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四）古北口鏖戰
一對海東青在龍兒峪上空自由自在地盤旋，白色脖子白色尾翼，黃嘴黃爪，配上青黑色的背月復，雄健而美麗。她們宛若這燕山山脈中的精靈，心游凌霄，搏擊長空，風中長歌，谷中翱翔。
張尚武躺在工事里看得出了神，許多戰士也忘記了寒冷靜悄悄地看著。正在這時電話鈴響起，張尚武一把抓起電話，電話里傳來洪鐘急切的聲音︰「報告連長，發現一小隊日軍騎兵。」
張尚武向團長報告情況之後不久，洪鐘又報告發現大隊日本騎兵。張尚武和周圍的人都都緊張地看著山下。
日軍小隊騎兵到山下後並沒有再前進，只是分散開形成警戒的陣勢。一個日軍軍官用望遠鏡向山上觀察著。不久，大隊的日軍騎兵趕到。
戴安瀾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著，大概有1500多名鬼子正在嘈雜地集結著，要不是上峰明確嚴令死守陣地、不準出擊，他真想命令全團出擊，打日軍一個措手不及。這樣的戰機太難得了。
張副官低聲問道︰「是不是派兩個連繞過去？」
「不行！不準主動出擊！」
日本關東軍佔據了東北三省，又侵佔了熱河，現在日軍打通山海關窺闞華北的意圖非常明顯，上峰消極防御、步步退讓的戰略讓他們這些一線軍官無所適從，被動挨打。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絕不能違抗命令。戴安瀾多年軍旅生涯鑄就了他服從的精神。
日軍在山下集結很快，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部隊。日軍騎兵第8聯隊三宅忠強中佐對五個中隊迅速擺開作戰隊形很是滿意。他這個聯隊在十幾天的時間內橫掃熱河，一個小隊就把**的10萬大軍嚇的屁滾尿流，毫不費力地佔領了承德。現在，他的部隊雖然只到了一個騎兵大隊和一個炮兵中隊，發現龍兒峪的中**隊陣地後，他就決定立刻進攻。他了解他的士兵，前面就是銅牆鐵壁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把它碾碎！但這時第8師團師團長西義一將軍的電報命令也到了︰「大日本關東軍航空大隊前往轟炸，聯隊做好戰斗準備。謹慎！」
「謹慎」二字讓三宅忠強覺的特別刺眼，中**隊不堪一擊，他半個小時就可結束戰斗。但他不敢違抗命令。于是命令炮兵中隊準備梳理式轟炸，把中**隊的防御工事炸飛，把中**隊的戰斗意志炸垮！嘿嘿，這樣也不壞。
一架日軍飛機飛來，不時地向低空俯沖盤旋丟下炸彈。很多士兵從沒見過飛機，巨大的轟鳴聲和爆炸聲把一些士兵嚇的抱頭躲藏。張尚武又破口大罵開了︰「女乃女乃的，有什麼好怕得，不就是會下蛋的鐵鳥嗎？把他打下來！」
張尚武端起機槍躍出戰壕朝飛機掃射，飛機晃動了一下就急急忙忙飛跑了。
幾個戰士正在大聲喝彩，嗡嗡的轟鳴聲又從遠處傳來。只見十幾架更大的飛機朝陣地飛來。樹木搖晃，大地震顫。
「隱蔽，快隱蔽！」張尚武真的擔心起來。
十幾架敵機在陣地上空肆意地轟炸，淒厲的轟鳴聲、震天動地的爆炸聲、恐怖的慘叫聲交織在一起，整個陣地籠罩在黑色的煙幕中。有的士兵被恐懼沖昏了頭腦，逃出掩體，被飛濺的石塊擊碎，有的身體被氣浪掀上天空。慘烈的場景令人目不忍睹。整個天空變得黑暗起來。
張尚武在掩體里心焦地不斷大叫︰「躲在掩體里…躲在掩體里，不要出來！」但又幾個人能听見哪？
恐懼使人神經錯亂，勇敢使人變得沉著。張尚武意識到必須喚起他的弟兄們的勇氣，否則還未真正進行戰斗他連隊的士氣就垮了。于是他在掩體上架起機槍，對著正俯沖的日機瘋狂地掃射。機槍噴出一道道憤怒的火舌。順子看到這種情形，立刻跳到連長面前，把機槍架在肩上。
劉衛國早已半蹲在兩塊突起的石塊之間在用長槍射擊。他的身影不斷在火光和煙中幕閃現，如一尊古銅色的雕塑。
開始有戰士朝日機射擊，又不斷的有人加入。槍聲由稀稀落落逐漸變的密集起來，最後，整個連隊陣地狂怒起來，一條條火舌組成嚴密的火網，這火網又在整個龍兒峪編織起來……
一架日機被擊中，拖著長長的火焰發出淒厲的叫聲撞向懸崖爆炸了，又一架被擊中後拖著長長的黑煙搖搖晃晃逃跑了。其余的日機高高飛起，再也不敢俯沖和低空盤旋，毫無目標地丟下所有的炸彈，慌慌張張地飛走了。
日機轟炸了半個小時，戴安瀾在他的指揮掩體里用望遠鏡觀察了半個小時。旁邊的張副官不斷記錄戰場情況，這是團長給他的命令。戰場的慘烈使他揪心痛，官兵們的勇敢精神讓他動容。特別是劉衛國雕塑般射擊的身影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戰場指揮官就是士兵的靈魂，野狼般的軍官才能帶出一群野狼。
在龍兒峪遭到日機轟炸的同時，將軍樓、二道溝一帶112師的防御陣地也遭到日機的猛烈轟炸而且轟炸仍然持續著。
山下的三宅忠強中佐也用望遠鏡觀察了整個轟炸過程，雖然看到的不是那麼真切，但中**隊的頑強精神出乎他的意料。這使他改變立即進攻的主意。他獰笑著對炮兵中隊長命令道︰「吉野君，把支那軍隊的防御工事全部清除掉！把恐懼種在支那人心里！」
「帝國炮兵的轟炸會把支那軍人嚇傻！讓活著的找不到一片躲藏的地方。」吉野少佐輕松且凶狠地說道。
日軍的榴彈炮和野戰山炮開始朝補充團陣地轟炸，精確地轟炸讓大部分暴露的工事飛向天空。張尚武暗自慶幸他不折不扣執行了團長的命令，弟兄們又毫無保留地執行了他的命令。
補充團的士兵漸漸適應了日軍的轟炸，緊張的情緒也慢慢平復。
「兄弟們，就當這是過年放鞭炮，你就在旁邊帶著媳婦或者沒過門的媳婦樂呵呵地看著……不過，不要打情罵俏，那危險著哪，稍不注意那鞭炮就會炸著你媳婦。炸著你不要緊，可別炸著媳婦……」張尚武又扯著他的粗嗓門叫起來。
士兵們安定地躲在掩體里，听著連長漫天地大叫，有人忍不住地偷笑。
「連長，你想老婆了吧？……她長得俊嗎？……」有人問道。
「俊著哪！她可是我們縣城里最美的人哪！想當年我和劉衛國一起去相親……」張尚武說著說著發覺扯遠了，「你們這幫豬崽子，打完這仗你們買好上好的酒請我我再給你們傳授經驗。現在都給我精神點，別讓小鬼子沖上來象殺豬似的把你們撂了。都給我長點記性，只有豁出去你才能活著！如果你是孬種嚇得不敢動，那小鬼子就是屠夫，你就是豬！」
日軍仍是不停地轟炸。陣地上看不到日軍的影子。
張尚武的大嗓門又響起來︰「我們家鄉就是屠夫多，那叫什麼……叫盛產屠夫，殺豬的、殺羊的、殺狗的……攬起脖子就是一刀，血就汩汩地流淌……樊噲可是屠夫的老祖宗。今天就讓小鬼子領教咱們屠夫的厲害……嗨!都听好了，回到徐州我請大家吃正宗的家鄉狗肉！」
「好呀！我們今天就先吃小鬼子這狗肉！」一個戰士應和道。
日軍的炮轟停了。張尚武立刻命令把日軍炸壞的假工事修好。他發覺這方法對付小鬼子的炮兵還真管用。于是全連戰士又偷偷地迅速行動起來。
假工事剛修好，日軍的飛機又來轟炸。就這樣，日軍的飛機與炮兵交替轟炸，一直持續到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