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城市 12.第四章 春草當不成護士了(3)

作者 ︰ 斯耶

第12節第四章春草當不成護士了(3)

春草在王姨家和小伙子見了一面。小伙子面龐黝黑,穿著洗白的半袖軍襯衫,顯得挺精神。小伙子近距離地看了春草,雖然沒有在夕陽的光影下來得浪漫,但是真實可人。兩個人都沒有多說話,春草就找個借口出了屋。

王姨攆出來問︰「春草,我外甥配你還行吧?你們倆成了,我就真是你姨了。」

春草沒有正面回答,羞澀地玩著辮梢說︰「姨你問我媽吧。」

看著春草拐過牆角的背影,王姨自語到︰「嘖嘖,這個丫頭,還問我媽唄!」

整個下午,春草都沒有出現在葡萄架下。她躲在自己的小屋里,手托著下巴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出神。院子里,寂寞的母雞咕咕來咕咕去,讓這個深秋的午後顯得單調而虛幻。陽光大度而親切,大平原的上空反射著朦朧的光波。春草的心思里漾著幾分羞澀,還有幾分茫然。一個十九歲的少女,幻想中出嫁過一百次,每次都嫁給了英俊的王子,每次夢中的出嫁都是有老鼠拉車精靈伴娘的童話。訂婚、戀愛這些在心里琢磨了許久的字樣,突然真實地出現在生活中,就像是研究ufo的那幫家伙,突然與外星人不期而遇,一樣感到震驚和陌生。春草感覺臉上發燒,用雙手捂在臉上,感到一股青春的潮熱。她在腦海里倒嚼那個小伙子的形象,開始時還真實,逐漸變得生疏而空洞,滑向時光的盡頭。一只蘆花母雞,努力跳上窗台,歪著頭怪怪地看著春草,嘴里發出一串含混的疑問。春草正翻著的《千江有水千江月》,很不習慣眼前的失落,在過堂風的撩撥下,把一頁紙翻來翻去的。要戀愛了嗎?春草一次一次問鏡子里的自己。

靳翰林兩口子在漁池上忙活到擦黑,疲疲塌塌地趕回家,黑狗解了束縛,偵察兵一樣跑回院子,嗅來嗅去的。在窗口瞥見黑狗在道上撒歡,王姨麻溜下了地,順便拿起納了一半的鞋底兒,趕到靳翰林的院子。春草听見王姨和媽媽搭話,剛落地的小心眼一下子又提起來,她心慌得不行,趕緊虛掩上自己的屋門。門雖然關上了,但是春草的耳朵格外的尖利,王姨的腳步聲讓她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緊繃著小嘴,似乎一張口心就會自己跳出來。

連軸轉的忙累,已經讓靳翰林兩口子忽略了春草。王姨提起相親的話頭,才讓兩個人忽然睡醒,一個嚴重的事實擺在面前,春草到了訂婚的年齡了。

王姨︰「一家女百家求,一個葫蘆對個瓢,我外甥條件也不錯,也不吃差啥藥了,就相中春草了。」

王姨拿錐子使勁扎透了鞋底兒,因為用力,顯得臉形有些扭曲。她在鞋底兒穿過繩子,滋地一聲拉到頭,又把繩子纏在錐子把上,使勁剎緊。由于用力的緣故,讓她吐出嘴邊的話語顯得狠叨叨的。翰林老婆本來在認真地听王姨說話,王姨咬著牙吐出外甥吃差啥藥的話頭,讓她在心里感覺不小心捏碎了過氣的香瓜,雖說還帶著甜香氣,但已經無法入口入心了。她下意識地皺緊眉,扯上的褂子,圍上一塊黑圍裙,一邊刷鍋一邊語帶酸氣地說︰

「我閨女怕沒那個富貴命啊,要是哪天你外甥吃對藥了,我們家閨女咋整啊。再說我們家丫頭像個林黛玉似的,跟個大兵也讓我不放心啊!」

靳翰林這兩年突然由河東到了河西,天降的富貴已經讓他的老婆不習慣听別人這種咸話淡屁。

王姨听明白話里的意思,訕訕地說︰

「我這破嘴不會說話,嫂子挑我這個干啥?我姐就這麼一個兒子,結婚的房子都準備了。真要結了婚,就是他們自己過,能有啥委屈的。現在的年輕人啊,都會疼媳婦,還不都是春草說了算。」

春草仰躺在床上,雙手交叉著枕在腦後。她的腦子里很亂,決定去找根柱參謀參謀。她輕輕地擠出屋門,蹦過牛屎街。根柱家沒有人,根柱還沒有回來。旁邊人家的牛圈里,幾頭黑白花女乃牛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一只肥碩的老鼠,鑽進牛棚的角落不見了。春草感受到了一種從沒有過的失落。

靳翰林家中,春草的戀愛婚姻問題提到了空前的高度。王姨的外甥幾年前就熟悉的,只是那時還是一個小破孩,當了幾年兵有點男人樣了。按說春草找這麼個人家,也是她的福分,問題是那個小伙子要真是一時吃差了藥,春草跟人家處了「一六十三遭」,最後再讓人家給退了婚,在鎮子里可是好說不好听的。靳翰林兩口子嘀咕了半宿,最後決定這麼回復王姨︰同意春草他們處對象,前提條件是把春草的戶口先辦到省城。

第二天下午,春草早早等在松花江大壩上,天際盡頭有兩條捕魚的小船,凝成波光上的兩個黑點兒,春草無法分別哪個是根柱的,就坐在已經被無數個磨得光滑的壩頂。松花江不再是潑婦的形象,像減肥過度的女孩,苦綠著一張臉,依舊被黃沙緊緊地束縛著腰身。江邊是一灘灘漁網撈上來的水草,散發著陣陣魚腥。偶爾有破碎的蛤蜊殼兒,在太陽光芒的鼓惑下,讓自己遠看像一顆珍珠。堤內的玉米林整齊地沉思著,讓人感覺是不小心進了什麼會場,看到的都是貌似思考的白痴表情。太陽沉入地平線的一刻,冷風嗖地接管了大地,江風撲得春草一個寒顫。

對于愛情問題——春草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問題——春草依舊是懵懂的。因為懵懂才有了萌動,揣著一個孵了二十一天的雞蛋,隨時在意識里露出毛茸茸的小腦袋。

農村的愛情啟蒙是隨處可見的,豬馬牛羊,隨處都表演**,農村的孩子因此比城市的孩子早熟。城里孩子的愛情是精神優先的,是朦朧想象的。農村孩子**果地明白,愛情的最後步驟操作得井然有序。春草的一個同學,因為常到鄰居家挑水,和鄰居一個大她二十歲的男人好上了,十五歲就帶著肚子結了婚,如今已經領著大的,女乃著小的。在城市里,她丈夫的行為構成了犯罪。這些淒清的示範,常讓春草對愛情的向往中攙雜著恐懼,恐懼中又朦朧地向往著。還沒有到小鎮的休閑時光,大壩上沒有幾個人,鎮子里的炊煙正在繚亂。江邊有幾個婦女在洗衣服,梆梆地棒槌聲中,不時傳出嘎嘎地大笑,準是哪個婦人又在講述和丈夫的床事,這是婦女聚堆時永恆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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