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5
「這些老鼠為何如此恐懼?竟然急惶惶逃離了自己的洞穴?縱然是數百只貓齊聚于此,只怕難以有這般的威勢!」豹子頭林沖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忽然感覺到一股熾烈無比的殺氣從地下水道的出口射了出來。緊接著,他便看到了一個人大踏步而來。
只見此人披頭散發,滿臉是血,右手握著一柄軟劍,左手倒提著著一只如狸貓般大小的巨鼠,口中「吱吱——」叫個不停,聲音淒慘而無助。雖然它極力地想掉過頭去咬這個人的手,但那人只是輕輕抖一下手腕,便將巨鼠的一切努力變成了徒勞。往他的身上看,一襲長衫更是破爛無比,上面淨是污血,腥臭難聞,縱然是豹子頭林沖的眼力極好,卻仍然看不出它本來的顏色了。
「豹子頭林沖?沒想到竟然是你?晁蓋呢?」高山哈哈大笑起來︰「白日鼠白勝那廝勾來了上萬只本家老鼠,自以為就能將本虞候置于死地,孰知本虞候吉人自有天相,還能活著看到這美麗的夕陽,青青的河水?」
「燕子樓主高山!你果然月兌困而出了,不枉林某在此苦苦等候了你這一遭!林某就知道,那些老鼠雖然使用了鼠海戰術,但要想取了你高山的性命,似乎還要差那麼一點兒火候!」豹子頭林沖一字一句道︰「至于晁蓋哥哥嗎?他本來是想自己在這里等你的,可是又想到林某與你們高家有舊怨未了,所以就讓林某來了。」
「知我者,豹子頭林沖也!」高山遠望著天邊的晚霞,輕聲嘆道︰「林沖,從表面上看來,當初是我們高家對不起你,可是,捫心自問,難道你自己就沒有責任了嗎?你應該知道,我叔父的眼中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死心塌地的自己人,另一種就是不共戴天的敵人。而你,卻只想做一個自由自在的人,這可能嗎?所以,叔父大人才借著高潔看上你家娘子的機會,將你踢出了東京殿帥府。要知道,殿帥府可是我們高家的大本營,以我叔父的脾氣,是絕對不容許與他不是一條心的人呆在那里的。當然,如果你早日效忠我們高家,高潔縱是色膽包天,也不敢動你的娘子分毫,這便是我們高家對待自己人的規矩。只可惜你是那般的固執。王進和你,都是不識抬舉之人,因此你們的結局是大致相同的,只不過驅趕你們的方法不同而已。」
「不錯,在你們高家人的眼里,林某與王進教頭都是不識抬舉之人。其實,我們的想法很簡單,只是想守住自己心中那最後的一寸淨土而已,難道這樣也有錯嗎?」豹子頭林沖鋼牙一咬,澀聲道︰「往事已成雲煙,林某不想再提,你我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做個了斷吧!」
「多年不見,沒想到林教頭還是這般的快人快語!」高山大聲笑了起來,緩聲道︰「有你這麼一個有實力的仇人活在世上,叔父大人時不時會有芒刺在身的感覺的。正好今日結果了你,不但能讓叔父大人落得個清靜,而且還能拿你的腦袋去趙官家面前將功折罪。本虞候先是遭托塔天王晁蓋所擒,臉面盡失,又走月兌了玉麒麟盧俊義,正愁著沒法子向趙官家交差呢?但只要割下了你豹子頭林沖的腦袋,一切都能夠峰回路轉。要知道,你可是在水泊梁山上坐第四把金交椅的奢遮人物,又曾經是八十萬禁軍教頭,在東京城里的聲望與影響力比之玉麒麟盧俊義只強不弱,趙官家正好拿你的腦袋殺雞駭猴,來嚇唬一下那些禁軍官兵,背叛朝廷到底是什麼下場?如此來看,林教頭還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甘願拿自己的腦袋來一解本虞候的燃眉之急!」
「高虞候的算盤打得不錯,可是能否如願以償,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豹子頭林沖的臉上平靜如水,不但沒有在高山的言語刺激下亂了方寸,反而以退為進道︰「高虞候先與老鼠大戰了一場,想必已經累了,林某不沾你的便宜,這就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恢復體力,免得你到了陰曹地府,見了閻王爺之後,會說林某趁人之危。」
「好一個豹子頭林沖,果然是高風亮節,本虞候佩服之至!」高山雖說向來心高氣傲,但是面對豹子頭林沖這樣的對手,哪里還敢像往常一樣托大?當下哈哈一笑,將軟劍拋到一邊,手提著那只巨鼠恍若無人的坐了下來。
豹子頭林沖搖頭道︰「高虞候就這般信得過林某嗎?林某若是在此刻雷霆一擊,只怕高虞候在劫難逃也!」
高山頭也不抬地說道︰「你若是那般做了,就不是豹子頭林沖了!」
豹子頭林沖默然。雖然他與高家誓不兩立,但是要他去偷襲手無寸鐵的高山,他還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這等事的。
「本虞候與這些老鼠大戰了多半日,還真有點兒餓了,此時,正好用這只老鼠來填填五髒廟。」高山說著,竟然把手中的那只巨鼠湊到了嘴邊,張口便咬掉了它的半個腦袋來。在巨鼠的慘叫聲中,高山津津有味的咀嚼著那帶著毛的老鼠肉,喃喃自語道︰「味道還不錯,若是再加一些鹽巴,就更好吃了。」
豹子頭林沖只覺得一陣惡心,急忙把臉扭向了別處。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向愛干淨的高山竟然變成了這般模樣。
「林教頭,這只老鼠太大,本虞候也吃不完,你要不要也來點兒?免得林教頭等一會兒到了陰曹地府,見了閻王爺之後,會說本虞候吃飽了,卻讓你餓著肚子,未免有勝之不武之嫌!」
豹子頭林沖急忙擺了擺手道︰「高虞候敬請享用,林某倒是不餓!」
「林教頭真是有福不會享也!」高山不再相讓,自顧自的吃了起來。饒是豹子頭林沖向來膽大,但听著如此滲人的撕咬之聲,還是覺得心頭直冒冷汗,著實是有點兒接受不了。看來,高山之所以能夠戰勝群鼠,走出地下水道,絕非僥幸,他非但經受住了旁人難以承受之苦,而且還借此機會,徹底的改變了自己的潔癖習慣,經此一役,他的武功在境界上只怕要精進許多了。
豹子頭林沖想著,不由自主的問出聲來︰「高虞候,你能活著走出地下水道尚在林某的預料之中,但是你能夠讓這些老鼠望風而逃,就著實讓人始料未及了。」
「想要老鼠恐懼你,你就只能比它更狠,更殘忍!」高山的聲音冰冷刺骨,仿佛將人一下子帶入了嚴冬︰「林教頭,你知道本虞候手中這只巨鼠的身份嗎?它就是這些老鼠的頭兒,你盡可以喚它老鼠之王。今日幸虧是有了它,否則本虞候能否月兌困而出,還是未知之數也!」
「人鼠雖不相同,但大多事情還稱得上是是殊途同歸。」豹子頭林沖頓時恍然大悟︰「古人有‘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之說,高山拿住了這只老鼠之王,群鼠自然膽怯,避之唯恐不及,哪里還敢再上前與其搏命?人無頭不走,蛇無頭不行,老鼠沒有了首領,自然也得四散逃命了。」
豹子頭林沖一時之間,心中不由對高山更加刮目相看起來,肚內尋思道︰「話雖是如此,但是高山能夠在那樣的條件下反敗為勝,就不僅僅是運氣好那麼簡單了。」
高山也許真的是餓極了,就這麼一會兒,已經吃掉了小半個老鼠。吃著吃著,高山忽地手腕一抖,將手中的巨鼠扔進了滔滔的州河之中,好像還是不解恨的說道︰「本虞候以為能將這東西吃得干干淨淨,誰知只是吃了一小半而已,真是便宜它了!要知道,那些老鼠不知咬了本虞候多少口,而本虞候只是要了它區區數十口而已,別說利錢了,來本錢都沒有討回來!」
此時夕陽將逝未逝,西邊天空中血色卻是越來越濃了。豹子頭林沖終于轉過身來,輕聲道︰「高虞候,時間已是不早,你我這便開始吧!」
「林教頭,如果你我不是敵人那該有多好?在這麼美的夕陽下,攜一壇老酒,在這州河邊上對酒當歌,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高山坐著未動,臉上卻是萬般的惆悵。
豹子頭林沖心中一動,但卻不願意弱了胸口那剛剛升起的戰意,當下長笑道︰「高虞候,林某此生是不會與高家的人一起吃酒的!況且,若是用毛茸茸的死老鼠來下酒的話,高虞候能喝的下去,林某卻是難以下咽啊!」
「林教頭既然急著送死,本虞候就只好成全你了!」高山怒目圓睜,長身而起,將那柄軟劍抓在手中,渾身上下的殺氣一時盡顯無遺。
強敵在前,豹子頭林沖自然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他幾乎要將掌中的丈八蛇矛槍攥出水來,胸中的戰意越來越炙熱,一字一句道︰「既如此,高虞候,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