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日的城市 40.第十一章︰盒飯殺人(1)

作者 ︰ 斯耶

第40節第十一章︰盒飯殺人(1)

根柱偎著街邊的一棵龍須柳樹想心事,迷迷糊糊睡著了,又被中午的暴熱曬醒。他睡時坐在樹陰里,樹陰移位,把他交給了熾熱的太陽。他醒來後還是迷糊,半天才想明白自己身處何方。

昨天晚上,根柱讓蕭聲嗚咽了小半宿。斷斷續續的,有氣無力的,在行將斷氣的時候,又猛地回光返照一聲。這蕭聲讓人氣悶,有些不懷好意。都不是人生得意的人,誰還沒有點窩心事。北安來打工的陳光生,喊了兩嗓子別吹了,根柱沒有听見。陳光生過去給了根柱一腳。根柱很怯,愣愣地瞅著他,提防他有第二腳。

老梁在邊上說︰「咳老陳這是咋說說的,別跟孩子一般見識。」

又關照根柱,把蕭收起來,一起出去活動活動。夜晚一片清涼。尋活的出租車睜著眼楮,像滿地覓食的甲殼蟲。燒烤攤都接近了尾聲,幾個酒漏子光著膀子,在互相傾訴與傾听人生得意的時光。既然人生總有不得意,就別怪人們在回憶或者說是意婬中尋找快樂。人生有多少風光事是自己做的?說說別人的風光,或者把別人的風光說成是自己的風光,不也很好嗎?

根柱在佳葳哪里踫了兩回釘子。根柱沒有記性,總是管佳葳叫春草。佳葳面子上不好看,被楠楠他們見笑了,他把怨氣發到根柱身上。她怪根柱,總是在她淡忘春草的時候,拿著春草月兌下的舊殼,說這是你的,這是你的!楠楠她們撇嘴︰高貴啥呀?還不就是野地里的一棵草麼?忒賤!根柱不怪佳葳,他不知道該怪誰?好好的春草咋就成佳葳了呢?根柱晚上睡不著,還想著這事,越想越沒有頭緒,心事比他的頭發還亂還長。睡不著,他能听到誰的床鋪又起了包。這些看不出女人樣子的女人,叫起床來氣喘吁吁,還有點聲嘶力竭。其實很大程度是虛張聲勢。這是女人的心計。單靠爛在地里的老倭瓜一樣的模樣,和那一身嗖透了的哈喇味,這些串了煙的過期板油,根本吸引不了男人。所以她們在床上囂張,是為了刺激別的男人。在這種聲音的刺激下,母豬窩也會成為男人的溫柔鄉。所以第二天,就會有男人塞給她們十元錢,她們換個鋪位,繼續頭一天的程序。這個程序沒頭沒尾,完全取決于身體狀況和上面這張嘴是否要吃糧。程序中的人只能延續程序。程序是鄉村碾坊里的一盤石磨,程序中的人是帶著蒙眼的驢。

根柱還有一件事是跟自己生氣。每天晚上听到有床鋪起包,他的小弟弟都非常興奮,躍躍欲試的。他教育了很多次,小弟弟 了,就是不順服,倔頭倔腦的,還覺著委屈。晚上要批評教育小弟弟,還要給一點安慰,白天根柱犯困犯乏。他覺得小弟弟將他帶進了深淵,不可自拔。

老梁領著根柱在燒烤攤尋一張桌子,點了肉筋肉串板筋毛蛋。老梁要了兩杯小燒,推一杯給根柱︰

「喝一杯,喝一杯解讒解懶解腰酸,啥不高興的事都忘了。」

這話根柱听過,他爸顯赫的時候,抽煙時愛說這句話。他爸抽出一根紙煙,用舌頭捋一捋,讓煙沾點潮氣,再筋起鼻子聞一聞,才心滿意足地點上。深吸一口說︰

「飯後一支煙,生活賽神仙,解讒解懶解腰酸。」

根柱看老梁細心地抿一口酒,知足地吧嗒一聲,感覺就是看著自己的父親。根柱是第一次端酒杯。他端著酒杯端詳了一下,似乎是要和杯中的酒決斗。白酒下喉,跟進去一股火,燒到老腸子老肚子,根柱本能地想要吐出來。

老梁說︰「咽,往下咽,第二口就好了。」

根柱喝了一杯白酒。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返回的大通鋪。酒果然有說不出的好處,這一夜,他沒想春草,沒想佳葳,也不知道誰的床鋪起包。小弟弟老老實實的,服帖了。

早晨起來,根柱感覺小弟弟服帖了,可是肚子不服帖。撐著喝了碗粥,勾起了肚子的暴動,把頭天晚上的菜譜亮了。菜譜已經沒譜,伴著綠色的膽汁。肚子服帖了,腦袋又不服帖,炸裂樣的疼,用錘子敲擊著後腦海。按倒葫蘆起了瓢,折騰了一早晨。老梁說,像個男人都得這樣。

根柱勉強到了找活的地點,依著那棵柳樹睡過去了。根柱被正午的太陽曬醒,哈喇子已經把前胸洇濕。根柱其實也不是被曬醒的,驚醒他的是一陣嘈雜的人聲。根柱睜開猩紅的眼楮,看見眼前跑著一些大腿。這些大腿因為激動而顯得忙亂不安。根柱揉著眼楮站了起來,發現人們蜂擁到街角,那里有一片陰涼,已經圍住一堆人,仿佛中間是打把勢賣藝的場子。根柱發覺錘打他後腦海的小人,已經下班,除了身體虛弱之外,他已經神清氣爽。他加入那些激動的大腿,擁到人群中。人群中趴著一個人,身下有一灘血,血還在汩汩地流出。有人已經報了警,警車停在人群外面,兩個民警忙碌著。看衣服,根柱覺得是老梁。民警把人翻了過來,根柱看清了,真是老梁。老梁的眼楮沒有閉緊,嘴角還掛著一縷笑紋。是那種不屑一顧中含著驚詫的笑,整個表情在調整的過程中突然停頓,顯示著對突然發生的事件難以置信。

老梁這伙干力工的並不是天天有活,沒活的日子很散,百無聊賴。有人用手中的錘子敲步道板,把好好的步道板敲碎。報紙上常報道,某地的步道板被站大崗的敲碎,換一茬步道板花費多少錢。其實他們不是純心破壞,只是一種無聊。無聊的日子抓心撓肝。有人聚在一起吹牛,文化人眼中的風花雪月,在他們眼中則是狗起秧子貓鬧春。講到興奮處,仿佛已不是了自己,躍躍欲試的,鐵馬縱橫的。人有時候需要活在想象里。老梁願意打小撲克,有點小賭博,花紅就是一盒兩元錢的盒飯。大米飯,有點白菜條兒,有時候有幾根粉條頭,好的時候有幾塊溜豆腐泡兒。老梁昨天贏了,對手是陳光生和他一個北安的老鄉。陳光生掏了八元錢,買了四個盒飯。今天對手沒變,老梁這邊輸了。老梁兜里錢不夠,有點錢昨天晚上請根柱喝酒了。老梁不能說沒錢,說沒錢傷自尊。他嬉笑著耍賴,不買盒飯。賣盒飯的在跟前等了半天,低聲罵了一句,把車子推走了。

陳光生沒急,他的老鄉急了,臉紅脖子粗地罵老梁,還掏出了卡簧刀。

老梁說︰「蟣子來例假——多大點個屄事,你還把刀拿出來了,兩塊錢的事,你還動刀動槍的,要命你來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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