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7
說曹操,曹操就到;話時遷,時遷也來。這個突如其來的鮮眼黑廋漢子可不正是以飛檐走壁、跳籬騙馬著稱江湖的鼓上蚤時遷?只是他如今已沒了往日的灑月兌,一襲黑色勁裝破爛不堪,左肩上歪歪斜斜地纏著一條天藍色的汗巾,已經被鮮血浸透了,濃濃的短眉毛上一邊粘著小半片枯葉,一邊似乎是在土里埋了多時,微微一動就塵土飛揚,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托塔天王晁蓋大驚失色,疾步上前探問道︰「時遷兄弟何故如此?」
拼命三郎石秀輕輕撕下時遷肩上的汗巾,從懷里模出一瓶金槍藥給他敷上,敷好了,又招呼聞訊趕來的楊雄找了一塊干淨的布頭給他包扎起來。
鼓上蚤時遷接過白勝送到眼前的半杯茶水,一下子倒進了喉嚨,這才喘過氣來︰「晁蓋哥哥,小弟本想去宋公明那里探听些消息回來,一路跟蹤他們到了天王墓。宋江那廝果然厲害,只听得小李廣花榮三言兩語便推斷出是我盜走了十支雕翎箭。我心里一驚,不小心被那花榮看破了行藏,當即賞了小弟一箭。小弟躲避不及,被他射中了左肩。臨走之際,小弟隨手從樹上抓了一只烏鴉頂缸,希望能夠瞞過宋江的眼楮。」
「要想瞞過宋江的眼楮,已屬不易,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心思縝密的智多星!難呀!」入雲龍公孫勝沉吟道︰「這就要賭一賭我等兄弟的運氣如何了?」
鼓上蚤時遷笑了一聲,扯動了傷口,呲牙裂嘴地說道︰「瞞不過也無妨,小弟已在路途當中做了一些小手段,他們想追蹤到我鼓上蚤的蹤跡也不太容易。」
白日鼠白勝在一旁道︰「時遷兄弟的反追蹤術自然是一流的,可是你不要忘了,宋公明陣中的那個異人金毛犬段景住,追蹤之術天下無雙,一個翻天鼻賽過了受過專門訓練的獵狗。兄弟既然受了傷,必然會在空氣中散發出一種血腥味,豈能瞞過金毛犬段景住的鼻子?」
「‘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時遷微微一笑,從懷里模出一包東西來︰「有這包斷嗅散在,金毛犬的鼻子再厲害,也注定徒勞無功也,除非他的鼻子比二郎神座下的那只哮天犬還靈敏?」
一句話說得白日鼠白勝也笑了︰「哮天犬?金毛犬充其量只能哮地,要想哮天,等下輩子吧!」
「兄弟們先別高興的太早!」托塔天王晁蓋卻皺起了眉頭道︰「宋江既已猜破時遷兄弟的身份,肯定也會想到時遷兄弟要到楊雄兄弟這里落腳,此處已非我等久留之地!」
「既然如此,還是先送時遷兄弟到公孫先生那里去吧!」病關索楊雄也覺得事態非常嚴重。
「現在想走,已經晚了!」入雲龍公孫勝緩緩道︰「三百米之外,至少有四百名壯漢分四個方位向這里逼近。」
病關索楊雄和拼命三郎石秀以及鼓上蚤時遷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入雲龍公孫勝,心里都在想︰「居室之中,也不用伏地听聲,竟然能夠听出三百米之外來了多少人?僅是這份耳力,遍數天下英雄,又有幾人能夠做得到?」
拼命三郎石秀抄起了一把樸刀,大聲道︰「宋公明也太小看我們兄弟了,區區四百人就想拿下我等嗎?不用諸位哥哥動手,看三郎一人殺他一個落花流水!」
「三郎兄弟不可魯莽行事!」托塔天王晁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听來人步伐沉重,想必是披了盔甲,又隱約听到箭壺撞擊盔甲之聲,如果晁某猜得沒錯的話,來得乃是小李廣花榮親手訓練出來的神臂營。」
「神臂營!」鼓上蚤時遷張大了嘴巴︰「任你武功再高,也擋不住那雨點般的強弓勁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神臂營又如何?」拼命三郎的瘋勁兒一上來,誰也不懼︰「就讓我石三郎見識一下神臂營的真章!」
病關索楊雄也說︰「神臂營長于遠程打擊,不擅近身肉搏,我們不如主動出擊,攻擊一處,也許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再怎麼說,神臂營也是我們水泊梁山的好健兒,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兄弟相殘!」托塔天王晁蓋沉吟著,扭頭看了一眼入雲龍公孫勝道︰「公孫賢弟,如果哥哥我記得沒錯的話,此處應該是當年白衣秀士王倫的住所。」
入雲龍公孫勝雖然不明白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晁蓋不去設法迎敵,怎麼關心起無關痛癢的房子問題來了?但還是畢恭畢敬的答道︰「哥哥說的一點沒錯,此處就是當年王倫的住所。我們兄弟上山後,因嫌此處不吉利,就一直空著。後來,山上的兄弟多了,就撥給了楊雄兄弟居住。」
「好!好!這就好!」晁蓋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如果晁某所料不錯的話,此處應該有一處地洞,直接通往雪山峰頂的左軍寨。兄弟們趕快尋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地洞的入口所在?」
「地洞?」白日鼠白勝笑了起來︰「老子就是打地洞的祖宗,只要有入口,白某一定找得到!」說著,白日鼠白勝從腰間模出一把鼠牙钁,四處敲打起來。
入雲龍公孫勝奇道︰「此處真的有地洞嗎?貧道怎麼沒有听到一點風聲呢?」
托塔天王晁蓋略一思索說道︰「晁某也是偶爾听那模著天杜遷和雲里金剛宋萬說起過,不過,他們倆兒並不知道地洞的入口到底在哪里?」晁蓋這話注了一定的水分。他听杜遷和宋萬說起過不假,但更重要的是,有一年,他和幾個同學去水泊梁山游玩,到過雪山峰頂的「天王洞」。听導游介紹,傳說「天王洞」地下有一條暗道,和山頂大寨以及三關六寨相同。「言者無心,听者有意」。黃蓋繼承了晁蓋的記憶之後,與杜遷所言一對比,這才敢斷定王倫的舊居下有地洞。
托塔天王晁蓋正尋思之間,只听「轟隆!」一聲響,屋內正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白日鼠白勝在一旁拍著手道︰「只要有地洞,就瞞不過白某人!」
晁蓋湊到跟前一看,見里面黑洞洞的,不知多少深淺。值得慶幸的是人站在洞口,聞不到一丁點兒霉味,可見洞內通風狀況不錯,不用擔心會被悶死。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點亮了一個火把扔了進去。
也不過片刻,只听「咚!」的一聲,傳來了火把墜地的聲音,而搶在聲音之前竄上來的自然是那耀人雙目的火光。借著火把的光芒,一條漂亮的青石條台階出現在眾人面前。拼命三郎石秀和病關索楊雄俱都稱奇不已,就連打過了無數地洞的白日鼠白勝也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微微晃著鼠頭道︰「如果把此洞比作東京八十萬禁軍的話,白某挖的那些地洞只能算是烏合之眾了。」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大笑起來,只有入雲龍公孫勝的神情依然嚴肅︰「小李廣花榮和他的神臂營距此只有百米之遙了!」
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向了晁蓋,只等托塔天王一聲令下。
晁蓋卻把目光投向了病關索楊雄和拼命三郎石秀,問道︰「二位兄弟意欲何為?」
楊雄和石秀互相望了一眼,默契已在心中。石秀抱拳道︰「三郎和楊雄哥哥還是留在這里靜觀其變吧,宋公明畢竟沒捉到我們什麼把柄,不會對我們哥倆兒怎麼樣的。」
托塔天王晁蓋略一思索,覺得拼命三郎石秀所言也有一定道理,就拱手道︰「既然如此,晁某就此別過,二位兄弟多加小心!」
「小弟先行一步,在前面探路。」白日鼠白勝一縱身,躍進了地洞,順著台階拾級而下。
晁蓋問了一聲鼓上蚤時遷︰「時遷兄弟能否走得動?」
鼓上蚤時遷樂了︰「晁蓋哥哥太小瞧時遷了!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哥哥大概忘了小弟是怎樣回來的吧?」說著,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可沒走兩步,腳下便踉蹌起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沁了出來。他中的這一箭著實不輕,能從天王墓跑回來,已屬萬幸了。任何人想從小李廣花榮箭下逃生都得付出沉重的代價,身輕如燕,不,身手比燕子還輕了許多、也靈敏了許多的鼓上蚤時遷也不能夠例外。
托塔天王晁蓋清晰地記得時遷進屋時的那種狼狽樣,只是鼓上蚤時遷自己忘記了而已。
晁蓋心里暗笑著,嘴上卻說︰「時遷兄弟何必硬撐著?晁某這個人行擔架難道就用不得嗎?」說著,一伸手,便把身量瘦小的時遷輕輕放到了自己的背上,大踏步進了地洞。
這一幕看得病關索楊雄和拼命三郎石秀心如潮涌,不約而同地想︰「托塔天王晁蓋果然仗義得很,我兄弟兩個跟定他了!」
入雲龍公孫勝沖著楊雄和石秀打了個稽首道︰「二位兄弟多多保重,貧道去也!」
病關索楊雄看公孫勝進了地道,就依照著白勝走之前的指點,把靠窗放著的一個花盆倒轉了三圈,只听隆隆聲作響,地洞已然消失不見,地面也恢復了當初的平滑,就是爬到地上也看不出一絲端倪,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而石秀則麻利地收拾著屋內一切值得懷疑的物品。
就在這時,只听一個聲音傳了進來︰「楊雄兄弟在家嗎?小可宋江深夜前來,冒昧打攪,能否一見?」
「宋公明竟然親自來了!」石秀拿過披在楊雄身上的袍子,胡亂往身上一搭,又弄亂了自己的發髻,便向大門走去。楊雄也是邊走邊解開了自己的腰帶,歪歪斜斜地打了一個結。
兄弟二人一前一後到了大門口,石秀深吸了一口氣,打開門,作出一副睡意朦朧的樣子道︰「可是宋公明哥哥來了?」
話音未落,門前已亮起了數十支火把,照得門前如同白晝。楊雄和石秀打眼望去,只見宋江左有吳用,右有花榮,在一眾披甲壯漢的簇擁下,卓然而立,殺氣騰騰。
楊雄和石秀急忙上前見禮,拼命三郎石秀的嘴巴子可是不饒人︰「原來果真是宋公明哥哥大駕光臨!不知哥哥勞師動眾,深夜到此,所為何事?難道是石秀欺負了哥哥的義妹扈三娘?或者是做了趙官家的細作?」
「這個——」宋江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終于笑出聲來︰「三郎兄弟說笑了!因晁蓋哥哥新喪,小可恐軍心不穩,就親自率眾巡夜。途徑兄弟住所,忽然覺得口渴難耐,所以冒昧出聲,不知能否討得一口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