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澈之前的設計思路是生命的律動,春天嘛,最容易讓人聯想到的一是生命,二是運動。可是現在台下坐了一個牛叉的行家,若是想入他的眼,一般的設計自然是不行的了。
于是,之前的一切想法被完全推翻。
燈光亮起,第一位模特從後台慢慢走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黑發,深色眼線,染成黑色的指甲,還有不對稱的黑色性感絲裙,大膽前衛的妝容,冷漠高傲的神情,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還有刻意調暗的光線。
這是傳統的哥特式服裝風格。
哥特式的風格在20世紀初的幾年曾經流行一時,可因為它的風格過于冰冷,甚至往往帶著死亡一般的氣息,也不過幾年便逐漸被淡忘,而在現在這種時候,葉天澈這樣的把這種風格提到T台上,實在不可謂不大膽。
葉天澈根據色彩的冷暖分別,把模特和舞台分為了三部分,一隊是冷色調,一隊是暖色調,還有一隊是中性色調。
哥特式的風格是夸張的,不對稱的,奇特復雜的,以頻繁使用縱向延伸的線條為其一大特征。深色為主的色調,甚至還有幾分病態、**的服裝風格。
黑色的長款風衣,略顯凌亂的長劉海,還有他白皙的甚至能看清細微血管的面孔,冷漠的眼神,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葉天澈迎風而來,風衣的下擺微微揚起,伴隨他而來的,是一種致命而魅惑的死亡氣息。
明知不可沉淪,但卻身不由己的被召喚而去。
哥特式將親近死亡看作一種生活的方式,一種不可辜負的責任。它是在世界呈現平靜安寧的表象背後巨大的空虛、恐懼以及未知……
帶著**,邪惡,消失,與潮濕泥土的味道。
發布會已過去一半的時間,整個T台周邊的風格突然發生變化,燈光被調亮,連帶著溫度仿佛也回升起來。
暖色調以紅色為主調,搭配略為柔和的燈光,使用身形小巧的女模特,使得服裝在熱烈奔放中又不失女性特有的柔和,引人注目卻又不太張揚,暗指對生命的熱愛。
冷色系以藍色為主調,搭配強烈的燈光效果,在給人留下距離和寒冷的感覺之下,又有一種來自外界的溫暖,如冰山下的火種,看似清冷孤傲,實則熱情如火。
中性色調則以偏灰的黑色為主色調,以柔軟的純棉布料搭配亮色系的皮帶,看似懷舊的背後,其實暗藏著運動的元素。
他穿著經典的厚重塔夫綢風衣,長款的雙排扣風衣,經典的肩襻和袖襻,一件清新的條紋襯衫,一條立體剪裁的垂直西褲,在風衣的包裹下展現現代男爵的風範。衣襟自然敞開,用腰帶隨意系結打扣,慵懶隨意中又不失莊重。亮晶晶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神情掛在臉上,只讓人覺得再生動不過。
這是春天的氣息,生命的味道。
這是,死與新生。
繞場一周,然後沿來的路返回,空空的T台上,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只有觀眾眼中的驚艷。
坐在最前一排的Eran率先站起來鼓掌,然後,觀眾仿佛從夢中驚醒一般,片刻,掌聲雷動。
模特們一個個又走了出來,在屬于自己的位置站定,眾星捧月般,葉天澈是最後一個。
卻是換上了咖啡色的休閑褲,V領的針織毛衣,細碎復雜的花紋,很明顯的人工所織,看起來有些陳舊,似乎是幾年前流行過的款式,他站在T台的最高一階,笑容像是拿到了世界冠軍,謙恭有禮的把右手放到胸前輕輕鞠躬,九十度的角度。
感謝的同時,也表示歉疚的姿態。
台下頓時議論紛紛,這本是一場完美的服裝發布會,但Sky最後的這套衣服無疑是個大大的敗筆,話雖如此,但依舊,掌聲不息。
丁楚一笑,說阿澈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報復我不給你發工資?
葉天澈沒好氣,想太多了你,本少可沒那閑工夫。
林希晨扯扯他身上的毛衣想好好看看,被葉天澈一巴掌拍開,罵道,別動手動腳的。
林希晨愣,半響撇嘴,說小氣吧啦的,我只是想看看這毛衣到底有什麼特別的。
葉天澈吹胡子瞪眼,干你屁事。
不過說真的,丁楚一拿著手里的鋼筆一個勁兒的打轉,上下掃描了一遍葉天澈的身材,客觀點評道,阿澈你要是什麼時候不想唱歌了,轉行去做模特也不錯。
葉天澈冷笑,說有多遠滾多遠,就這一回,老子笑的嘴都快歪了,拋媚眼拋的眉毛都抽了,還想下一回,別說門和窗戶,就是下水道也沒有。
「Sky真是穿什麼都好看,」鐘秋心托腮,在辦公室里一邊偷看發布會一邊發花痴。
沐暮坐在旁邊,觀察,點頭,孩子長得好,果然的穿什麼都好看。
「不過,那件毛衣是怎麼回事,Sky怎麼會把好幾年前的衣服拿出來做壓軸?他——腦子壞了?」她戳戳自己腦門兒,惋惜,「這絕對是個大敗筆啊。」
沐暮微愣,仔細一看那毛衣,樂了。
突然開口問,秋心,你相信愛情嗎?
這個問題來的實在有點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鐘秋心一瞬間的恍惚,但很快反應過來,合上筆記本,搖頭,不信。
「為什麼?」沐暮不理解,她一直以為,像她這般活潑可愛的女孩,對愛情都是有一份最熱忱的期待的。
「愛情,不過是一瞬間的感覺罷了,過了就沒了。有些人把愛情變成了親情,相守一生就自以為擁有了一輩子,可是他們從來沒想過,愛情一旦變成了親情,那還是愛情嗎?就像是「我願意」到後來變成了「這是我的責任」,人活著,要背負的東西太多,道義,責任,倫理,這些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但我們又必須依附著這些而生存,多可笑。還有一些人就更慘了,愛情最終變成了無情的背叛和傷害,傷人又自傷,更有些人窮其一生都沒有辦法走出那樣的痛苦和陰影。」
沐暮安靜听著,並不出言反駁,她想,秋心她,一定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關于愛情,沒有規則沒有定義,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又何必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觀點呢。
或許,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幸福的方式。
午餐,照舊是有人送來便當。四菜一湯,還有新鮮的水果沙拉。
鐘秋心在一旁笑的眼楮賊亮,拿胳膊肘捅沐暮,說說,男朋友送來的?
沐暮搖頭。
鐘秋心不信,除了男朋友,這年頭誰還會這麼無聊做什麼愛心便當。
沐暮繼續搖頭,態度誠懇。的確不是他送來的,是他做了讓別人送來的。
得了得了,鐘秋心也不為難她,伸筷子夾了塊紅燒肉,作為精神上的補償。
葉天澈打電話來,問,丫頭你把菜熱了沒?
沐暮啃著紅燒肉,笑眯眯,沒,我覺著就這樣挺好的呀。
葉天澈挑眉,你個死孩子,筷子放下,快拿去微波爐里熱熱。
沐暮不理他,聲音含糊,我都快吃完了。
葉天澈氣悶,半響沒了聲音。
沐暮愣了半天,反應過來人孩子已經把電話掛了。
嘆了口氣,唉,現在的孩子,脾氣都不太好。
回去還得哄,煩,真煩。
外面,關于Sky和薇妮的緋聞滿天飛。屋子里,沐暮對著賴在沙發上不肯動的人恨的牙癢癢。
沐暮問,葉天澈,你為什麼又跑到我這兒來蹭飯?
葉天澈仰頭,裝可憐,因為我沒錢了。
沐暮嘴角抽搐,騙誰呢你。
葉天澈招手,過來。
孩子單純,說過來就過來。
真乖,葉天澈拉她過來坐在腿上,收了雙臂把她抱在懷里,下巴有一下沒一下的蹭人孩子的頭發,淡淡道,我現在算不算吃軟飯?
沐暮點頭,還算你有點自知之明。
葉天澈把頭埋在她頸間悶笑出聲,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吃軟飯的感覺——這麼好。
第二天,照舊是大盒子的便當。這回他干脆在每個碗邊都貼了便利貼。
「我是紅燒魚塊,請熱一分鐘。」
「我是青椒肉絲,請熱三十秒。」
「我是玉米濃湯,請熱一分鐘。」
「我的水果沙拉,生吃即可。」
沐暮笑,看了半響還是打開了微波爐。
薇妮在一次采訪中說,Sky很溫柔很可靠,是我喜歡的類型。
這樣大膽的表達好感,一夜之間,不知道碎了多少少男的心。
這般高雅美麗的女子,在談到他時,還是忍不住的臉紅羞澀。
沐暮在電視上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突然想起多年以前的某一天。
那天是星期一,照舊有升旗儀式。旗手是月考的年級前三名,楚一,沐暮,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女孩,就跟自家孩子長了臉一樣的心理,葉天澈站得遠,穿著藍白相間的公認最丑校服,踮了腳睜大了眼楮想看看孩子風光的樣子。
升旗完畢,一個胖嘟嘟的女孩跑過來,臉紅心跳的問,葉天澈,你剛剛一直盯著我看干嘛?
葉天澈一副姑娘你哪位的樣子盯著她看了半天,最後終于叮的一聲,想起來,這姑娘就是剛剛和沐暮一塊升旗的那個。
哦,他比劃,試圖解釋,我不是在看你,我——
我都看見了,你踮起腳在看我呢,不過沒關系,女孩擺手,羞澀的低下頭,我知道你喜歡我,其實,我也喜歡你很久了。
葉天澈啊,豎起眉毛,把手插褲兜里,居高臨下的俯視,是啊,我不僅喜歡你,我還喜歡你全家。
女孩啊,反應過來,抽抽噎噎的走了。
沒過一會,又來了一個,說兩句話,又抽抽噎噎的走了。
來了一個,又走一個。
葉天澈火了,暴走,老子這麼多年就認真升了這麼一回旗,誰再敢來煩我老子就滅了他!
于是,世界清靜了。
沐暮從遠處走來,眉目清和,拉拉他的袖子,小聲道,要上課了。
葉天澈一路上罵罵咧咧的,但倒也順著她,任她拉著衣袖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