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16
一根深入地底,漫長的皇竹主根,林胥怎麼可能不知道通向哪里。
他抱著李小白向前走去。
這里是皇竹山地界,即便距離那座山尚有數千里之多,也與那座高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成絲成縷的聯系,林胥也才知道,不只是它們都屬于貓熊獸王的領土,更是地底千絲萬縷皇竹根。
林胥一步步慢吞吞往前走,漸漸明悟一些東西。
竹子不同于其他種類的樹,某種意義上而言,竹子更接近「草」,根部蔓延到哪里,就生長到哪里。皇竹長得再高再粗,仍然月兌不了「竹子」的範疇,既然這里出現一片方圓數百里的天然皇竹林,就表明,有他處的根延伸到這里。
這條堪稱恐怖的根,若無意外,就應是長出這片皇竹林的源根之一,甚至可能是唯一一根。
這條竹根早已斷絕了生機,變得死氣沉沉。走在這條幽靜幽深的通道里,就像走在黃泉路上。走在這樣的黃泉路上,林胥卻盡量放慢腳步,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卻知道,慢一些,再慢一些,慢到他能更快煉化青銅古鼎中積累的道力,慢到他修為量變引起質變,踏入望衡之境第二步。
這不是奢望,也不會有劫,他的氣運足夠讓他步入望衡第二步。步入望衡第二步,戰力成倍增,更重要的卻是,步入第二步,他的生死一線就可以完美施展,就再不會有念力枯竭的障礙!
但這條根再長,林胥再慢,仍有走完的一刻。
這一刻,就是下一刻——
林胥看著前方那團幽暗如巨口,沒有一絲光華的空間,深吸一口氣。
天地自然就可生出光華,這種光華或許不是太陽光芒般耀眼可見,但卻真實存在。正是因為這種光華,兩種原本毫無關系的事物才會產生關聯,進而相互作用。但前方那片虛空完全沒有這種不可見的光華,也就是說,它雖存在,卻不與世間其他之物產生聯系,而只是**存在。
那片幽暗,就是那些貓熊妖獸要他去的地方。
他終究沒有快過他的步伐,他仍在望衡境第一步。
但快了,真的快了,林胥臉上冒著汗。或許即便升入第二步,也于事無補,但總好過第一步。
林胥嘆息,一步踏入那古怪的幽暗中。
這片空間不大,至少相對不大,方圓不過數十丈,但卻是一處極恐怖之地。因為它是一株皇竹的內部空間!
這株皇竹早已死亡,它的睫幾乎化作了石頭,敲擊之下,有鏗鏗鏘鏘金屬的顫音。林胥仰頭看去,可以清晰感知到,每隔數十丈遠就有一道節凸出,凸出的範圍看起來不大,實際上卻可以輕易容下一座屋子。他所在之處,實際上就是這樣一處凸起。
再往上的景象隱藏在純粹的黑暗中,林胥再也看不清,下方亦是如此。這樣一片與虛無的死亡世界相似之處,林胥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不知所以,他不明白,為何那些貓熊會千方百計趕他來這里。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因為一聲細微,幾乎不可听聞的呼喚聲自極深處傳出。這呼喚聲極其微弱,若在他處,定然會被天地之音所淹沒。但在這片空間中,沒有光亮,沒有聲音。所以當這聲呼喚傳來,就成了這里唯一的聲音,進入林胥耳中心神中。
這呼喚聲傳來,卻不清晰,林胥用心去听。
「來來來——」一聲又一聲,一聲又一聲,微弱卻是唯一。這呼喚聲像是有著奇異的魔力,吸噬著人的心神,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這聲音漸漸牽引林胥心跳,每一聲「來」字傳來,都使得林胥心髒猛地一跳,就像要跳出身體。漸漸,這一聲聲悠長的「來」字之間,林胥心髒沒有了跳動,只有當「來」字重新出現,林胥心髒才猛地一跳。
林胥面龐漸漸蒼白,卻不能醒來,他嘴角汩汩淌落鮮血,先是赤紅的凡血,再是紫紅的精血,最後是紫色的心血。林胥面龐完全失去血色,緩緩癱軟在地。
他可以感應到,身邊李小白在哭泣,在猛力地搖著他,在不停地要他醒來。但他听不到,什麼都听不到,只有一聲聲悠長的「來」、「來」、「來——」!他的心神在沉降,他感覺他在旋轉,或者是天地在旋轉,天旋地轉。天旋地轉中,他墜落、墜落,墜落向無底的深淵,恐怖的深淵。
但突然,突然之間,林胥听到自己的呼吸聲,听到自己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音,他听到自己心髒的劇烈跳動,听到體內某些東西的敲擊聲。他看到自己的身體內部,看到那本不應看到的,一粒粒緊閉的神穴。一粒粒神穴,在自己的天地中運轉,每一粒都有自己的道,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林胥。
林胥身體猛地一顫,耳中傳來李小白的哭泣聲呼喚聲和絕望的嚎叫。他緩緩睜開雙眼,看到李小白梨花帶雨面容。林胥嘴角浮現笑意,虛弱說道︰「別哭了。」
李小白卻還在哭,她知道林胥已醒來,她本應因此而笑,但她卻笑不出來,她只能哭,哭自己的無能為力,哭自己的懦弱渺小。
林胥一臉疲憊,臉上卻漸漸恢復血色,說道︰「等我一下。」說罷,林胥就重新閉上了眼——就只是這片刻,他就已受了極重的傷,當然不能帶傷上路。
兩個時辰之後,林胥睜開了眼楮。
或許是哭得累了,李小白已趴在他身上熟睡。林胥表情陰沉,思索著這一切。下方有人在呼喚他——或許根本不是在呼喚他,而是呼喚任何一個有可能出現在這里的人。這種呼喚之力是如此恐怖,他只是听到就身受重傷。能發出此等聲音之人,這是他所聞第三人!
第一人是洛水城中那邋遢老頭,第二人是鐘鐵匠——此人,他不知道修為有多高!
但不管能不能離去,他,都不準備就此離去!
他輕輕將李小白送入小世界中,生命小樹足以守護她安寧。林胥雙目中精光閃爍不已,他倒要看看,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縱身一躍,躍入這皇竹之心,無底深淵中。
皇竹林外,眉心烙印有嘯月天狼的年輕人皺眉看著一片平靜的皇竹林,心中煩躁。他已在此等待數日,那人一直沒有走出,主人也自始至終沒有再傳出命令,這都是不尋常之事。
他冥冥中察覺到,皇竹林中正發生著什麼事,此事已超出了他的控制。他甚至覺得,此事與貓熊獸王身後那人有關,如果是這樣的話此事,極有可能也超出了主人的控制!
這年輕人在猶豫,是留在這里繼續等下去,還是果斷進入這片皇竹林。
竹林蕭蕭,每時每刻都有竹葉墜落,與尋常場景沒有絲毫區別,這年輕人表情卻漸漸陰沉下來,這場景的確如同尋常場景,但他卻看出,這並非尋常景象!
竹葉隨風擺動,「力」竭抱不住枝頭的墜落,尚能堅持的繼續隨風而動。但今日,這墜落的葉子未免太多了些!
這年輕人站起身來,舉目而望,仿若一眼就能看穿一切,因此他猛地仰頭發出一聲怒嘯,這嘯聲綿長而悠遠,分明是夜狼嘯月之聲!
——今日的竹葉比尋常時候落得更多,不是因為今日•比以往更接近秋天,而是因為,今日的皇竹林,除了風的顫抖與皇竹本身的顫動,還有另一種顫!
這種「顫」,不屬于皇竹本身,而是因為外力作用!這股外力極其微弱,用肉眼根本察覺不到,但它對皇竹本身卻有影響。這影響就是——它比往時墜落更多的竹葉!這樣的景象出現在一株皇竹上,不值得生疑,但同時出現在所有的皇竹上,就是很古怪的事!
有外力作用于皇竹林,這年輕人當即就想出——是地下!是這皇竹林的地下在發生什麼事,導致這外力的產生!
這年輕人怒嘯一聲,一步就步入這片皇竹林上空,舉目眺望,更加確定這種猜測!
這年輕人怒哼,只見他身後,雪白的天狼虛影顯化,高如大山。這天狼虛影匍一出現,立刻面目猙獰,一躍跳入皇竹林中,每一個動作都毀滅一方皇竹。
但就在這時,皇竹山方向,一只圓滾滾肥嘟嘟的貓熊顛顛跑來,看起來並不快,但卻轉瞬間出現在這片皇竹林旁。它憨態可掬,看起來很是可愛,這年輕人卻知道它的恐怖,他雖不懼,卻也忌憚。
年輕人冷哼一聲,收回雪白天狼虛影。他本意就是逼出貓熊獸王,用不著結下不死不休之仇。
但這貓熊獸王出現之後,卻完全出乎他意料,根本沒有與他理論的打算!看似肥笨的身體在一株皇竹上一個縱躍,直接向他攻來!
年輕人冷哼,卻是不懼——他倒要看看,大名鼎鼎的貓熊獸王,到底有何依仗!
這年輕人手中突兀現出一柄狼牙刀,這狼牙刀寒光森森,如同真實的狼牙,劃過一段完美的弧線,斬向那貓熊獸王。
只見那貓熊獸王避也不避,以血肉之軀硬抗狼牙刀,與此同時,卻是探爪向這年輕人抓來。
「鏘!」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傳出,狼牙刀斬在貓熊獸王身上,卻凡鐵斬在石頭上,火花四濺,卻沒有給貓熊獸王造成任何傷害,連根毛都沒有斬斷。
這年輕人臉上露出詫異之色,頭顱一仰,躲過貓熊獸王利爪,退後一步,出了戰圈。
他心中明了,這貓熊獸王果然恐怖,肉身強度之強,恐怕舉世無雙——至少非他所能相比,他全身最堅硬的狼牙與它身上最柔軟之處相擊,也不能奈何它分毫!
但那又怎樣?戰力,不是全靠肉身之力!這年輕人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