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國際慣例,主將大帳一般都設在軍營的正當中,王文瞧準了一個方向,繼續向著前方而行。這一路下去,當真是慘不忍睹,除了少數的幾個人,沒幾個人不蠟黃瘦的。有事做的兵士們臉上是不清不願,沒事做的人為了抗餓,只能躲在帳篷里面睡覺。就這等渙散的紀律,這等不足的供給,想要打勝仗無異于天方夜譚!
王文雖多年未曾帶兵打仗,但看到這等慘不忍睹的情景,心中還是不免觸痛萬分。將軍無能,國無監管,後勤同樣得不到保障,到頭來打了敗仗,受罪的只能是老百姓和這些為國捐命的普通兵士們。戰爭無疑是殘忍的,但和戰爭比起來,更加可怕的卻是無能和腐化,以及人心的消極和渙散。
讓王文驚愕不已的是,越往那軍營的主營大帳行去,那里的兵士們越是精神,直至主營大帳周圍百余米的地方,竟然有兵在訓練場上操練!這里的景象和剛開始自己所見到的卻是截然相反的兩個場面!
朔雪皚皚,洋洋灑灑飄落凡間,不曾斷停過。主營大帳設在一處高地上,而訓練場則在下面的一處低窪地中,落差倒也達到了七八米。站在通往軍營大帳的主干道上,彩旗飄飄,烈風襲襲,可以清晰地看到在低窪地中操守訓練的將士們。身上穿戴著沉重的鐵甲,凍的冰紅的手中抓持著一桿紅色長纓槍,首鎧上的盔纓隨著鏗鏘有力的動作而不住地甩動著。遠遠觀去,氣勢如虹,喝聲震天。外行不通門道之人過來一看,定要豎起大拇指,夸贊神兵。然後在通熟內行門道的王文看來,這群人雖動作標準,打起來卻是格外的生硬。在戰場上,講究的不是動作好看,而是快!若是動作僵硬,不思變通,無疑只有等死的份兒。
午後時分,軍中一片忙碌,知聞巡檢大人今晚大婚納妾,軍中可謂一派歡騰。尤其是那些火頭軍,更是忙碌異常。王文隱匿在火頭房帳篷的角落兒里,偷了一塊餅用來充饑。火頭軍服侍了所有人吃完午飯,自個兒一幫人去了自己的帳篷里面吃飯,因此大帳中空無一人。
「荒唐!真是荒唐!」王文剛眯了兩眼,大帳的門口忽然響起了一記不算尖銳但卻稍稍有些娘兒韻味的喝聲來。
「監軍大人,您別生氣,平常的時候,咱們將軍決計不會弄出這麼大動靜出來的,這次是因為,那準夫人實在是生的美艷動人,咱們將軍稍稍沒有把持住,便被勾去了魂,平常之時,咱們將軍卻是嚴謹樸實,毫不鋪張浪費的。要怪的話,也只能怪準夫人實在生的勾魂」
「住嘴!」老頭兒奮起手臂便在身邊那為宋慶城說好話的瘦老頭的臉上拍了一巴掌,瞪眼喝道,「若不是看在你與我是發小的分子上,這巴掌拍死呢才好!你看看這是什麼!這是驢和馬!」想必這說話帶著娘兒音腔的應該便是京城仙都城而來的監軍王公公了吧,王文暗暗想道。
干瘦老頭被打了也沒生氣,只是捂著臉嘟嚷道︰「不就是幾頭驢和馬嘛,又不是沒有見過。」
王監軍差點兒沒氣昏過去,指著那些驢馬痛惜萬分道︰「如今國難當頭,那姓宋的不親自率兵操練也便罷了,竟然在這等關鍵時刻大擺婚宴!這些驢和馬,若是能夠用于迎擊敵人,總比落了人的肚子里面好!更何況,如今國都軍資匱乏,這些大牲口更是珍惜萬分,荒唐,太荒唐了!不行,咱家得好好找姓宋的狠狠罵他一頓!」
干瘦老頭見王監軍竟然要去和宋巡檢吵架,嚇得連忙伸手拉著他,道︰「監軍大人,萬萬使不得啊!如今咱們大人正在興奮兒的頭上,你若是去叨擾了他的興致,勢必會和你翻臉。」
「咱家是監軍,虎符在手,難不成還怕他不成!」王公公甩袖氣哼一聲。
「我的王大公公,看在咱倆事同知發小的分子上,您老就消消火氣成不?宋巡檢本就與你關系不甚好,要是再鬧僵了,他若是急了,怕是會把你給趕出來!在這茂文縣的蕃兵軍營中,宋巡檢已掌兵三十多年,他的一句話比遠在京城的皇上都靈,把他惹怒了,故意刁難你一番,你這份差事怕是回去也不好和皇上交差啊!」干瘦老頭諂著臉巴著王公公道。
王監軍听了干瘦老頭的一番話,心中不禁一酸,哎,這等差事被自己踫上了,不知道是福是禍呢!宋巡檢主掌茂文縣關隘三十多年,里里外外全部都是他的人,這要是將之惹毛了,不說自己這份差不好交代,自己的腦袋都有可能為之而搬家。自己身首異處倒是沒有什麼,自己這麼一大把年紀,死便死矣,可憐的是天下蒼生命系在自己手中,若是自己監軍不利,而讓西星國的韃子們殺進來,百姓將民不聊生!
西星國在仙都國西南之地,在這個國度中,盛產那種紅毛妖怪,身高達到丈余,渾身長滿了鬃毛,豹子臉,用雙足走路,雙臂可以使得任何的兵器,而且通人性,在慢慢的歷史長河中,漸漸被西星國人馴化,而用于軍隊中。這種「豹人」若是打進來,仙都國將會面臨滅頂之災!
想到這里,王監軍哀哀長嘆一口氣,看了那被宰殺的驢馬,搖了搖頭,拂袖離去。
王文從隱匿的角落里站了起來,心里暗暗道,想不到這個老太監竟然還是個忠義之士。只可惜了,報國無門,在這蕃兵營中,他這監軍之職形同虛設。
夜幕降臨,鵝毛般的雪花依舊沒有停息。軍營主帳周圍一派燈火通明,主帳中更是熱氣騰騰,篝火四亮,人聲鼎沸好不熱鬧。什長級別以上的將士們都來到了其中參加婚宴。王文這個冒牌貨摻混在其中,找了個桌子落坐了下來。軍中什長眾多,互相認識的根本沒幾個,因此王文可以安心地坐下來觀察四周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