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二陌上人如玉少年世無雙1
二陌上人如玉少年世無雙1
月入珠簾夜自長,
風卷畫屏任風涼。
單衣漸覺春夜寒,
雙袖輕攏鬢微香。
夢短哪堪倚修廊,
歌罷每在小軒窗。
雷動遠川驚夢碎,
煙雨樓台憶大唐。
經過了漫長蕭索的冬季人們總是在盼望春天的到來,終于春天悄悄來了,長安城里飄絮如飛花,家家折柳插門,迎接久違的春天。
關在屋里一冬的人們坐不住了,他們三五成群、呼朋喚友,結伴相約來到長安城外,霸河、霸橋是人們踏青的必到之處,只見入眼處草長鶯飛、蘭馨蕙草、碧波漣漪……
韓奕身長玉立,一身青衣布履,一方青色素巾綰在頭頂,低垂的楊柳新枝長長的飄蕩在空中,輕撫著他的頭、臉,癢癢的、麻麻的。他若有所思地緩緩沿著河邊走著,邊走邊想老師早上出的題目,一路走來沒注意到離學館越來越遠,
韓奕理了理被柳枝撫亂的頭發,抬頭看看四周發現居然快走到霸橋邊,遠遠近近、山山水水都是一片女敕綠,連天空也仿佛映上了一點透明的綠色,在春日明媚的暖陽中踏青的長安百姓初著春裝,三三兩兩的紅男綠女融入青山綠水之間,仿佛是山水畫中的點點朱砂,煞是好看。
韓奕看著如此大好春色干脆不再苦思冥想老師出的那個刁鑽的題目,離霸橋遠遠的找了個干淨僻靜的地方坐下來,靜靜地感覺一下春天溫柔的氣息。
「仙兒姐姐,我們在這下車吧,這里離霸橋比較遠,人不多,景色更好些呢。」
好清脆嬌俏的聲音震得韓奕心中莫名一顫,尋著聲音看去,不遠處一輛馬車停在漢白玉的官道盡頭,馬車比較大,看著也很厚實,四周嚴密地裹得厚木板,外面還有一層竹片包著,不象是城中官家常用的馬車,看那車身和車轅上裝飾著刀槍文飾,倒象是軍中的武將用的官用馬車。
一個如玉的人兒推開車門從車上輕盈地跳下來,她穿著淡紫色的煙紗羅裙長及曳地,細腰以雲帶約束顯得不盈一握,最特別的還是從身後環繞過雙臂一直垂到膝蓋下的那條細長的錦帛,長錦邊緣綴著不少玉米粒大小的羊脂白玉鈴鐺,鈴鐺的外殼、里面的響石、鈴鐺的掛環都是一整塊玉石手工雕刻的,手工很高超,鈴鐺極輕巧。柳馨月除了胳膊上環著的長錦上有鈴鐺外,袖子和裙裾上也綴了一些,一舉手一抬足都扯動羊脂白玉鈴「丁零」做響,行動時周身環佩琳瑯、輕脆有聲,只听車中另一人輕笑道︰
「偏偏你弄一身的玉鈴,到哪都是未見其人先見其聲,只怕在這是非之地要‘先聲奪人’了。」
「仙兒姐姐好壞,你跳舞時還不是一身的金鈴銀鐺‘叮呤呤、嘩啦啦’亂響,我看著心里著實羨慕,這才讓人弄了幾個玉鈴掛在身上,只有離近了才能听到一點聲響,比起你的‘大弦嘈嘈如急雨’我這只能算是‘雨打芭蕉細無聲’,如今你還敢來笑我?」說著說著她對車中做了個鬼臉,接著道,「我看你今天一大早央著冷姐姐帶我們來踏青才是居心不良呢,不知是否小妮子春心浮動,嘴里說是來踏青心里其實卻是想著什麼偶遇、什麼良緣的,自己一個人不敢跑出來玩卻拿著我和冷姐姐來當擋箭牌,又差遣了朝中大將軍給你當車夫。」
車中的上官曉仙听這話不禁弄了個大紅臉,想到車外面還有個吳瀚海臨時幫她們趕車,臉更紅得跟熟透了的隻果一般,伸手拉著車中一個年紀略大的女子的衣袖不依不饒道︰
「冷姐姐,你看小月,我才說她一句她倒說了一車的瘋話來擠兌我,吳大哥還在外面呢,她這麼口沒遮攔的,以後仙兒還怎麼見人?」
吳瀚海站在前面拉著馬韁對柳馨月直瞪眼,心里責怪她說話一點不讓人,卻又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說自家妹妹什麼,只好笑道︰
「小月,你這可是冤枉了上官小姐。我今天一早趕去樂坊是想看看你昨日淋雨是否凍病了,還帶了些驅寒解熱的藥給你送去。偏巧遇到冷坊主說她想出門散散心又不方便雇車出城,我就遣了手下的副將回去,親自趕車陪你們出來游玩,上官小姐也是你喊來作伴的,現在怎麼反而賴到上官小姐頭上了?」
「大哥!」柳馨月知道剛才是自己亂說一通,現在也不反駁,只是對吳瀚海擰鼻子瞪眼楮地說道,「什麼上官小姐,打我十歲進樂坊就跟仙兒姐姐在一起,你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喊得這麼生分?以後大哥要跟冷姐姐一樣喊仙兒才對。」
柳馨月一句話說得上官曉仙有點兒不好意,倒是吳瀚海長年在軍營,沒有文人的酸腐之氣,聞言點頭大大方方地說道︰
「小月說得對,仙兒,呵呵呵呵……」
「好了,仙兒、月兒兩個丫頭不要鬧了,你們且去玩,我坐在車里等你們。」
听到車中女子不打算下車,兩人均啞然道︰
「冷姐姐,我們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你不下車嗎?」
「嗯。」車中女子低應一聲似乎累了不再說話。
「冷姐姐」即是長安城有名的皇家樂坊坊主冷雪凝,馬車外陽光明媚,可是車內冷雪凝半倚在車中滿月復心事,人似乎還在冬天沒暖過來。
上官曉仙確定冷雪凝不打算下車,轉身掀開車簾滿目含情地看了眼站在車旁邊的吳瀚海,柔柔道︰
「吳大哥,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不了,你陪冷坊主在這,你和小月就在附近玩會兒,別跑遠了。」
「是。」
上官曉仙伸出如玉的縴手按在吳瀚海從小練武、碩大粗糙的手上跳下車,臉色羞得通紅,轉身追柳馨月去。
韓奕看著眼前一紫一綠兩個如花少女不覺痴了,如果說先前的紫衣少女好似一朵剛出釉的彩雲,那後來的少女就是婀娜多姿的楊柳拂風,只見她一襲淡淡的鵝黃色絲裙,身上並無花飾,只在領口、袖口、裙擺處用絲線虛實相間繡著紫薇花瓣,花瓣下暗勾著淡淡幾片葉子,身子輕輕轉動長裙散開,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
兩個粉蝶一樣美艷嬌女敕的少女在天地之間飛舞,韓奕突然感嘆起老師早上布置題目來。自古而來但凡描寫春色的大多都是綠柳拂面、潤物如酥、千樹瓊花春滿園,可老師偏偏出題要大家寫春愁,詩中不得有綠字也不得有綠意。試問春天天地間一片綠色,不寫綠何來春意?春天乃萬物復蘇之季,生意盎然,又哪來的春愁?連眼前游春的少女都換了春裝,明媚媗妍,歡快得如空中的雲雀一般,她們哪會有一丁點兒的愁可言?
柳馨月和上官曉仙好不容易出樂坊一次,真象是出籠的鳥兒一樣,在河邊跑來跑去、嬉戲玩笑,正玩得不亦樂乎時突然看見一個布衣素履、長發高高綰起的書生坐在柳堤的石凳上發呆,兩人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來。
大唐民風淳樸,男女之間並沒有那麼嚴格的界限,再加上這二人天真爛漫、游興正濃,突然看到一個呆書生坐在河邊發呆立刻引起她們的興趣,兩人推推攘攘來到韓奕面前,柳馨月伸手在韓奕面前擺了擺手,他想事入了神,沒一點反映。柳馨月不禁掩面笑道︰
「哎喲,可真是個呆頭鵝,想什麼想定了神。」
「小月休要調皮,看他樣子象是入京考試的學子,不得無禮。」
大唐以文取士,重文輕武,即使對一個入京趕考的學子都要禮讓三分。柳馨月湊到書生面前,大聲道︰
「請問這位公子為何發呆?」
韓奕听有人跟他說話,回神一看是剛才所見的紫衣美貌少女,頓時臉一紅,忙起身拱手揖道︰
「這位小姐,在下是為了今日早上先生出的一個題目在發呆,苦思冥想而不可得。」
韓奕彎腰低頭答話,並不敢抬頭細看兩人,比在學館里面對老師還要拘謹三分,上官曉仙看他那一副書呆子模樣,忍不住捂嘴輕笑起來,柳馨月輕輕拍了上官曉仙一下,伸手「噓」了一聲,不讓她笑出聲,一本正經地問道︰
「請問公子是什麼題目,且說來讓我們姐妹听听,可否?」
韓奕低著的頭又低了低,拱著的手又拱了拱,彎著的腰又彎了彎,惶恐不安道︰
「是日常老師出得題目,讓小姐見笑。」
上官曉仙看著韓奕誠惶誠恐地模樣早已經憋不住了,站在柳馨月身後看一眼韓奕捂著嘴笑兩下,看一眼笑兩下,硬憋著笑小聲對柳馨月耳邊說道︰
「你看你把人家嚇得,一個姑娘家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