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為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山雨欲來(八)

作者 ︰ 牧江南

()兩人年紀相仿,性情也有些相近,聊著聊著竟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從安陽君府到趙王宮並不太遠,趙信牽馬與魏囂徐徐而行也不二柱香的時間。望著遠處高大巍峨的宮門,趙信笑著說道;「多謝魏兄相送了,與你相談甚歡,到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魏囂哈哈一笑,道︰「我也正有此感。我魏囂平生最喜歡的便是和痛快之人交個痛快朋友,你若是不嫌棄在下只是一介草民的話,咱們做個朋友如何?」

趙信曬然笑道;「你這話說的就有些掃興了。英雄不論出身,何來尊卑之分,況且我趙信不過也是貧苦之家出身,難不成你以為我是世蔭祖上之功才得到如今之位?」

魏囂笑道;「說的甚為有理,好一句英雄不問出身,就憑這句話,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二人伸掌一擊,相視皆是一笑。趙信拱手道;「軍中還有些事,改日再找魏兄把酒言歡。」

魏囂也隨之拱手道;「那就後會有期了。」

趙信回之一笑,正欲轉身,余光掠過魏囂嘴角邊微微露出的笑意,忽的一怔,心中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頓時止住了了身子,只是看著魏囂。

魏囂見趙信面露奇怪的望著自己,心中隱隱有些察覺不妙,便故作莫名其妙的模了模臉道;「干嗎這麼看著我,難道我臉上有東西嗎?」

趙信盯著魏囂的眼楮,眉頭露出思索之色,道︰「魏兄,我們之前見過面嗎,我怎麼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魏囂心中暗叫不好,猜想定是上次行刺趙頜時趙信和自己對視了一眼,故而才有些模糊的印象。

腦中飛快的轉過各種念頭,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先是哈哈一笑,故作冷靜道;「趙兄之前並不認識我,可是我卻是早已經認識你了。」

趙信一怔,不解道︰「此話何意?」

魏囂笑道︰「一年前你曾在街上與人拔劍相斗,為此還受了不輕的傷,可對?」

趙信眯起了眼楮,心中生出警覺,語氣有些不善的說道;「你們墨家對我倒是花了不少心思,連這些事情都知道的這麼清楚。」

魏囂曬然笑道;「趙兄誤會了,並非我們墨家去有意查你的底線,而是事發時在下正巧也在附近,所以才知道的這麼清楚。」

趙信回想起當日,似乎並未見到過魏囂。忽的想起一事,驚道;「你不會就是…….」

說話時面露遲疑,滿臉驚訝的看著魏囂。此時他忽然想起了當日之事,那時趙權的劍明明就要刺入自己的身子,卻莫名其妙的傾斜了這才避開了要害。更讓趙信時候費解的是明明沒有記得傷了趙權的腿,為何趙權卻斷了腿。

當時想可能是自己情急之下的下意識所為,腦袋中並不十分清醒所以沒有印象。所以雖然疑慮重重,但並未對父親他們提起過此事。如今細細想來似乎是有高手在一旁相助才對。

這麼說來難不成是這魏囂。

趙信卻未說出,只是滿臉異色的看著魏囂。魏囂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經猜出了,何必又欲言又止呢。當時我正在在街旁喝酒,見你雖然身單力薄卻膽識過人,所以才一時心動出手相助。」

趙信神色數變,半響才拱手苦笑道;「沒想到魏兄居然還是趙信的救命恩人,當日若非你出手相助,恐怕我早已有了性命之憂。」

魏囂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墨家俠義精神。況且我魏囂自小就看不慣欺凌弱小之事,尤其是那種仗勢欺人的豪門惡少,更是深惡痛絕。」

「再說若論出手相助到是可以,救命之恩就言重了。當時刺你的那小子不過是怒火攻心才下手沒了分寸,不過看他也是個聰明之人,若是刺中你時定會醒悟撤力,所以我若不出手,最多你也是在床上多躺幾個月罷了。」

趙信聳肩道;「不管怎麼說,我趙信算是欠你半條命了。以後若有機會,我定會加倍報答的。」

魏囂哈哈笑道;「你若真想報答于我,倒不如改日多請我喝些美酒吃些佳肴。你也知道我們墨家清苦的很,這十幾年我過的日子悲慘的很,每日都是青菜粟米,嘴巴里早就淡出鳥味了。」

說道這時,魏囂忽然頓了頓,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道︰「再說,你即便想死也沒那麼容易的,要知道你那神通廣大的師傅可是有著通天徹地的本事,有他老人家在,再重的傷也不在話下,你的小命還怕保不住嘛。」

趙信听著他如此輕松的說起王詡,不由狐疑道;「你認識我的師傅?」

魏囂笑道;「何止認識,赫赫有名的鬼谷子前輩誰人不知、何人不曉,況且鬼谷子前輩與我墨家多有淵源,和墨翟祖師更是忘年之交。」

趙信听魏囂這般說起,心中不由放下心來,心想是一場誤會,原來這墨家非但不是師傅的仇人,反而是世交晚輩。

便也隨著哈哈一笑,打趣道;「原來我們還算得上是世交呢,這麼算來按輩分你還得喊我聲師叔祖呢。」

魏囂嘴角抽動了下,面色有些難看,到沒想到這茬。要知道墨翟是他是曾師祖,這麼算來到真的要叫師叔祖了。便開口辯解道︰「趙兄此言差矣,鬼谷子前輩雖與曾師祖往年相交,可卻是與師祖禽滑厘兄弟相稱。再說墨家和鬼谷門並非一派,自然也論不到這些了,你我既然以朋友相交,扯上這些就未免有些傷感情了吧。」

趙信也並非真的想佔他便宜,只是順口開開玩笑而已。見魏囂如此一本正經的說起這些,便笑道;「魏熊說的甚為有理,那我們還是平輩相交吧,省的我莫名其妙多出那麼他們多徒孫輩的墨者出來。」

魏囂沒好氣的沖他翻了個白眼。又想到什麼,便看似隨口的說道;「很久沒有听說過鬼谷子前輩的消息了,江湖甚至盛傳他已經得道飛升了,不知道前輩現在所在何處,我墨家中人也好前去拜訪已盡晚輩之禮。」

趙信正欲開口,忽然眼珠一轉,便只是笑道︰「我師父他猶如閑雲野鶴,向來行蹤飄渺不定,自從去年一別後便音訊全無,即便是我這個徒弟也不知道他現在身處何方。況且他老人家本就喜好清靜,不喜被世俗虛禮所羈絆,魏兄可以轉告令師魏先生,就說我替師父先謝過先生了,他日我和師父重逢之時必會向他提起此事。」

魏囂心中失望,卻依舊面色如常的笑道︰「無妨,世外高人本就如此,又豈是我輩俗人能夠匹及的。只是有些遺憾我魏囂沒有眼福一睹這千古奇人的風姿。」

趙信笑道;「魏兄勿要失望,以後大有機會的。」

魏囂拱手強笑道︰「如此先謝過了。」

「時辰也不早了,趙兄既然有軍務在身我就不耽擱你正事了,就此別過吧,過些時日我再去找你喝酒。」

「那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魏囂和趙信分別後,便返回道了安陽君府外束手靜靜等候,知道他師傅魏槐走出府門才迎了上去。

魏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問道︰「怎麼樣?」

魏囂將他和趙信的對話大致說了一遍,道︰「這個趙信小心謹慎十分,不過已經承認了是王詡的徒弟,我本想套出王詡的行蹤的,他卻推說並不知道王詡身在何方。」

魏槐皺眉道;「那你覺得他是真的不知情呢還是故意隱瞞不說?」

「都有可能。」魏囂沉聲道︰「不過直覺敢告我他並未對我完全信任,話語中都多有保留,大概對我們墨家仍然心有忌憚。」

魏槐冷笑道;「每一代鬼谷傳人都不簡單,這趙信想來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你繼續和他套籠交情,暫時不要打草驚蛇,這個小子目前對我們還是十分有用的。」

魏囂一怔,不解道;「楚墨和齊墨的人不是就快到了嗎,我們若不從趙信口中逼出王詡的下落,豈不是失信于同門。」

魏槐面色有些復雜的搖頭道︰「此事暫時緩一緩,趙信現在還不能動。」

「師父,這是為何?「

魏槐眼中閃過幾分異色,道;「因為我剛剛和安陽君已經達成了一項協議,我們墨家將助他謀取王位,這趙信是身份特殊,是主父身邊最為重要的人之一,暫時還不能動他。」

魏囂面色大變,驚道;「師父,先祖定下的規矩,我們墨家不得參與朝堂,更不許為權貴所驅,你這麼決定,似乎……」

魏囂咬了咬牙,還是繼續說道︰「似乎太過于草率了些。」

「要知道朝堂之爭凶險異常,贏了固然會回報甚多,可若是輸了的話便會一無所有,師父你真的忍心讓我趙墨百余年的基業毀于一旦嗎?」

魏槐卻並未立刻說話,只是背手仰望星空,許久才悠悠道;「你可知為師今年幾何了。」

魏囂一怔,不解其意,只好按照他的問話回答道;「師父前月剛過生辰,應該是六十有八了。」

「對,我已經六十八了。我雖然武道修為不差,可依舊遠不及王詡的修為,依舊為生老病死所困。人皆言七十古稀,我已臨近古稀之年,這些年來我感覺自己的精力日漸下降,身體也愈發容易發困,想來是大限將至了。」

魏囂動情,面色復雜的低聲道;「師父你多慮了,如今你身強體健,看上去不過五十上下的年紀,哪里談得上古稀。」

魏囂微微苦笑,卻不反駁,只是繼續說道︰「當年墨家三分,說到底還是了我師父禽滑厘的過失所致,師父臨終前更是自責是墨家的罪人。你師父我身為師祖傳人,豈能忘記先師遺志,終其一生也在為奔波。為師自接過你師祖的衣缽繼承這矩子之位來,每日所思之事不過是如何將我趙墨發揚光大,有朝一日能重新整合三分的墨家。「

「可你看如今,齊墨因孟秋道得到齊王賞識,聲勢遠勝于我們趙墨。即便是一直不如我們的楚墨,如今也是實力遠在我們之上。可我趙墨非但沒有發揚光大,反而日漸式微。究其根本原因,我們在趙國的生存空間太小,沒有官府的認可,我們永遠超過不了齊墨和楚墨,更不要說一統三墨了。」

「安陽君給我們的許諾就是這個,他說日後登上王位,定會將我們墨家合法化。拜我為太傅,允許我們墨家廣開武館收納門徒。你要想想,一旦我被奉為太傅,必將遠遠超過孟秋道在齊國的地位,從此趙墨必然門庭廣開,天下墨者皆會接憧而來,統一三墨也必然大勢所趨。」

魏槐說此話時神情激動,目光暴漲,緊握著雙拳,那副平常平靜如水的樣子早已經不見。魏囂心中苦笑,心想到底還是人的私念貪欲作怪,師父苦修了六十多年的墨家心術,卻始終未曾參透這點。

以他對魏槐固執的了解,早已知道無法改變他的決定了,可仍然抱著一線希望說道;「可是師父,你可否想過如果安陽君失敗的話……」

「沒有如果。」魏槐毫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

「你年紀尚小,很多事情並未經歷過。你只知王權,卻並不知主父在趙人心中的地位和影響,而為師則是幾十年親眼所見的。主父一生剛烈,他想要的,從來不會失手的,如今安陽君名為爭位,實際上是他在幕後支持,就憑這點,為師就斷定那個女圭女圭趙王絕不會是安陽君的對手。」

魏囂心中暗嘆,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改變,只得放棄。他是個棄嬰出身,自幼被師父魏槐領養,雖然名為師徒,實為父子。既然魏槐已經決定,他也唯有堅定不移的站在他那一邊去了。

只是…….但願師父不是玩火**,否則這墨家在趙國的百年基業,當真會毀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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