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第七十七章最熟悉的陌生人
羅布淖爾荒原的空曠、死寂讓人的血液冰涼,讓人的心冰冷。還有什麼值得留戀?即使有音樂。薩克斯吹奏出的是夢幻般死亡的感覺,這種死亡的感覺就像黑戈壁上彌漫的瘴氣,纏繞著倍感蒼涼的心。驀地回頭一瞥留意到的那一幕︰空曠的西地平線上,一輪血紅的落日停滯在那里。
煙火的燦爛為什麼會成瞬間的永恆?只為那綻放的那一刻,如回光反照,直籠絡著都市所有的一切,便成了一種永恆。
董若昔穿著一件純白的紗裙落寞地靠在她的小車旁,縴細的玉手上夾著支香煙,周圍都是匆匆趕路準備回家的路人。她靜靜地等待著,倚在那里的模樣勝過無數畫卷。
金澤並沒有走過去,而是靠在一幢樓房的轉角處,任由燦爛奪目的紅日將她的光芒投向身體的每一處。他也吸著煙,煙霧被微風輕輕的吹來吹去,旋轉著與空氣一道融合消散。
如果思緒也能如這呼出的煙霧般消散變得清明,該有多好?
「她做得很漂亮,干淨利落。」
約瑟夫的聲音適時響在金澤的耳邊,並未引起金澤過多的關注︰「咳,」約瑟夫無奈地輕咳聲,以示讓金澤對自己的到來給點該有的反應,但是,顯然,毫無作用。他聳聳肩︰「華國盛是本市最大的電子巨頭,每個路口每個重要場所的視頻監視器都是他公司的產品,所以警方根本無法從死者死亡地點的視頻器上得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她殺人的時候都很好很巧妙地避開了這些監視器,看來是作了大量的準備,這個時間與精力不是一般人都能做到的。」
「證明她很有才華。」
金澤冷不丁地冒了句。是啊,能沒有才華麼?為了報仇,作了如此充份的準備,時間之長,也許可達數年以上。可惜了如此的精明,可惜了如此傲人的才質。若是真如她自己所言,她余下的時光便將停止,從此天人永隔。不過,也許這正是她想追求的吧?
約瑟夫翻翻眼皮不置可否︰「徐氏企業也不耐啊,本市所有大型超市都是他家開的,而超市內一切監視器材也均是在華諾電子買的,他們兩家算得上是世交,也可說是故交。早在徐林的祖輩那一代便與華國盛家有著剪不斷的關系。」
約瑟夫說到這停了下,掏出一個精裝小瓶,那原是裝白酒的釁瓶,如今裝著鮮紅欲滴的液體。拎開蓋子,他猛灌了幾口,有些惱怒地瞪了眼前方的落日,憤憤地躲進金澤的陰影里咒罵︰「該死的比利,你就不會選個好點的位置麼?難不成你希望你可愛的約瑟夫變成烤乳豬?」
金澤閉上眼淡淡地道︰「我對豬沒興趣,豬血更沒興趣,如果是死人血還可以考慮。」
「活人的血不是更美妙?真鬧不懂你怎麼喜歡飲死人的血。」約瑟夫挑了挑眉︰「說到死人血我到想起個好笑的事,比利看過人類拍的那部電影麼?叫,叫什麼來著?」
「《夜訪吸血鬼》。」
「哈,對對!原來你看過。」約瑟夫模模鼻子。
「沒看過!」金澤又抽出支煙,在煙盒上敲了敲︰「那些無聊的電影看了倒胃口。」
「咳!我沒說那劇有意思,我只是想說,里面曾經演到吸血鬼吸食了死人血後會演變的癥狀。當然,這些拍攝的人類家伙實在是對吸血鬼了解太少了,毫無一點真實可據。」
「你覺得我很有閑心听你講電影的真與假麼?」金澤冷冰冰地轉過身,一雙沒有感情的眼楮閃爍著如同地獄來客般陰冷的光芒,一點一滴地滲透進約瑟夫的瞳孔里,令他不自然地顫動了子。
就在這時,一道妖嬈的魅影踩著輕靈的步伐悠悠地向著金澤走來。她那小麥似的肌膚在落日下泛著晶瑩的玉色,那頭褐色的卷發乖巧地貼著她,將她原本俏麗精致的臉蛋襯得更加精致如一尊可愛的芭比女圭女圭。微微上翹的飽滿溫潤的紅唇半閉半合間,妖精似的美就蕩漾在那里。如月的明眸與落日余暉相映成趣,像隨時隨地在綠葉紅花間舞動的精靈。
是煙華。
依然拎著那只褐色的包包,依然腳蹬一雙平底鞋,走起路來依然有種在舞池跳動的錯覺。就那樣,就那樣輕悠悠地走來,再輕悠悠地掠過金澤和約瑟夫,隨後她停了下來。微不可見地向約瑟夫點點頭,然後那雙精靈似的眸子就落在金澤淡漠的臉上。微微鎖起的眉頭標示著她的疑惑,紅唇開啟,百靈似的聲音飄了出來︰「我們,是不是認識?」
金澤微抬著眼皮,沒有表情的臉上是僵硬的線條將他整個人融進一片寒意十足的冰窖內。他很認真地看著面前的煙華,也很仔細地
打量著她一身的妝容,最後扯出個淺顯的笑容︰「不認識。」
約瑟夫眯起眼,一道靈光在腦中閃過,他似抓到了什麼,又似什麼也沒抓住,默然地看著這對男女,無奈地聳著自個的肩膀。
「噢,不好意思打擾了。」
煙華的語氣里明顯帶著遺憾,再次向約瑟夫頜了下首,朝前走去。邊走邊忍不住回過頭再次張望了眼金澤,然後吸了口氣大步走向正倚在車旁一臉落寞的吸煙的董若昔。
雖然隔得很遠,可是金澤與約瑟夫仍舊將她們的對話听了個分明︰
「姐,這麼急嗎?」
董若昔憐惜地模模她的臉︰「我已訂好了晚間的機票,一會你就直接去機場,不用再去酒吧了。」
「可是我還沒去向老板辭職,而且很多事物都還沒有作交代,還有館內的生意……」
董若昔打斷她的話︰「听姐姐的好嗎?別去管那些不緊要的事了,衣服也不用收拾了,到了國外再買就是。」
「可是姐,我與徐先生的交易還沒完成,而且我還拿了人家的訂金,那不是個小數目,總要給別人個交代吧?」
「交什麼代?那個姓徐的自顧都不遐了哪還有空管和你的什麼交易!」董若昔明顯有些急了。
「姐,你認識那個徐先生?」
「認識,剛听說警方正在抓捕他……」
煙華驚訝地捂住嘴截斷了董若昔的話頭︰「抓捕?為什麼?」
「殺人案吧!」董若昔有些煩躁,掏出鑰匙塞進煙華手里︰「現在就去機場,要不趕不上飛機了。」
「姐,你這里?難道你不閡一起走?」
「姐姐還有些事要處理,最晚明天就會去和你匯合,你現在先走。」
金澤收起听覺,轉向約瑟夫︰「你現在趕在警方找到徐林之前找到他,最好弄出個自殺的假象。」
約瑟夫嘆息道︰「比利,你這是何必?」
「我欠她的!」
扔下話,金澤離開牆角,步伐穩健地向著董若昔與煙華走去。約瑟夫喝光小瓶內的液體,隨手將它扔進垃圾桶里,四下張望了下,猛地躍起,消失在樓層之間。
夕陽下的牆角,只有幾只吸完的煙蒂雜亂地鋪陳在一地煙灰中,證明這里曾經停駐過人的跡象。
「董小姐。」
金澤的聲音響起時,董若昔正在極力地勸說煙華上車。听到喊聲,她抬起頭,憔悴的面容上升起一層淡淡的驚喜。誰也不知道她的喜色從何而來,更不會有人去探究。
「你怎麼才來?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是幾點?」嗔怪的聲音里,沒有別樣的情緒,只有像是對親人才有的輕聲責怪。
煙華探出車窗,不甚明了地看著已到車前的金澤,又望向自己的姐姐︰「姐,他是誰?」
「他?」董若昔詫異地忤在那里,這個問題對她來講真的很奇怪,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金澤笑笑接過話頭︰「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因為她說你們要遠走,所以特地來送你們一程。」
「金澤?!」
董若昔一臉的迷茫,妙目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妹妹,腦子像是突然變得不好使起來,無挫地揉著自己頭頂的發︰「怎麼回事?」
金澤微笑著對車內的煙華道︰「借你姐姐幾分鐘。」然後也沒等煙華有所表示就將董若昔拉向一旁。
「金澤,你搞什麼鬼?」董若昔甩開金澤的手,一臉質疑。
「沒什麼,你妹妹不認識我了,這不是很好?」金澤淡淡地沖著她微笑︰「你也不必去自什麼首了,和你妹妹一道走吧,永遠也不要回來。」
「什麼意思?不認識你了?你在說什麼渾話?前一刻你們還是相親相愛的情侶,這一刻你就告訴我,我的妹妹不認識你了?你當這是在拍電影麼?很有意思麼?」看得出董若昔很生氣也很惱怒的樣子。
「忘了告訴你,我是一個浪子,一個隨性而為的人,我不喜歡受牽畔,我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我不想下半生就守著一個女人過活,那樣會很累,會……」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在了金澤的臉上。董若昔氣得咬緊銀牙發著咯咯的聲音,而車內的煙華更是驚訝地捂著自己的嘴,不讓叫聲噴出唇角,大眼里全是迷茫的神色。可是為什麼會覺得很疼?就像那耳光是甩在自己臉上一般,疼得她的眼眶內都溢出了淚水,無聲地滑下來,將她的臉蛋浸得透濕。
金澤無所謂地笑笑,好像那耳光打的不是自己︰「還忘了告訴你,我是一個醫生,讓一個人暫時失憶是件手到拎來的小事。」
「無恥!」
董若昔恨恨地推了他一把,憤怒的火焰將她的臉燃燒成一片猙獰。
「隨便你罵,」他伸出手腕看看了時間︰「如果你不想趕飛機,我倒是沒意見就站在這隨你罵!」
「我寧願去自首,也不要接受你這個無恥之人的幫助!」董若昔咬著牙一字一頓的瞪著他。
「隨便你接不接受,你走也好,不走也罷,反正警方最後的定案是徐林的兒子畏罪跳樓自殺,徐林不甘兒子無辜受累一同跌下高樓,兩人都會當場斃命,死無對證!」
「你!無恥!」
董若昔氣得容顏亂顫,轉身奔向車子,打開車門,猛地轟響油門,一路絕塵而去。
走吧,遠遠的走吧,最好永遠不要再回來。
無恥?!這個詞倒是很新鮮,似乎非常適合自己。金澤笑了笑,轉過身懶散地走在街道上。他的身後一輪紅日終于埋下她奪目的光芒,向著西地平線隱去。
黑暗就要來臨了,吸血鬼的時間就要開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