有斗篷隔著,听不出這話是否帶有不滿、輕視。畢城略顯躊躇,最後道︰「既然來了,自是同進同退。」
朱凡對傳送陣的了解,主要來自過雲子的記憶。顧名思義,傳送陣是把人或物從這一頭,送達另一端。距離長短,視乎法陣的規模,以及陣師的技巧。但傳送陣頗耗靈石,即便「央洲」的大門大派,往往是在某些特殊地方設置好,必要時才啟用,經常用的話,支撐得起的也不多。
屋內這座傳送陣當屬最小的型號,然而一次得動用傳送陣的暗拍,肯定不簡單。過雲子一生的經歷之中,此類極為保密的暗拍,交易數額一般非常巨大,少不了出幾件奇珍異寶、神功秘籍。
所謂暗拍,有過雲子的記憶幫助,朱凡不感陌生,其實就是修士們藏頭縮尾,匿名競價會上拍賣的物品。與會者大都與組織者有過交集,相互知根知底,或至少了解對方的實力、財力,參加拍賣時無需繳納任何費用。大家純憑身家說話,事了各走各路。會上打听旁人消息,是暗拍的大忌,一不小心淪為公敵,命喪當場毫不稀奇。
小型傳送陣每次最多傳送一人,飛煙第一個步入傳送陣中心位置,隨著一陣耀眼的白光,人在陣中消失無影。一名築基期護衛搶到畢城前面,很快在陣中不見了。畢城和另一名築基期護衛相繼入陣,屋內轉眼剩下朱凡及引路那人。
朱凡順著傳送陣部件間的過道,邁至中心的弧圈,過雲子的記憶畢竟隔上一層,自己親身體驗仍然蠻有新鮮感,前後左右瞧個夠。
引路那人不耐煩了,「你磨蹭什麼?」
朱凡登時醒起,傳送陣有兩種啟動方法,一種是陣外啟動,一種是傳送者自行啟動。這個小傳送陣當屬後者。
他呵呵一笑,于過雲子記憶里搜出啟陣法訣,心訣一成,法力生效,刷地白光耀目,人立刻陷入某種漂移失重的狀態,如同在一條幽深的隧道里穿梭,又如同墮入一片混沌,緊接著,眼中一霎間明亮起來,腳踏上了實地。
由于身體未能及時調整適應,他雙腿發軟,一坐到地上。
周圍響起哄堂大笑,有人怪聲怪氣地道︰「這是哪路高人,站著傳送,坐著出來?」
一人沉聲喝止︰「慎言,莫忘了規矩。」
眾目睽睽之下,朱凡羞得滿臉通紅,想起有斗篷遮住,出丑丟不到家,鎮定地爬起,目光一掃,不遠處一個斗篷人正向自己招手,忙快步靠近。
招手的人多半是飛煙,旁邊一人罵道︰「廢物!」
不用說罵人的多半是畢城,朱凡悻悻然縮到應是築基期護衛那兩人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