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第九章︰城里的月光（1）
春草紅著眼楮到報社找高琦，門衛說高琦不在，采訪去了。春草猶豫一下，又說找林強。看門的胖大嫂不耐煩了，問春草你到底找誰，春草說找高琦和林強。胖大嫂撥了個內線電話，接上了林強，說了一句什麼，撂下電話瞅著春草，手指指了指天棚，乜斜著眼楮說︰「上去吧，五樓。」
春草爬到五樓，挨個門縫看有沒有林強。趴了三個門兒之後，隔著門縫看林強在跟同事侃大山。林強剛從省醫院采訪回來，省醫院一個患者家屬無端跳下了五樓，當場身亡。林強采訪時得到了幕後的真相。「你們知道是咋回事？」林強設問了一句，喝了口水接著說，「患者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個體戶，也沒什麼個體，就是皮包公司，包個工程就碼人，干完拉倒。這家伙煤煙中毒，睡在高壓氧倉，能不能明白過來還說不準，弄不好就是一堆人造植物。幾年前，這家伙到湖北招工，認識了小兩口，相處得挺好，小兩口管他叫大哥。這二年小兩口的日子過得緊巴了，想起了濱江的大哥，投奔他到濱江打工。大哥挺意氣，讓他們等兩天，等包下工程之後，讓小兩口跟著管理。兩口子在濱江住了些日子，大哥包了一個小工程，任命老弟當副總，去綏化市那邊招工人。老弟走了三天，招了些工人，回來的路上買了十斤土豆。興沖沖進了出租屋後，發現大哥和自己的老婆睡在一張床上。老弟氣不打一處來，掄起土豆袋子一頓打。他馬上發現事情不對了，兩個人都沒有反映，他扒拉過來自己的老婆，發現已經硬了。他馬上報案，刑偵大隊把他帶走錄口供。尸檢證明，兩個人昏迷于煤煙中毒。老弟的老婆年輕，中毒深，已經死亡。大哥還有一點活氣，被送到省醫院高壓氧倉。跳樓的女人天天籌措醫藥費，本來生活就艱辛，男人還出去扯這個男女關系，搶救還要花高額的費用。女人一時想不開跳樓自殺，砸壞了樓下一台奔馳。」
林強︰「要說這人吧真就沒法說，窮的都尿血了，還裝大哥，還能騙個娘們兒。小湖北傷著心回去了，老婆的骨灰都沒要。」
林強一回頭，看見門縫中的春草，把話茬收了。
一同事戲謔他︰「別羨慕那植物人了，你還能騙小姑娘呢！」
林強打了個讓同事滾蛋的手勢。
高琦回來後，與林強一起研究春草問題的嚴重性。高琦把春草拉到廁所，檢查了她的**。齊鳴飛下手太沒有輕重，春草的**上還留著烏青的指痕。
林強︰「告他未遂，這家伙太不是東西了。」
春草滴著大滴的眼淚，使勁地搖了搖頭。
商量的結果，春草不同意控告齊鳴飛，林強有些泄氣。高琦問春草，是不是要回龍泉。春草不想回龍泉。本來想進入濱江的，不能霸氣的進入，就像墨汁一樣慢慢地洇入，寫上自己的顏色，現在回去不半途而廢麼？
林強看了眼高琦︰「我有個朋友在撫順街上開中介，要不明天先到他那里瞅瞅，看能不能給春草找個工作。」
高琦一時也沒有別的主張，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撫順街人市，人像鳥一樣飛來飛去。利民勞動中介是個大鳥窩，各種覓食的鳥飛去飛來。利民的老板是個退休教師，這個老板只限于執照和應付各類檢查，利民的員工沒見過執照上的老板。利民真正的老板姓王，外號王麻子，老教師的兒子，是勞動局的干部。
林強領著高琦和春草，分開提拉蒜掛的各類招聘廣告，進了利民中介的地下室。
一個業務員迎過來問︰「先生，請問用工還是求職？」
林強傲慢地說︰「你去告訴王麻子，我要應聘你們老板。」
王麻子應聲從一個小屋里出來，迎著林強說︰「原來是‘名記’，刮啥風刮來的？」又說，「你還應聘啥，你不就是老板麼！」
春草環視了一下利民中介，中間是一個大廳，幾個果柱支撐著橫梁，從橫梁上垂下來各種招聘啟事，一張挨著一張。果柱已經不果，貼上了求職信息。北側有三個門，中間打開的一間，王麻子正在往里請客人，看來是間辦公室。王麻子四十多歲，留著絡腮胡子，看起來很野，臉上卻沒有麻子。見春草看他，王麻子自嘲道︰「我原來是賣膏藥的，王麻子膏藥。」
林強在他的背上拍了一巴掌，對春草說︰「這家伙不賣膏藥，是屬膏藥的，得哪貼哪。」又說，「他叫王廣林，不會寫字，自己寫成王麻，大伙就叫他王麻子。」
王麻子說︰「你要作踐人也看看黃歷，好歹咱也算大學同學。」
王麻子說的大學是一家省內的大學，林強和王麻子一起听過兩天課。現在林強還疑惑，那幾節mba課程中真有王廣林這麼一號人物麼？林強的歷史記憶查無此人。但是王廣林信誓旦旦，說自己當初靠後門窗戶坐著，為了方便逃跑。還說我貼乎你沒用，記住你了是因為當初你整天和大興安嶺一個妹妹黏糊，畢業儀式上還唱了一嗓子阿哥阿妹情誼深，那丫頭唱出了心理話，唱什麼「阿哥呀，日夜在我身上」，大家挺為你擔心的，怕你一日一夜身體吃不消。王麻子把後一個日讀成重音，成了山東的方言。曖昧了，有意思了。
又閑扯了幾句，王麻子收起戲謔，斂斂衣襟說︰「說真的。當初大家都挺看好你們這對兒，啥原因最後沒成？」
這是林強一段痛。林強眼神迷離了，悠遠了，嘆口氣說︰「戶口，工作，牽拌太多了，不說也罷。」
林強如此一說，把王麻子這個同學坐實了。林強對這一段故事還存在著溫暖的記憶，想起大興安嶺妹妹一泓秋水似的眸子，態度上軟了，像開春的柳條子，軟得徹底了。
林強坐實了王麻子這個同學，被王麻子吃定了。寫稿說現在男保姆緊俏，說搓澡工缺乏，說大街上雇佣的鐘點工不保險，說大街上的流動人力市場影響城市形象，配合派出所抓了幾回。所以林強到他的人市格外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