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第四幕墮落章
看到沈紅妹走進包間的那一刻，吳仁德笑了。沉默的羔羊就是這樣被培養起來的。
雄州本地人吃消夜，炒田螺和牛雜蘿卜是必不可少的。消夜要吃的東西，吳仁德到餐廳以後就點好了。沈紅妹一來，餐廳服務員便把吳仁德點的東西一一端了上來。跟上午在教室里時相比，外面嘈雜寬松的環境讓沈紅妹放松了不少。吳仁德是學文學的，不但會揣摩人的心理，口才也是一流，沈紅妹很快就在他營造的輕松閑適的氛圍中打開了話匣子，羞澀是依然羞澀，卻也可以看出她是很享受這樣近距離地接觸心目中的偶像的。
為了讓又一只羔羊成為月復中之食，吳仁德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兩手抓，一邊給沈紅妹夾菜，一邊說些女孩子們都愛听的話。
你是家里的老ど？吳仁德問。
老師，您為什麼會這樣問呢？沈紅妹笑道。
吳仁德說︰我看你皮膚這麼嬌女敕，想你應該很少干活，在農村不就只有老ど才可能享受不用干活的待遇麼？
沈紅妹笑道︰沒錯，我弟在家里就什麼活都不干，我卻常常被我爸媽使得團團轉。不過，我的皮膚沒有老師說的這麼好吧？
這時，服務員把炒田螺端了上來。吳仁德用筷子夾了個田螺放到沈紅妹碗里，然後自己夾了一顆，在斬開的田螺尾那里吸吸，再在田螺嘴那里把田螺肉一口吸出來。待服務員關上門出去，他才說道︰有，你的皮膚就像剛做的白豆腐，捏一捏都有水冒出來的。
沈紅妹抿嘴而笑。她用筷子夾炒田螺，夾了好幾次都沒夾起來，臉就有點微微發紅。
吳仁德問︰你沒吃過炒田螺是不是？
吳仁德這樣一問，就像在烙鐵的爐底添了一把火，沈紅妹的臉變得更紅了。
沒關系，那就用手和牙簽吧。吳仁德邊說邊放下筷子，從牙簽盒里倒出兩根牙簽，一根給自己，另一根給沈紅妹。然後從碟子里拿出一顆炒田螺，用牙簽將田螺嘴外面的殼剔掉，插進去，彎彎扭扭如豆芽似的田螺肉就被拉了出來。
哪，這是肉，這里是田螺的糞便，你吃頭這里就行了。吳仁德循循善誘。
沈紅妹按照吳仁德教的方法，果然把田螺肉拉了出來。咬一口，香辣汁濃、滑女敕爽口，越嚼越有勁，越吃越有味。不久，兩人便吃得滿頭大汗，可是，誰也舍不得放下牙簽。
吳仁德說︰好吃吧？好辣吧？這就是我們雄州菜的特色。外地人到雄州來，辣得流淚流涕又流汗，放下筷子卻又流口水。而且，你曉得你的皮膚為什麼這樣好的原因嗎？
沈紅妹搖搖頭。
這其中就有辣椒的功勞。日本的科學家曾經對辣椒做過研究，發現辣椒不僅可以使皮膚變得細女敕，還可以燃燒體內脂肪起到減肥的作用。湖南、四川、貴州等地方的人，皮膚都比較好，這跟他們好吃辣椒就有很大關系。我們雄州地區的女孩子長豆豆的人也比較少，你要是到廣東其他地方去看看你就知道，吃辣椒對于人的皮膚好處有多大。
沈紅妹一本正經地听著吳仁德講話，那神情就像最虔誠的信徒在佛跟前一樣。吳仁德講完了，她還在凝視著他。這個時候，吳仁德點的幾樣小吃全部端上來了。見沈紅妹為了听自己講話連東西都忘了吃，吳仁德心里既好笑又自豪。他用筷子夾了一些炒河粉放到沈紅妹碗里，說︰吃，吃啊。
沈紅妹這才清醒過來，笑道︰老師，你說話的聲音真好听。
吳仁德說︰你听清我剛才說什麼了嗎？
沈紅妹紅著臉搖了搖頭。
吳仁德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說︰哈，你真是可愛，就像田螺姑娘。你听過田螺姑娘的故事吧？
听過，我婆跟我講過。沈紅妹答道。
那你听過田螺的故事嗎？
這個倒沒听過。
吳仁德于是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關于田螺的來歷有很多傳說，其中一個是這樣的，說是有一位華光大帝，他原來長了三只眼楮，可以看千里。一次，他眺望凡間，見百姓拖犁耙田，累得汗流浹背喘息不已，效率卻低，常常趕不上莊稼的季節。華光大帝很同情百姓的疾苦，將這件事上報玉皇大帝。玉帝听說後，派遣牛頭大王下凡為百姓服務，擔負耕田的責任。玉皇大帝有旨，牛頭大王不敢違抗命令，只好向華光大帝提出要求說︰希望華光菩薩相助，待我替百姓耕完這一造田後，還請玉皇大帝召我回天庭。華光大帝回答說︰不行，你得永遠在凡間為農夫出力，我將挖出中間一只眼珠世世代代陪伴著你。說時遲，那時快，華光大帝的一只眼珠倏然跌下田間，並立即生出了一個殼保護著肉眼，這就是田螺。從此，田螺就這樣伴著牛的足跡生活在田間。敬宗巷往北的水田中間，有一間田螺姑娘廟，建國前，每逢農歷六月初六日都會舉行廟會，有賽神、舞龍、舞獅和演戲等活動，很熱鬧的。
這樣的廟會活動現在已經沒有了吧？沈紅妹嘴里吃著餃俚餈問道。
嗯，很多曾經有過的活動現在都沒有了，只剩下了傳說。吳仁德笑道，有田螺的傳說，還有炒田螺的傳說呢。
哦，炒田螺的傳說是怎麼樣的？
炒田螺的傳說跟敬宗巷里的胡妃娘娘有關。傳說有一年天災嚴重，地里的莊稼顆粒無收，老百姓生活艱難，拿著碗四處討飯。胡妃娘娘在田間勞作時將田螺撿回家，洗干淨，把螺尾斬掉，加上辣椒、花椒、酒以及蒜子花。炒出來的田螺香噴噴辣麻麻，令人回味無窮。哪，就像我們現在吃的一樣。敬宗巷的人吃過以後都說好吃，于是紛紛跑到田里去撿田螺。那一年，炒田螺伴著野菜，敬宗巷的人勉強捱過了饑荒。天災過去了，敬宗巷人炒田螺的方法卻傳了開來。據說元朝官兵攻打嶺南的時候，欺壓我們嶺南的百姓，怕當地百姓造反，限十戶人家用一把刀，元人的行為引起了嶺南百姓的憎恨。這年中秋，有人便以月餅傳遞殺元人的消息，以柚子當作元人的頭來砍，以炒田螺肉當眼珠來挖。從那以後，月餅、柚子和田螺等便成了中秋節人們賞月聊天的佳品。
碟子里的炒田螺吃光了，其它幾個小吃也剩下不多了。因為太辣，沈紅妹不停伸出舌頭來扇風。望著汗流滿面艷若桃花的沈紅妹，吳仁德渾身血液往上涌，他真擔心體內的血液從頭部噴出來。
出來時間不短了，學校快要關門了，沈紅妹掏出錢包準備買單。吳仁德一把按住她的手，道︰妹妹，別急，我來吧。
沈紅妹說︰這怎麼行？講好我請的，怎麼能讓老師請呢？
吳仁德笑道︰我是叫你請，可我沒叫你買單啊。真要你買單，那我成什麼了？
沈紅妹說︰可是……
別再可是了，你要真過意不去，就另外約個時間請我吃飯吧。吳仁德笑道。
這話正中沈紅妹下懷，在她眼里，吳仁德就像天上的神一樣完美無缺，和他在一起不但養眼而且養心，比如田螺這樣日常可以見到的東西，以前在她看來田螺就是田螺，沒有什麼希奇之處，今晚她才知道，原來田螺還有這麼多的故事。有故事的東西跟沒故事的東西是不同的，有故事的東西能帶給人親切厚實的感覺，沒故事的東西卻讓人覺得膚淺。還有辣椒也是這樣，一日三餐都在吃的東西，卻從不知道原來辣椒還具有美容和減肥的作用。和吳仁德在一起，能學到這麼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沈紅妹當然盼望跟他在一起的時間越多越好了。所以她笑道︰好啊，老師您什麼時候有空呢？
吳仁德做出一個讓上帝發笑的動作，然後說道︰嗯，明天不行，後天吧，後天晚上。
後天？後天是星期六哦。沈紅妹說。初三學生周六要補課，一般離家近的學生周六下午放學後都回家了，沈紅妹也是。
吳仁德說︰怎麼？沒時間？沒時間那就算了吧。
沈紅妹趕緊道︰哦，不，後天就後天吧。
沈紅妹答應得這樣爽快，吳仁德都感到有點意外。兩人約好星期六晚上還來這家餐廳，這個包間。臨別時，吳仁德說︰妹妹，我可以握握你的手嗎？
沈紅妹不明白吳仁德什麼意思，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吳仁德笑道︰哦，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的手小巧可愛又白又女敕，想捏一捏是不是真的有水冒出來。說著，也不等沈紅妹同意，徑自抓起沈紅妹的手使勁捏了捏，然後道，你先走吧，我等下再出去。
沈紅妹依言先走了。吳仁德過了一會才出來，經過櫃台時，把他們吃消夜的包間預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