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最珍貴的一張全家福,是他寄托對父親和妹妹思念最深的地方。可是,卻被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毀了,她毀了自己的父親,毀了這個家,現在,連自己的回憶也想要毀掉嗎。滿腔的怒氣涌上心頭,這個一向沉穩冷靜的少年握緊拳頭,一拳砸在地板上,手指砸到水晶的碎片,晶瑩透亮的水晶沾著少年的血,格外刺眼。
沐暮呆呆的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
「滾。」他開口,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語氣。從來沒有,如此的討厭過一個人。
沐暮半跪在地上,無意識的用手把碎片收集起來放到桌上,「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說著起身離開。
對不起是這個世上最沒用最不負責任的三個字,但又有太多的事情,終究只能用這三個字來收尾。
已經是晚上九點,從丁楚一家出來就是這麼漫無目的的走,沐暮看著街邊的燈一個個亮了起來,這才想起來該給葉天澈打個電話,自己從下午出門就沒跟他聯絡過,說不定他已經急的到處找人了。
「唉,」沐暮在空蕩蕩的口袋里模了個遍,「沒帶。」算了,還是快點回去好了。
正想往回走,沐暮看著路邊一條有點黑漆漆的小道,似乎是路燈壞掉了呢,不過,這應該是近路,從這邊穿過去很快就能到家,差不多可以節約一半的時間。
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習慣把那里當成家了?
沐暮抬起手看了看時間,白天的時候也走過幾次這條路,她想了想,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因為路燈壞了,所以這條路上晚上幾乎沒有什麼人。沐暮本以為只是前面的幾個路燈被弄壞了,沒想到越往里面反而越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靜的可怕,城市的喧囂仿佛盡數被黑暗吞沒,這里像是另外一個時空,前方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沐暮的心里打起鼓來,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一回頭,卻發現身後也是一片黑暗,什麼光亮都沒有,看樣子應該走了很遠。
沐暮抱著手臂,很清楚的感覺到手心正在慢慢冒出細密的汗珠,于是,慢慢走變成了快速競走,然後是小跑步,再後來,沐暮只听見呼嘯的風聲掠過耳際。
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沐暮跑了好一會兒,終于听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似乎已經靠近另一邊的出口了。
現在不管是誰,沐暮都想沖過去跟人握個手表示感謝。
可越是走近,沐暮越是覺得不對勁。
「真他媽倒霉,好不容易逮到一個,竟然是個窮鬼!」
………
「媽的,給老子廢了他!」
………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打群架?沐暮躲在牆角,蹲微微探出頭,看到好幾個小混混圍著毆打一個人,為首的那個紅頭發的男子一腳踢中那人的膝蓋把他踢翻在地,沐暮隱約听到被打那人的申吟聲,初步判斷應該是個男生。
再看那幾個小混混站都站不穩的模樣,八成是喝醉了在發酒瘋。
沐暮的腦子飛快的運轉著,怎麼辦,沒帶手機沒辦法報警,再說在這種地方等警察說不定人早搞完拍拍走人了,可這里又沒有其他人,若是單憑自己這小胳膊小腿的頂個鬼用。
正著急,被打趴在地的那人突然被扯住頭發轉過臉來,是大熊!怎麼會是他?!沐暮兩只眼楮瞪得圓圓的,那幾個小混混下手狠,沐暮看到大熊的嘴角都滲出了血絲,再不想辦法救人,大熊就是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沐暮急的直抓頭發,習慣性的身體後仰想靠在牆上冷靜一下,沒注意撞到牆邊的竹竿,這動靜可不小,沐暮恨不得抽自己兩嘴巴,你個笨蛋!
「誰?出來!」听聲音應該是為首的頭頭說的話,果然是窮凶極惡之徒,說話就這麼恐怖。
有總比沒好,沐暮撿了竹竿撐在身側,淡定的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幾個人的注意力頓時都被吸引了過來,大熊趁機想跑,被紅頭發揪住了衣服。
女孩站定,平靜的說,「你們別亂來,我已經報警了。」
紅頭發愣,繼而冷笑,「報警?小妹妹,你還真是天真啊?哈哈。」他說著一腳踹到大熊的就把人給踹到一邊,大熊回頭,看了一眼沐暮,略一遲疑就飛快的跑掉了,跟飛毛腿似的。
沐暮揉揉眼楮,丫的是真受傷了還是裝的啊?
紅頭發領著人,一只手拿棍子輕輕敲著虎口,一步步朝沐暮走近,口中呼出的酒臭味讓沐暮不自禁皺起了眉,「我倒想看看,這強出頭的是有多厲害?」
死了死了,沐暮心中警鈴大作,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兩步,尋找空隙拔腿就跑,可還是晚了一步。
沐暮被團團圍住,紅頭發一個手勢下來,其中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男生掄起棍子就狠狠朝她的月復部打去,沐暮來不及多想雙手提起竹竿想擋,反應過來時只感覺手臂一陣酸麻,用做武器的竹竿被踢到了遠處,不過十幾秒,後背,腿,都被狠狠給了幾棍。
全身上下火辣辣的疼,溫熱的液體從鼻腔里流出,是鼻血,流過臉頰,流過脖頸,像一條彎曲的小溪,最後浸濕了衣領,沾到披散開的頭發上。她抱住雙臂,本能的把身體蜷成了一團,微微抬頭只能看到不停晃動的人影,听到一些斷斷續續的髒話。
一直站在一旁看熱鬧的紅頭發打了個手勢喊停,說著蹲伸出兩只手指卡住沐暮下巴,「我還以為你是有多厲害,你可太讓我失望了,怎麼樣,滋味還可以吧?」
沐暮的頭發已經變得凌亂,幾縷長發散到額前遮住眼楮,她的眼神冷冷的,咬緊了牙關不肯發出一點申吟。
紅頭發明顯被她的強硬激怒了,一甩手把沐暮甩在了地上,「給她點顏色看看。」
「老…大,那邊好像有人。」一個小個子大著舌頭道。
紅頭發順著說話人手指的方向一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起一直有個人倚著牆壁看著。他的位置並不隱蔽,甚至可以說是堂堂正正的在看。而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察覺,紅頭發咽了口口水,強作鎮定道,「你想干嘛?」
少年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不用緊張,我不是好管閑事的人。」冷淡的聲音傳來,沐暮不可置信的抬頭,瞳孔里倒映出那個挺拔少年的身影,這個聲音,是丁楚一。
這樣的場景,是老天的諷刺玩笑,還是恩賜的救贖機會?
可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她還是向他伸出了手,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向他伸出求救的手,那少年,卻連眼皮都沒抬就邁開步子,只留給沐暮一個決然的背影。
沐暮沒來得及收回的手被一腳踩住,骨節 嚓的聲音听在耳里格外清晰,拳頭和棍棒再次如雨點般落下,她的意識開始渙散。
丁楚一,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此了結,從此以後,我再不欠你。
「她在X街的雞尾巷子,遇到麻煩了。」
「什麼?!你怎麼不幫她?!」
「我不會管任何有關于她的事。」丁楚一說完,不理林希晨的反應就摁下了掛斷鍵。
林希晨心急如焚,他現在離雞尾巷子還有好幾條街,幾個小時前阿澈說沐暮不見了他還以為沒什麼事,可沒想到——,對了,阿澈,他剛剛打電話說就在那附近找人,手忙腳亂的掏出手機他騎著摩托車狂飆而去。
見沐暮不再抵擋反抗,紅頭發揪住她的衣領把她拉到面前,然後順勢竟然扯掉了女孩的外套,沐暮憑著僅剩的意識,低頭狠狠的咬住紅頭發的手,血,從口角流出,血腥味充滿了整個口腔,她的眼楮卻亮了起來,甚至帶了幾分笑意。
紅頭發吃痛,猛的把女孩往後一推,預想的撞擊感沒有從脊背傳來,似乎只有微微的刺痛感,牆上一根尖銳鐵釘,就這麼刺進了身體。
沐暮不覺得痛,一點兒也不,她伸出手模了模後背,只覺得全身冰涼,好像剛剛淋了一場雨般濕的,然後徹底暈了過去。
幾個小混混頓時酒醒了一半,六神無主,「老大,怎麼辦,出人命了!」
「快跑!」
葉天澈找到沐暮的時候,那個少女,閉著眼楮安靜的躺在地上,宛如死去一般,在她的周圍,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血腥味,滿地的血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出妖嬈的美麗。
他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炸開,然後什麼都听不見了。
他木然的走過去,睜大了眼楮跪坐在地,輕輕把她抱在懷里,溫柔哄騙一般的語氣喚她,「木木,木木,木木…」
「快點送醫院吧,要不然來不及了。」圍觀的幾個人好心提醒道。
醫院,對,醫院!仿佛某根神經被觸動,葉天澈猛的站起來,抱起沐暮拼命往最近的醫院跑去,她的臉緊貼在最靠近他心髒的位置,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聲,那樣的不安,那樣的急促,就像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一般。
心髒開始缺氧,他的呼吸變的又快又深,手腳也不爭氣的癱軟起來,跑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幾乎變成了拖著步子在走,路上還有幾個行人,見到一個男孩抱著昏迷不醒的女孩,好幾個人都好心的伸出手想幫幫他,可他只是不斷的重復一句話,不要踫她,不要踫她,這個時候,他不信任任何人。
林希晨飆車而來,看見葉天澈抱著沐暮拼命跑著頓時大驚失色,這個笨蛋,他不要命了嗎?!
他動作敏捷的跳下車直接越過馬路的護欄攔住葉天澈,少年抬頭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讓開。」
林希晨只是伸開了手,堅持攔住他的去路。
「她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給我讓開!!」少年發瘋一般的怒吼著,第一次完全失去了理智。
林希晨看著葉天澈懷里奄奄一息的沐暮也是嚇了一跳,但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他就反應過來,異常冷靜的抬起手,狠狠給了少年一巴掌,「葉天澈,那你是想害死她還是弄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