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三輕舞霓裳曲淺笑在明眸6
三輕舞霓裳曲淺笑在明眸6
「王爺,這里。」園中一個黑暗的角落有人低聲喚道。
李倓前後看看,除了自己帶來的兩個人外沒有一個人,李倓對身後兩人使了個眼色,兩人迅速散進周圍的夜色中,就好似從來不曾存在過。李倓又環顧四周,所有的人都在「雅漪園」燈火通明處,他確定沒有人後一閃身跳出王孫府後花園的圍牆。
圍牆外是一條背街,白天就沒什麼人經過,此時天黑沒有一個行人。李倓看到周圍有幾個身影迅速隱入黑暗中,放心得走過一條街拐到一個角落暗處,那停著一輛馬車,李倓跳上馬車,里黑呼呼的,只能從車窗縫隙里透進一點微弱的月光里映出一個人影,車中坐的是李俶。
「大哥」
李俶壓低聲音問道︰
「找到是哪個了?」
「恩,是樂坊琴司的教習師傅,我並沒有見到她的容貌,她在京中沒有什麼親人,從小寄居在樂坊,王孫很喜歡她,前段時間王孫的正妃沒了想納她為正妃,她不肯,一個人跑到霸河邊淋了一場雨,回來後沒見有什麼動靜。」
「還有什麼?」李俶問道。
「上次宮里來選太子妃,她竟然裝病躲過去,可見她並不想進宮。」
「東宮來選妃都躲,是不是與王孫有了私情?她在長安家世並不顯赫,又沒什麼背景,王孫為何肯娶她做正妃?」
按道理京城皇室宗親的正妻必須是世家貴族的大家小姐,若遇到真心喜歡、門眉又不高的一般都納為妾室,頂天了也就是求宮里下旨封個側妃,不知王孫為何要大張旗鼓地要娶一個樂坊琴司師傅為正妃?
「大哥可知這琴司師傅的閨名?」
「不知,怎麼了?」李俶皺眉看著李倓。
「柳馨月。」李倓冷冷地低聲說道,「她大哥叫吳瀚海,是河西節度使哥舒翰手下第一大將,統領著神策營,此人行事低調,作戰勇猛,深得哥舒翰器重。這次因平定西南的戰功隨哥舒翰一起進京面聖。現如今朝內東宮與楊家勢同水火,將來難免一戰,朝外江南、東南勢力已在東宮這邊,西南蜀中與楊釗親近,北方軍隊都在安、史手中,他們反意日濃,東宮對西北哥舒翰的軍隊勢在必得,絕不能半路殺出個王孫擋在中間,壞了我們的大事。」
「這」李俶有點猶豫,眉頭皺得更緊。
「大哥,成大事都要不拘小節,當斷不斷必定後患無窮,若不盡快把哥舒翰的西北軍拉到東宮門下,等到楊家有異動我們李唐皇室子孫不知道又有多少要遭殃,到時候死得可不是一個兩個,十個八個。」
「哎,父親做東宮太子幾十年,性子隱忍內斂,朝中大權全都落在楊家手里,皇上整日迷戀後宮少問朝政,邊關節度使手握重兵,我們能拉過來一個是一個。古往今來成大事必定要兵戈想見、殺伐不斷,這個小人只有你我來當了。」
李俶說完長出了口氣,從生下來就身處權力斗爭的中心,他明白一點,權力相爭充滿著殺戮和血腥,不是殺死對手就是被對手殺死,絕不能有一點姑息。
「我的人守在樂坊附近,一會兒詩會散了想法子引她出來,樂坊和王孫府中間隔了一大片竹林正好適合我們行事。」
李倓說完跳下馬車原路返回「雅漪園」,他拍拍身上的衣服,帶著兩個手下大搖大擺的走到台前,坐在王孫旁邊略帶尷尬道︰
「這‘菩提齋’的素酒後勁竟然這麼大,害得本王出丑,剛才到園中河邊吹了一會風人才清醒過來。」
「哈哈哈哈」王孫大笑道,「我剛才看你左一杯右一杯的跟喝水似的,就知道這會兒酒勁上來會頭暈,我可是早就領教過了,所以才喝了兩杯不敢再喝。」
「看來如今的和尚都不是真和尚,平日里喝的素酒比我們這些俗人喝的酒還猛烈,如此還拜的什麼佛?修的什麼道?可見全是假的。」
坐在末位的「菩提齋」掌櫃尷尬地笑著作揖道︰
「王爺說笑,王爺說笑。這素酒比平時的是烈了些,今日斷斷不敢拿廟里那粗劣的酒來糊弄大家,所以沒有勾兌一點水份,全是釀出來的純酒頭。」
幾人說完,陳管家站在台上大聲宣布對子的結果︰
「今日五個對子只有三個佳對,另外兩個無佳對,答案分別是︰
把酒吟詩同醉月==倚窗邀竹共听風;
青山少墨千年畫==綠水無弦萬古琴;
登樓送目,看峻嶺楓紅,雲間雁過,湖山萬里書秋色==
臨閣遠眺,觀重山柳碧,風中絮飛,江河千尺寫春顏。」
眾人琢磨對句,有高聲叫好的,也有搖頭不同意的。此時天全黑下來,整個園子里到處張燈結彩、人聲秉沸、笑語喧嘩,台上屏風後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傳出一陣悠揚婉轉的樂聲,溫柔多情得浸潤著每一個人的神精,搔得人心癢難奈,台下所有的人都伸長了脖子往台上看,卻只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燭影。
王孫和各位大人面前桌子上擺了不少交上來的詩篇,所有收上來的詩篇集中在一起,由專人重新撰寫一份交到王孫和各位大人面前,遠遠看著各位大人桌上擺了厚厚一摞紙。幾個人先是傳看一遍,又把自己認為好的挑選出來,討論到底哪篇才是今晚的佳做。韓奕並不急著交卷,他看到四周還有人在搖頭晃腦地平平仄仄地嘟囔,心里暗暗想著詩題。
看情形今日詩會只以對仗工整、平仄嚴謹恐怕不能撥得頭籌,再則出題一是以「菩提齋」為題做藏頭詩,本身這三個字就不易遣詞造句,要想出別出心裁的法子才好。韓奕想起那日在霸河邊偶遇柳馨月一眾人等,冷雪凝和上官曉仙的話又響在耳邊,今日又不是考場上應試,還是要以機巧為第一,平仄格律到在其次,斟酌再三韓奕在宣紙上寫下一首七言小詩交給陳管家。
陳管家與王孫耳語幾句,請了他的示下,然後登台大聲道︰
「大家靜一下,各位大人已經評出了今天兩首詩的最佳之作,下面請王孫上台公布今晚的詩魁之作。」
王孫拿著詩走上台,現在一陣歡呼鼓掌聲,王孫舉高手壓了壓,下面靜下來,王孫一身紫色大團花綾羅常服,身子微微有些發福,腰間扣著的玉帶鉤勒得緊緊的,由于常年身居高位整個人看著氣宇不凡,他的聲音洪亮高昂,使在場的人精神為之一振,只听他說道︰
「今天,本王孫請來各位參加今年的春季詩會,一是以詩會友,二是為朝庭選撥人才。從剛才我與各位大人評論的結果來看,今年詩詞水平比往看略有提高,其中出題一是首藏頭詩,「菩提齋」三上字組詞造句比較少見,交上來的詩也只有了了五首,經過我與各位大人商議,只選出一首,其它均被淘汰。第二首以「花好月圓」為題的交上來的詩篇較多,最後大家一至評定出三首,此三首無論從平仄格律,意境造句各方面來講都是佳作,今日後必定會在長安城中流傳開來。」
王孫公布了「花好月圓」三首最佳詩篇,眾人顧不上品評,現在所有人最關心的是那首藏頭詩,因為只有一首中選,都想听听到底如何。王孫示意大家安靜後,清了清嗓子高聲念道︰
「菩葉青青千里秀,
提花散遍萬戶春。
齋軒迎來香滿樓,
祝君常如月正圓。」
王孫念完下面一片議論聲,王孫回到台下坐好看著內弟問道︰
「可有你滿意的?」
「有,有。今天小弟最滿意這首‘菩提齋’藏頭詩,切合題意,又正好適合我素食齋用。另外小弟還看中一首‘花好月圓’,也是藏頭詩,不過不在你們今天選的三甲之內,卻是小弟喜歡的一首。今日想請王爺給我個人情,讓陳管家找出這兩首詩的原作送給小弟,回去後我找人裱好掛在店內,也算附庸風雅一般。」
「哦?還有你看上卻不入三甲的?」王孫轉頭看了一眼陳管家,陳管家搖搖頭,示意自己並不知道是哪首,王孫說道,「去,找出來,也讓我看看他看中的是哪首?」
陳管家走到台上一陣翻找,抽出兩張遞到王孫手里,王孫看第一張紙上清雋嫻雅地寫著一首七言,看筆跡不象是出自男人之手,詩曰︰
「花落千里菩葉青,
好風送爽秋已成。
月滿乾坤人滿情,
圓緣萬家思正濃。」
落款寫著︰柳十二
王孫一看就知道是柳馨月作的詩,他把陳管家喊到跟前低聲問道︰
「陳管家,怎麼小月也來參合?你也縱容她胡來。」
陳管家滿臉苦笑地在王孫耳邊說道︰
「柳小姐求我半天了,我想反正她也不會進前三,就當賣她一個人情,誰知道偏偏大掌櫃的一眼看中,這可怎麼是好?如果以後大家知道‘菩提齋’選中的是柳小姐這首,傳出去豈不是個笑話?人們會說參加春闈的這麼多才子尚不及樂坊的一個琴司師傅,那大唐的科舉成什麼了?」
「胡鬧!」
王孫怒哼一聲,坐在他旁邊的李倓好奇地伸手拿過詩來看,輕輕笑道︰
「難怪‘菩提齋’大掌櫃看中這兩首,這寫得是一春一秋二時景,‘千里秀、萬戶春、月滿乾坤、圓緣萬家’,意思好,有禪意又食盡人間煙火,比那些應制之作貼切得多,而且首字合起來是‘菩提齋祝花好月圓’,若是我也會選這兩首。」
「菩提齋」大掌櫃一邊听李倓說一邊不住地點頭,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接著道︰
「王爺說的是,‘菩提齋’的藏頭詩小的是年年求,都不滿意,沒想到今年卻是得了一首好的,更沒想到這首‘花好月圓’也是正合我意。姐夫請告知這兩首詩是哪個所做,改日小弟必定要親自設宴相請。」
王孫拿起一看,「菩提齋」的詩末落款是「韓奕」,他不禁眉頭一動,難怪前幾日眼高于頂的冷雪凝專門著人向自己傳口信,讓他必定要請此人參加詩會,看來她的眼光確實不凡。
李倓看這字體娟秀雋雅忍不住問道︰
「陳管家,這首‘花好月圓’似乎、似乎是出自女子之手。」
王孫臉上微微一怔,向陳管家使了個眼色,站起來拉著李倓的手說道︰
「王爺今日好不容易來到我府上,今日又有這麼多大人在此,又得此佳詩,我們去重開宴席,把酒言歡。」
說完王孫拉著李倓,各位大人跟著他們一起出了「雅漪園」回到前廳,早有下人擺好了一桌上好的酒宴,眾人按排位坐好把酒言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