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9
卻說托塔天王晁蓋、蔣門神、武松、金眼彪施恩義結金蘭之後,眾兄弟意氣相投,便擺下酒席痛飲。酒到酣處,晁蓋對武松言道︰「二郎兄弟,為兄別處還有產業,著實抽不開身,而此間快活林將來會越做越大,我怕蔣忠兄弟和施恩兄弟照看不過來,兄弟若是有意,不如也留在快活林勾當,反正此處距離安平寨不遠,別人也抓不住什麼把柄。」晁蓋知道武松生來不喜經商,他也就是這麼一說,好引出下文。
果然,武松抱拳道︰「承蒙哥哥厚愛,小弟感激不盡,只是小弟生性不喜熱鬧,在此處逗留個三五日倒還罷了,若是一年到頭皆呆于此,只怕會急出病來。況且小弟的兄長武大還在清河縣,多日不通音信,也不知他過的怎麼樣?有沒有成家?有沒有受人欺負?」武松說著,眼圈卻已紅了,抓起桌上的酒碗,連喝了三碗,又道︰「好叫哥哥得知,小弟自幼父母雙亡,全仗兄長起早貪黑賣炊餅把我拉扯大,就如同我的生父一般,如今我在此處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卻不知兄長是否填得飽肚皮?至今思來,真叫人心都碎了!」
「二郎兄弟如此重情重義,著實令為兄嘆服!」晁蓋起身道︰「你我既已結為兄弟,二郎的兄長也便是晁某的兄長,蔣忠兄弟,勞煩你即可到清河縣走一趟,接武大哥來此快活林落腳,只要有晁某一口飯吃,管教他一家衣食無憂!」
那蔣門神答應了一聲,剛要走,卻被武松攔住︰「蔣忠哥哥慢走,怕只怕哥哥此去是空跑一趟。」
「二郎此言卻是為何?」蔣門神大笑道︰「莫非武松兄弟是怕哥哥第一次去,找不到你武家大門嗎?」
「哥哥說笑了。」武松正色道︰「只因為小弟性子剛烈,在江湖上得罪了不少人,我怕對頭去賺我兄長,以此來要挾我,故而臨出家門時,對兄長言道,非我去接,他人都莫要理。所以小弟才說蔣忠哥哥去接,我那兄長也不會來的。」
金眼彪施恩在一旁道︰「這事好辦,兄長可起筆寫下書信,由蔣忠哥哥捎去,武大哥見了書信之後,自會欣然而來。」
「不妥,不妥!」晁蓋聞言,不住的搖頭道︰「莫說武大哥不認得字,就是他能識文斷字,沒有見到二郎的面,也是不會離開家門一步的。他是個認死理的人,二郎說什麼,他便做什麼,絕然不會更改半分。」
「哥哥所言極是,我家兄長正是這樣的人,除非是小弟親自回去接,旁人休想接他出來。」武松心中詫異,不禁問道︰「難道哥哥認得我家兄長嗎?對他這般知根知底?」
晁蓋一愣,卻才發覺自己嘴快了,急忙解釋道︰「為兄在東平府勾當時,招過一個伙計,乃是清河縣人氏,恰好與令兄熟識,與我談起過,所以為兄才略知一二。」晁蓋也算是急中生智,說了個謊才算瞞過去了。
金眼彪施恩言道︰「大宋太祖武德舊制,刺配囚徒不得離開所發配州府,這下該如何是好?」
武松和蔣門神也是束手無策。
晁蓋眉頭一皺,卻是計上心來,對著武松、蔣門神、施恩如此這般說了一番,三人大喜,齊聲贊道︰「哥哥,端的是好計策也!」
當天夜里,安平寨牢城營突然走水,一股大火沖天而起,幸虧武松及時發現,帶領眾囚徒奮力撲救,才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只是燒毀了一座無關痛癢的天王堂而已。
三日後,孟州牢城營管營施海的一紙文書送到了州衙,孟州知州蔡衛展開一看,原來是提請立功囚徒武松減免刑期之事,此事晁蓋已經來打過招呼,並且送來了許多銀兩,蔡衛自是心照不宣,揮毫批了八個大字︰「有罪必罰,有功必賞。」知州相公的批文連放屁的工夫都沒有耽擱,被連夜送回了安平寨,管營施海也是揮毫一批,刺配囚徒武松遂成自由之身。
第二天一大早兒,晁蓋在快活林擺開酒席,連同蔣門神、施恩一起為武松送行。送別酒一直吃到了巳牌時分,四人方才依依惜別。
武松縛了包裹,拴了哨棒,剛走到門口,卻被金眼彪施恩喚住︰「兄長慢走,後槽有馬,何不騎了再走?」
晁蓋知道武松生來不喜歡騎馬,連忙勸住︰「二郎又不是腳小,騎那馬作甚?」
武松听了心喜不已,回轉身施禮道︰「還是哥哥了解小弟的脾氣。」
晁蓋心中正有體己話要對武松說,便對蔣門神、施恩說道︰「二位賢弟且看住林子,待為兄去送二郎兄弟一程。」
晁蓋和武松離了快活林,行了三五里路,武松施禮道︰「哥哥請回,已離快活林遠了,哥哥又沒坐騎代步,回去時倒也麻煩。」
「能與二郎多說幾句知心話,再多的麻煩對為兄來說也不是麻煩了。」晁蓋拿出水滸中及時雨宋江相送武松時的手段,動情地說道︰「晁某與二郎兄弟雖然相識不久,但一見如故,何妨再送一程?」
武松也是不忍心與晁蓋分離,也就不再勉強,兩人一路聊著江湖上的趣事,不知不覺又走了三五里。武松抬頭望了望天,卻已是到了午牌時分,急忙勸住晁蓋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哥哥還是請回吧。況且又不是生離死別,小弟接了兄長之後,自會來與哥哥盤桓。」
晁蓋心中早有主意,一指路邊道︰「二郎,官道上有個小酒店,你我兄弟且去吃上三碗酒,再走不遲。」武松拗不過,只得依了。
兩個人進了酒店,武松讓晁蓋坐了上首,自己倚了哨棒,下席坐了。早有酒保送上酒來,又切了三二斤黃牛肉端了上來。兩人又各吃了七八碗酒,眼看午時將過,武松便道︰「哥哥,小弟真的該走了,再晚恐怕趕不上宿頭了。」
「二郎莫急!」晁蓋說著,從包袱里取出五十兩金子送與武松。武松卻是不受,說道︰「哥哥,你在快活林已經送了小弟十兩金子,再給這麼多,小弟也花不完。」晁蓋是執意要給︰「二郎兄弟,出門在外,腰間沒有金銀如何能成?況且,你已經多年未歸,如何不給親朋故舊買點禮物?」武松推辭了一番,只得接了。
晁蓋支開了酒保,正色道︰「二郎,其實為兄並不是什麼東平府的珠寶商人晁陽,實不相瞞,我就是梁山泊主托塔天王晁蓋是也!」
「果然是晁蓋哥哥,小弟心中已經猜測多時了,只是哥哥不說,小弟也無法道破。」武松大喜,又拜了三拜。
「二郎兄弟如何得知?」晁蓋急忙扶起武松,心中稍一琢磨,眼前忽地一亮︰「二郎兄弟,莫非是你解來孟州時,在大樹十字坡遇到了菜園子張青和母夜叉孫二娘夫婦,听他們說起過為兄的相貌?」
「哥哥真神人也,果然又是一語中的!」武松眉飛色舞道︰「劫取生辰綱、火燒官兵、火並白衣秀士王倫等等,哥哥這一段時間做了多少令人熱血沸騰的大事,每一件都令小弟心甚往之,可惜的是小弟福緣淺薄,沒能趕得上任意一件。」
兩人重新落座之後,晁蓋哈哈大笑著,卻又不得不壓低聲音道︰「那些算是什麼大事?只要二郎兄弟有意,到時我們兄弟除蔡京、斬高俅、滅童貫,推翻宋王朝,再滅遼掃金,才算是英雄好漢所為!」
「哥哥既有此雄心壯志,小弟敢不誓死追隨!」武松的眼中露出了炙熱的神采。
兩人越聊越投機,轉眼已經到了未牌時分,晁蓋掏了一塊碎銀子打發了酒錢,和武松出了小酒店,來到了官道之上。望著晁蓋依依不舍的眼神,武松不由墜下淚來,他一咬牙,提了哨棒便走。
晁蓋望著武松偉岸的背影,心中越發的難受起來。忽地,晁蓋想起來一事,急忙大踏步追了上去︰「二郎兄弟慢走,為兄還有話說!」
武松听得,急忙回過身來,施禮道︰「晁蓋哥哥有話請講,小弟洗耳恭听。」
晁蓋緩聲道︰「此去山東,二郎兄弟如果路過陽谷縣景陽岡,千萬要小心了。」
武松奇道︰「這是為何?難道景陽岡上還有什麼奢遮的好漢不成?」
晁蓋笑了,「好漢倒沒有,但是卻有一只吊楮白額大蟲,已經在岡上傷人無數。」其實,晁蓋也曾想去景陽岡將那只大蟲除掉,可是又不想奪了武松打虎的英名,所以特意囑咐了這麼一句。晁蓋知道以武松的性子,若是不知道大蟲傷人倒也罷了,這番讓他知道了,他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多謝哥哥提醒,小弟記下了。」武松再次拜謝。
晁蓋又道︰「見了武大哥之後,若是他已經婚配,萬事休提,只管將他夫妻接到快活林來。若是他就要辦喜事,新娘子卻是姓潘,你一定要阻止這樁婚事!」
武松大驚道︰「哥哥,這是為何?」
晁蓋道︰「二郎兄弟莫要多問,難道哥哥還會害武大哥不成?」
「那倒是不會。」武松稀里糊涂地應下了。兄弟二人就此灑淚而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