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十）古北口鏖戰
日軍第二大隊三個中隊分別組成三個戰斗隊形，分批次進攻。這回日軍真是學乖了，每個中隊呈散兵狀，各小隊之間構成交叉火力，交替掩護，匍匐攻擊。三宅忠強的主要目的是在146團與補充團的結合部打開一條通道，然後把另外兩個中隊的兵力投進去，形成分割龍兒峪陣地的局面，從而各個擊破，最後佔領整個陣地。為了掩飾其真實目的，三宅忠強中佐在補充團正面組織了敢死隊進行猛烈沖擊。
川原旅團佔領補充團右翼陣地後，補充團雖然把右翼防御的缺口堵上。但川原將軍已看出這正是補充團防御的最薄弱處，所以，他給右翼進攻的兩個中隊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攻下龍兒峪。佔領將軍樓的日軍17聯隊，把榴彈炮布在長城上，居高臨下，猛烈轟擊146團陣地，並派出兩個中隊準備進攻146團陣地。
陣地相對平靜起來，中**隊的士兵藏在掩體里或彈坑中不再射擊。被分割困在陣地中的小鬼子趴在山坡上或彈坑中也不敢動彈。雙方就這樣僵持著。只有三面在準備進攻的日軍在小心翼翼地接近中。
戴安瀾因受傷後流血過多感到特別虛弱，他仍然一刻不停地觀察戰場的形勢。三面被圍，三面的日軍同時進攻，三面的進攻可能都是主攻方向，這壓力對連續血戰的補充團太大了。好在在龍兒峪陣地中被分割困住三百多個小鬼子，使日軍不敢使用重武器，否則在極短的時間內補充團就可能全線崩潰。人員傷亡過半，彈藥已經不足，與上級的聯系中斷，這讓戴安瀾下定與小鬼子決死拼斗的決心。他是一個標準的軍人，沒有上級的撤退命令，他絕不會撤退半步。
戴安瀾把警衛員馮剛叫到面前︰「馮剛，你從後山翻過去，找到師部或旅部，向關師長和杜旅長報告我們的情況。如果有可能，就要求關師長支援我們。這是整個長城防線我軍部署計劃，你帶上，遇到危險就銷毀！」安團長把文件包交到馮剛手中。
馮剛遲疑道︰「團長……你多保重！」
馮剛走後，戴安瀾拿起一支步槍放到自己面前，又開始觀察起來。
張尚武的傷口已經包扎好，趁著陣地中小鬼們不敢異動，他不斷地吆喝著加固陣地。只要他一段時間不說話，就會有戰士向他喊起︰「連長，你還好嗎？」「連長，你在嗎？」「連長，你的傷勢不嚴重吧？」這些戰士是在他的吆喝中訓練出來的，戰士們听著他那難听的聲音才覺得心里踏實，才覺得安全。
張尚武那難听的聲音又響起來︰「我說，你們這些豬崽子，還真不含糊！死的哪？讓我掏心掏肺地感動，壯烈啊！活的哪？還真他媽的象個屠夫，那個狠呀，活豬都能讓你們嚇死！」
「連長，我們能嚇死活豬。你呀，能嚇死活豬他爹！」有人就不斷地笑。
「哈哈，你還別說，今天還真有一個胡子邋遢的小鬼子少佐被我嚇死，看他的年紀啊，還真是死豬他爹！不信，你們瞧瞧，就在我幾米的地方躺著哪！」
過了一會，一個戰士高聲笑道︰「哈哈哈，還真的哪！不過，他身上有幾十個窟窿。」
他們說著笑著，可把附近的一個小鬼子氣壞了，他雖然听不懂這些支那軍人在說什麼，可那不斷的笑聲一定是在嘲笑大日本皇軍。他一躍而起，就向他附近一個正笑著的戰士撲去。他的身體剛剛躍起，就在半空中成了幾個方向射來子彈的活靶子，他連哼的聲音都沒發出，就垂直掉了下來。嚇得附近的小鬼子把自己頭縮了又縮。
日軍的進攻首先從右翼發起。這兩個中隊的小鬼子很狡猾，他們采取層次推進，逐步滲透的戰法，不求一時之功，但求取得進展。補充團的右翼陣地不斷被壓縮。
正面的小鬼子敢死隊發起了沖鋒，這些頭上裹著膏藥旗的小鬼子也采取了新戰法，三人一組分散沖擊。怎奈他們的沖擊遇到了張尚武的連隊。劉衛國的重機槍，其它輕重武器一起發出怒吼，有幾個躲的慢的小鬼子成了槍下鬼。陣地中幾十個小鬼子想乘機反撲也被機槍火力壓下去。所謂敢死隊的小鬼子竟不敢沖了，與張尚武他們打起了陣地戰。這些小鬼子三人一組，互成犄角，組織的非常嚴密，因此傷亡較小。
補充團與146團的結合部正是神槍洪鐘所在的位置，他們擁有天然的防護屏障。由于小鬼子多次轟擊，他們掩藏的石縫頂部反而被碎石蓋的嚴嚴實實，又由于居高臨下，視野開闊，成為堅固的要塞，易守難攻。
三宅忠強中佐親自督戰，中間機槍開道，用強大的火力壓制掩體里和彈坑中中**人的火力，兩邊的小鬼子用手雷或槍榴彈逐個炸掉一個個火力點。難以清除的火力點，就有小鬼子手持**同歸于盡。這隊小鬼子用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沖出一條血路，後邊大隊的小鬼子一涌而上，把沒清醒過來的或受傷的中**人用刺刀捅死。被解困的小鬼子又立刻加入到這支正在進行瘋狂殺虐的屠殺者的隊伍。
神槍洪鐘看到這慘烈的情景覺得自己的雙眼在流血，他大吼著，精確的射擊者。但小鬼子用重機槍壓著他們，他們又沒有重武器，無力改變整個局勢。
正在對右翼進行炮火支援的張奉景發現後，調出兩個榴彈炮進行火力支援，盡管不斷有小鬼子倒下，可小鬼子人數眾多，仍然竭力拼殺。
在正面的張尚武和劉衛國愈打愈覺得不對頭，這些小鬼子只守不攻。只听劉衛國高喊︰「尚武，我們上了小鬼子的當了！這里不是小鬼子的主攻方向……」
「劉衛國，兩翼的槍炮聲激烈，太遠，我看不到那邊的情形……應該支援哪里？我的腿動不了了，你帶幾個弟兄沖過去……這里交給我了……」
劉衛國判斷右翼的炮聲應該是我軍的，左翼可能更危險。于是他喊道︰「黃強、六子、順子……抱著機槍跟我沖……」
劉衛國把重機槍推給身邊的戰士，抱起那位戰士的輕機槍貓著腰往左翼沖去，其余五位戰士每人抱著一挺機槍緊跟其後。張尚武和周圍的戰士以強大火力掩護他們。
左翼很遠，劉衛國一路大喊︰「掩護……掩護……」他們一路狂奔，就是不大喊，陣地上的戰士也知道這幾個瘋狂的兄弟想到哪里去，他們又該干些什麼。掩護他們向左翼沖的火網迅速蔓延開來。
正在觀察的戴安瀾，縱深陣地官兵，一邊吶喊一邊射擊，為他們助威。整個陣地爆發出吶喊的風暴。
在山下觀戰的西義一將軍再一次被驚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頑強的軍隊，這麼勇猛剽悍的士兵。
當劉衛國快要接近正在沖殺的小鬼子的時候，劉衛國和他的戰士，六挺機槍組成了寬大的彈幕向小鬼子們罩去。幾乎同時，掩體里、彈坑里的戰士一躍而起，一場反擊戰就這樣揭開了……
三宅忠強中佐被一顆流彈擊中右肩，他驚恐的喊道︰「撤退！撤退！」
小鬼子前面兩個中隊被沖垮，後面的一個中隊也不敢射擊掩護，所有的小鬼子都拼命狂逃，早把平時的撤退訓練忘到九霄雲外。陣地中被困的鬼子受到如此驚嚇和逃命的傳染，忘卻了危險也跳起來不要命地向山下狂逃，一個個成了中**人的槍下鬼。
西義一將軍第一次看到大日本皇軍這樣潰不成軍，胸口如同被重擊，一坐下，奈何三條腿的板凳承受不了這猛然的沖擊，他又一次摔倒在地下。這一次摔倒他怎麼也不願起來，即使衛兵把他抱起來，他仍執拗地又坐在地上。這慘痛的打擊對他太大了。
過了很久，西義一將軍才回過神來，非常虛弱地說︰「連續攻擊了幾個小時，竟然拿不下一個小小的龍兒峪……」他突然用盡全身力氣瘋叫，「全給我撤下來！」嚇得身邊的幕僚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中午，天上暗雲涌動，寒冷的北風如刀子般刺透棉衣，洪鐘和幾個戰士爬出掩體，趁著小鬼子還沒進攻，他決定多收集一些陣亡者的槍支和彈藥。劉衛國正在啃大餅，看到神槍洪鐘他們就隨手扔給他一雙日軍皮靴。神槍洪鐘換上靴子後，贊道︰「真他媽的暖和！」
劉衛國笑道︰「洪鐘，你說話的口氣越來越象尚武了，你可以當他的徒弟了！」
「劉連長，你還別說我還真佩服他，他夠爺們！听說他武功了得，哪天會會他。」
「你省省吧，他能打得你滿地找牙。」劉衛國一邊吃著，一邊說著。
「呵呵，難說！練武的人踫到一起不遛一遛，還有啥意思。」洪鐘還真想和張尚武過過招。
「那好，打完仗咱三個一起練練，誰輸誰就喝酒，直喝到倒下為止，哈哈……」劉衛國興致很高，「我們倆將近十年沒過招了，還真想和他過過招。他的外家功夫厲害著哪！」
「好、好，到時候，你請我們喝二鍋頭，連長請我們吃狗肉，我們可就解饞了，大家說是不是啊？」
「是、是，好啊……」幾個戰士高興的叫道。
劉衛國吃著、樂著。
戴安瀾正在記著戰斗日志，猛然听到有戰士喊道︰「團長，馮剛回來了。」
戴安瀾回頭看到馮剛帶著幾十人正從長城上下來，那些人不象是軍人，象是學生。戴安瀾就對一個戰士說︰「叫他們留在長城後面，叫馮剛和一個代表來就成。」
馮剛背著一個無線電台領著一個女學生跑來，這位女學生二十多歲，身姿綽約，氣質高雅。馮剛向團長介紹道︰「團長，這是燕京大學學生慰問團的趙雅麗。」
戴安瀾熱情地握著趙雅麗的手說道︰「你們辛苦了！不過，這里太危險，你們還是盡快離開吧！」
「戴團長，我們這些青年來之前都進行了護理訓練，我們可以進行戰場救護。就讓我們留下來吧！」趙雅麗現出非常著急的樣子。
戴安瀾非常堅定地說︰「不行，趁現在戰斗還沒打響，立刻回去！」戴安瀾不再理會趙雅麗，轉臉問馮剛︰「與師部聯系上嗎？」
「報告團長，聯系上了。關師長身負重傷，現在25師由杜長官代理師長指揮。我向杜長官詳細匯報了我們的情況，杜長官命令我們在此堅持到18日下午3時。杜長官特別囑咐，不惜一切代價，堵住日軍主力和日軍重武器通過，為我們17軍重新部署贏得時間。」
「還有，日軍已沖破將軍樓防線，在潮河上游的遭遇戰中，王潤波團長壯烈犧牲！」馮剛沉重地對安團長說。
戴安瀾對關師長的受傷感到吃驚，听到王潤波犧牲的消息後陷入悲痛之中。他和王潤波上校同為黃埔三期，他們在國民革命軍中並肩戰斗，先後參加了北伐戰爭和中原大戰等，他為人耿直，精明強干，是難得的將才。
「錚錚鐵骨匆匆過，烈士豪情萬古垂；長城雄風依舊在，英魂伴我驅倭猥。」戴安瀾悲壯抒懷，周圍的戰士無不陷入悲痛之中。
過了一會，戴安瀾對馮剛說道︰「你帶幾個戰士，把趙小姐他們護送回去。」
趙雅麗面對這個臂膀上纏著紗布，半邊棉衣血跡斑斑、臉色蒼白的**團長充滿敬意。她語氣懇切地說︰「我們既然來了，就不會回去，我們要和抗日將士在一起，保衛長城！」
戴安瀾語氣溫和卻不失堅定︰「你們把重傷員護送回去，就很重要，他們一個個都是殺敵的勇士，要得到及時的治療！」
趙雅麗很不情願的和馮剛一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