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一**小橋風滿袖4
二**小橋風滿袖4
雨越下越小，可一時半會兒還是停不下來，吳瀚海把傘往外送了送，完全罩在琴如煙頭上，自己半個身子在傘外面淋著，不一會兒功夫濕了半個身子。琴如煙裏上披風，身上微微暖和些，心情也平靜點，她看著遠處悠悠道︰
「我知道大哥為我的事為難，他權大勢大，不是你能輕易說不的。」
吳瀚海平時在軍營中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軍令一出千呼百應，可是面前站著的是比自己小十來歲、從小天資聰穎、被家里寵膩著長大的妹妹，他不得不軟聲哄道︰
「哎，小月，你誤會大哥了。雨這麼大，我們先回府再說，你這一身濕衣服會凍病的。」
吳瀚海用眼角暗暗瞄了一下四周，來時剛到橋頭附近副將就悄聲告訴他說這里大概有十幾個人埋伏，象是兩伙人，離橋頭不太遠。他的這些手下長年在野外行軍，對任何的風吹草動都特別敏感，當然，即使他們再厲害也不可能發現孟婆和龍七兩處的存在，因為鬼、仙、龍族，都不屬于塵世凡人。
「大哥，你不用再勸，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嫁去王孫府。」
吳瀚海看看一臉決絕的琴如煙輕輕嘆口氣，即使他能統兵百萬面對這個從小被寵著長大的妹妹也是無計可施。
「哎，你這是何苦呢，即然心中不願意就跟大哥明說，這等終身大事我絕不會強迫你的，你又何必跑到這來淋雨，白白糟蹋自己的身體。」
「大哥，我只要你一句話，不然……不然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妹妹，任由我在這里自生自滅算了。」
此時雨完全停了，眼前整個世界好像被雨水清洗了一樣，一種明朗、歡快的感覺在滋長，讓人覺得心曠神怡。吳瀚海偷偷看琴如煙的臉色不象剛才那麼冰冷，心里稍微安定下來，他收起雨傘，遠處的副將看到立刻跑過來接過雨傘又退到馬車邊，遠遠站著，躲開這兄妹二人的談話。
周圍那些躲在暗處的人遠遠得看兩人交談，只恨听不見只言片語，不敢動也不敢離開，裹著一身的濕衣服原地待著。
「小月，大哥已經知道你的心意，我這就去王孫府回絕了他，你跟大哥回去吧。」
「我想再待會兒，大哥先回去。」琴如煙看到吳瀚海一味好言相勸，語氣也緩和了一下。
「哎，你還是不肯原諒大哥嗎？想當年妹妹尚在襁褓中就沒了姑姑、姑夫，你我從小都是在祖母膝下長大，雖然不是親兄妹，卻比那同胞兄妹還要親近幾分。如今吳家就剩下我們兩個算是至親至近之人，祖母和父親臨終之前都囑咐過我一定要照顧好你，大哥可以指天為誓，這輩子就是拼了性命也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曲。妹妹放心，既然你不願意嫁入王孫府，大哥從此再不提一句，但凡有事大哥一力承擔，大不了我解甲歸田，躬耕南山。」
琴如煙听大哥這麼說心里一時感動，眼中的淚盈滿于睫，欲滴未滴，轉頭看著吳瀚海哽咽道︰
「大哥只怕，只怕真會連累了你。」
吳瀚海見琴如煙如此模樣,慨然道:
「無妨，大哥征戰多年風餐露宿也累了，如果真為此事還鄉當一介村夫何嘗不是件好事？如今楊家把持朝政、持寵生驕，安史禍亂邊關、權勢沖天，李唐王室紛爭不斷，王孫在朝中保持中立，並沒有卷入權力之爭，我有時想妹妹若做了王妃將來也可自保，誰知誰知哎，妹妹既然不肯，我自然會想法子讓他消了這個念頭。」
「別再說這些了，我听不懂朝廷的事，听著也煩。」
「這種事情若是女家不肯，王孫即使身為皇家貴冑也斷斷沒有強迫人的道理，何況妹妹也不是平民家的尋常百姓，在樂坊尚有官職，我去回絕王孫以後也不好再提，妹妹且放寬心跟我回去吧，回府換件干衣服，這樣下去會凍病的。」
「大哥先回去吧，馬車留下，我再待一會兒就回去。」
吳瀚海听妹妹的聲音里怨怒之氣已消，心中稍稍寬慰，他點點頭說道︰
「那你早點回去，大哥先走一步，早一日回絕早一日了了心事。」
吳瀚海牽過一匹馬，囑咐他們照顧好小姐，然後帶著一個副將兩人打馬向長安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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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海升的雨量終于下完了，太陽出來照在霸河兩岸，腳下的小草被洗涮一新，好似一張無限延伸的綠色地毯一直伸到天邊，與蔚藍的天空交融在天盡頭。抬頭遠眺，只見天邊似乎一抹極淡的彩虹，雖不清晰卻依稀可見，一會兒彩虹就不見了，只有天邊幾朵白雲飄浮在空中。石橋上琴如煙孤零零地站在那兒，橋頭停著一輛馬車、幾匹馬，吳瀚海帶來的那幾個副將仍是站得筆直，跟石雕像差不多。
龍七看看遠外呆立的幾個人，又抬頭看看天上的太陽滿，滿臉的不屑，沖著龍六瞪眼道︰
「我說六哥，你可真會憐香惜玉，剛才還傾盆大雨，現在就烈日高照，這也太夸張了吧。」
「風雨變幻也正常。」龍六淡淡地回答，兩手不停施法，把頭上的雲完全驅散，露出了春日暖陽。
「夏天是正常，現在可是春天，哪會那麼夸張？」龍七對身邊的龍六嗤之以鼻，轉頭對龍五笑道,「五哥哥，我說得對吧，六哥是不是腦子不正常？」
「還說呢，是誰剛才用‘金蛇亂舞’亂施法？小心回去龍一知道了罰死你。」龍六瞪著龍七嚇她。
「你們兄妹倆呀，整天這樣吵來吵去，不要把我扯進去。」龍五並不想參和進去，遇到這種事最好置身事外，不然會象鑽風箱的老鼠兩頭受氣。
孟婆見龍族的晚輩在此吵吵鬧鬧的，想起以前種種往事，不禁有些黯然，轉身對簫君玉說道︰
「臭小子，如煙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謝謝婆婆帶我來看如煙。」
簫君玉突然一本正經地看著孟婆道謝，倒弄得孟婆不自然起來。
「這沒什麼，我天天听你吹簫能听出來你的心，但願如煙沒看錯你。」孟婆仿佛想起以前塵封的往事，狠狠得嘟囔了一聲，「這年頭好男人都死絕了。」
「婆婆，太陽出來我有點吃不消，我們回去吧。」
畢竟簫君玉沒有人形，若不是孟婆使法他才有可能來到陽間，現在天光大亮，他即使站在陰暗處也受不了白天的陽光。
「你不能在人間待太久，更不能見到太陽，今天已經破例，以後想再見如煙只怕是難了。」
「見又如何？不見又如何？見不見都是痛苦，不如不見，我也好靜下心來在三生石旁陪婆婆聊天。」
「陪我聊個p，我都老婆子了，還要你陪？你不惹我生氣、不給我惹麻煩就好了。」孟婆听他說如此泄氣的話，心里甚是不舒服，立刻罵回去，要打消他這種消極的念頭。
孟婆施出「幻影追魂」帶著簫君玉回到奈何橋畔。簫君玉仍舊坐在三生石旁，輕輕撫模膝前放著的血玉長簫，長嘆一口氣，問道︰
「哎婆婆，好煙這一世好嗎？」
「怎麼說呢，此世的如煙叫柳馨月，柳家世居江南，人丁單薄，幾代單傳，他父親進京考取功名後娶長安吳氏為妻，生下一女取名柳馨月，如煙就是投胎轉世到柳家做了獨生女，柳氏夫妻在任上一年後遇到當地鬧瘟疫，兩人匆匆忙忙把尚在襁褓中的如煙送回京城外婆家暫養。哎誰知道柳氏夫妻二人不幸染病不久後雙雙過世，就這樣如煙一直待在外婆家長大。可憐如煙這一世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還好吳家對她很是寵愛，外婆又額外憐惜她，從小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所不學、無所不會，特別是琴技，從十多歲起就名滿京城，小小年紀入選皇家樂坊做琴司師傅。我們知道如煙琴彈得好是與生俱來的，不稀奇，可是在大唐，如煙現在算是樂坊琴司第一人，除了樂坊坊主冷雪凝之外，下面就是她們這些各司教習的師傅，如煙所在的琴司又在各司之首。」
「剛才給如煙送傘、喊她小月的那個男人是誰？」
「他叫吳瀚海，如煙的表哥，好像一直在外駐守邊關，吳家具體的事我不太清楚，除了如煙其他人間的事老婆子懶得打听。」
「如煙,琴如煙,柳馨月，柳馨月，柳－馨－月，柳馨月」
簫君玉在心中不停的重復著愛人的名字，剛才那個遠遠看上去縴細柔弱、飄飄似仙的畫中人就是等待千年的愛人，往日不見還罷，只知欠她千年的等待就在此等她千年、還她千年，可今日見面簫君玉的心里突然熱了起來，那樣一個如詩如畫的美人，怎舍得讓她獨自在紅塵中受苦，如果不是天大的委曲她怎麼會一個人跑到橋上淋雨，任由寒冷地冰雨兜頭兜腦地全波在身上？簫君玉看著孟婆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
「婆婆，我不想在這等了，我要去找如煙，你幫我。」
孟婆乍一听這話嚇得眼楮鼻子嘴巴全張大了傻在那里，不知如何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