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之六
這件事發生在我初中二年級的前半學期,也是在秋天發生的。哈我人生中的重要的事情幾乎都發生在秋天,我與秋天結下了不解之緣,我命運的起伏幾乎都暗合在秋天之中。
那是一天下午,本來最後的一節是體育課,在學校體育課一般都會放在最後一節。可是,那天由于第二節課的英語老師有點事,就和體育課調了一下,這也很正常。一個星期就兩節體育課,這對我們肩負有大量的作業任務的孩子們來說當然是不言而喻的高興。況且,那個年代的考學任務,考學的艱難和考上大學後的前途是多麼的光明與璀璨吶。要不是你撒眼看看,現在社會上的中堅力量幾乎都是我們那個年代考上大學的。那個年代的拼命狀態不知道大家是否會依然記得,是否依然還會在每一個夜深人靜的片刻,當你的生活或人生受到了某種壓力抑或是苦難的時刻是否依然還能記起那些拼命的日日夜夜。
那個學生姓楊,叫楊軍,是我們中學里最有希望考上縣里重點高中的孩子。我們縣高中那個時候已經是全市重點高中了。我們住一個村子,由于又都是學習好的孩子再加上我家是下放戶,他們家是全村小戶的緣故,我倆走的特近,玩的特好。那個時候,你可能不知道,我們整個的村子里像我們同一年段這般大的孩子多達十五個,且就我們倆是外姓人家的孩子。
在中國,特別是在我們豫南農村,千百年來不管外面的風雲怎麼的變化,大戶多戶人家在一個村子里佔居主導地位是任何朝代都無法改變的。你再怎麼的厲害,都不如人家的人多勢眾!那種勢力能壓扁你,你就是家景再好,在村子里都不能翹尾巴。否則,有你好果子吃的。
那天下午的第二節課,我們班就站在了學校的大操場上了。我和我們班的全體男生都一致希望體育老師趕快結束每人一次的帶球投籃動作,大家都有些急不可耐的樣子。臨到我帶球時,就說,「老師,我們分班打吧。」
我從小在城里練過一段時間,當然比現在的這幫同學的球技打得好多了。因此,在我們全校我的球技應該是一流的。我本人就是校隊隊員,並參加了每年鎮上進行的所有中學組織的籃球比賽。在我們班里,就我的球技而言在體育老師面前說話還算有點分量。
老師就問,「大家都想打呀?」
「是!」同學們異口同聲,聲音特別的響亮而歡快。
由于人太多,老師就根據個頭大小和球技質量把我們分為四個班,實行的是淘汰賽。因為我的球技好,同學們都想跟我一班,這樣就完全可以打到下課。平時,我都是第一個把楊軍要來。但是這次,不知道老師是怎麼想的,他也要帶隊參加,先把楊軍要到他的隊里。根據抽簽,我抽第一,體育老師抽的是第三。每隊打五球,誰先投夠數誰就贏。要是這樣,我們在第二輪就會踫到老師的隊,輸是肯定的。
我不知道現在的假球是怎麼打的。但是,為了延長我們隊在球場上的時間,我故意打了平生第一場假球。我們很快就3︰0領先,而其中就有兩個球是我一人投的。不到五分鐘就灌對方三球,這樣下去他們很快就會被我們淘汰,而老師的那一組上來也就會很快的把我們也淘汰掉!如其自己被別人淘汰還不如我們以拖延時間來淘汰他們。這樣球在我的手上就顯得格外的粘。打著打著,體育老師就看出了我的小伎倆,就在傍邊罵罵 叫開了。他也等得不耐煩了,並點著我的名字說,再不上藍就罰掉我們的球隊。他的不滿也引起了最後一支球隊的憤怒,他們更怕還沒有輪到自己上場,下課的鈴聲就響了。因此叫得更凶,有的干脆直接點著我的名字罵我。
不幸就是在第二場發生的。可能是由于我的作用吧,我們把對手淘汰掉了以後,老師的隊伍就上了。這一次,我的隊伍並沒有呈一邊倒的勢態,他們上一個籃,我們就跟著上一個籃,一直咬到4︰4的時候大家都像是紅了眼的斗牛,一點情意都不講了。體育老師也沒有料到我們會拼的如此的激烈。我和隊員們都十分的清楚,這一場只要是輸了就得直接進班里去,後面還有兩支隊伍在侯著呢。
和現在的nba一樣,我們只要防住體育老師就可以了。因此體育老師就是我們重點的防守對像,把他防得太緊。就是在這個時候,我清楚的記得,他把球從我的胯下傳給了籃下的楊軍,而這一投,我們就完蛋了。沒辦法,我說我們都打紅了眼,根本不講情意了嘛。所以,我只有犯規,用手猛的一推!
高高跳起來的楊軍就被我推得仰兒八叉的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當時的球並沒有死,被我的隊友連倒三次手後傳倒我手上投進籃里。而摔倒的楊軍並沒有起來,當時大家都在注意球。等結束的時候,一個同學才跑過去,想扶起他。一看,他一下子就驚叫起來,「老師,不好了!楊軍的嘴在吐白沫。」
全場都是一驚!一下子都圍了過來。我也立即就跪在他身邊,抱著他連搖幾搖,邊大聲地叫,「楊軍!楊軍!楊軍啊,你是在嚇我們嗎?」聲音就帶著哭腔了。
體育老師的臉也嚇得紅透了並冒著汗說,「趕快趕快把他抬到大隊的醫務室去。」
這群不爭氣的東西在抬著楊軍上坡的時候,不知道是怎樣的用力,就又把他摔了下來。這樣,再抬到大隊醫務室的時候,那個女醫生先翻翻他的眼皮,再听听他的呼吸,最後對體育老師講,「恐怕是不行的了。」
醫生的一句話讓我、讓體育老師、包括在現場的所有的同學猶如晴空霹靂!我全身立即打了一個寒磣。
就是這樣,我人生中第一個最要好的伙伴走了,而且還直接與我有關,也可以說是我一手推走的,雖然學校最終承擔了全部的責任。但是,這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他從此以後的日日夜夜都生活在一種內心的驚恐、惶惑、不安和自責之中。也是從此以後,在他的心靈深處總是懷有深深地愧疚。既是對自己的好友,也是對自己的人生。
那個曾經活潑開朗聰明伶俐調皮而又風趣的少年就在他的好友倒下的那一刻走失了。從此社會上就多了一個抑郁,憂慮,多愁,善感的少年掀起了他那晦晦澀澀的人生片段。
十
我始終對我生活過的豫南鄉村既懷有深深的愛意也懷有深深的恨意。這兩者之間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在交替的狀態種中反復更迭。每年,我一個人都要悄悄地回去一次,而每一次我都會不由自主的選擇在秋天,也許在我的內心深處里我和秋天的鄉村懷有某種不能割斷的情緣。我感覺到秋風、衰草、落葉、還有涼涼的秋水在一眼就能望穿的景象里都能在我的心靈中激起那種返璞歸真的渴望來。
去的時候,不讓任何一個兒時的伙伴、不讓任何一個鄉鄰看到我和我的身影。我總是靜靜地走在兒時走過的地埂、山坡、草地,或靠在一顆樹根上或坐在一片草地中靜靜的待一個夜晚,然後在凌晨的時候悄悄地離開。我知道自己帶不走那里的只言片息、帶不走那里的一草一木、帶不走靜靜田野里徐徐滑踝而過的細風、也帶不走那里的黎明和星星還有田野里散發出的淡淡氣息。那就是溫和而又寧靜的歲月!
唯一能帶走的是我永遠都一去不復返的年少時光和那里的日日夜夜和日日夜夜里生發的情懷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