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紅狐傳第一章（13）
每每想起陽光下那西廊河邊，那桃花灘不遠就是外祖母家那龐大的湘南民居特色的千年古宅。屋後是一片齊天而燦爛到頂的楓林。太陽夕照之下，一片片紅葉在秋天的晚風中總是被吹起，漫天飛舞著，飛落著；紅尾鳥一樣飛落在地上。緊靠這里就是大花園。
偌大一個花園旁邊，有一個小小白蓮湖，湖中有座小島，島上有一小涼亭。晴天時他跟錦瑟雙雙抬頭看去，入夜時分正好可以看到一彎新月，白亮亮的，就掛在亭角邊。一轉眼，秋天陰雨連綿，曲曲折折的游廊倒影在水里，哪怕每天站在那里，絕對是十天半月都難以看到月亮的，哪怕只有水里一抖一顫毛月光。那樣的日子是非常讓人掃興的，就連孤獨和寂寞也是令他們最厭煩的漫長無邊。那幾天，他們各自必定閑困在自己的屋里。
天一晴，錦瑟多半清早就要邀著同他一起來到這里。她手里舉著前幾天剛糊好擱在梳樓陽台被風晾干的風箏，把手里的線徐徐放長下去，他一路鬧著後面追逐過去，然後兩人牽著小手登上那涼亭去玩。他們兩個想法都一樣，只想一玩就是好好一整天，沒有人來打攪他們那感覺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他望著她將手里舉過頭頂的風箏放飛，抬起頭來看它越飛越高。天也越來越藍。
有時候剛仰起一張臉他偏是閉上眼楮。他堅決不朝錦瑟看，卻忍不住又偷偷趁機瞥下一眼。恨不得自己就像那只風箏，突然就從她手里掙月兌了那根長線，隨便風箏飛往哪里。往往那是錦瑟跟他賭氣的時候，手里風箏線果真斷過幾回。
連續幾天看到錦瑟滿臉失落的神情，他也好傷心地痛罵過自己好幾回。無奈他們只好站在涼亭里，看斷了線後風箏飛過那片古老的屋宇，那是一個天井連著一個天井，數也數不清楚。但他不敢多看半眼——原來錦瑟早早就伏在那里，發現了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秋天畫面︰八月枯荷倒伏在水里，一只小小紅蜻蜓飛在折睫上面，也不知道它是否在看湖中游魚，在水里四處穿梭——此時除非有人飛跑過來喊快去听說書，他們伏在那欄桿上是雷打不動的。這樣，他們哪怕剛剛賭著氣，他不走錦瑟自然也就不肯走的。
雖然天天打鬧天天賭氣，楊家府上上上下下，人人都覺得他們是一對永遠都拆不散誰也離不開誰的冤家。那時候經常听這個說︰「我才懶得理你呢。我再也不跟你玩了。」那個又回一句︰「誰要你理，不理拉倒。不信，我去邀仁善去！」每次錦瑟賭完氣，卻並沒有去邀別人，沒過兩日，就又要主動到煙雨樓來邀他過去。突然一想，錦瑟這些年到底有沒有想到，他有一天要千里迢迢趕回來看她呢？有沒有想過他，永遠都是她手里的一只風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