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解釋下，為什麼就換人了？」岳靈一腳踹開鄒氏大廈總裁辦公室的門，手里的文件夾朝茶幾上怕地一扔，雙手叉腰發出她特有的河東獅子吼。
鄒旭窩在旋轉的辦公椅上，從落地窗轉向面前火冒三丈的面孔。「女人，你該注意一下你自己的形象。」
面前的岳靈一頭爆炸式的波浪卷發，架著她那副頗具特色的特大黑框眼鏡，柳眉倒豎地看著他。這位鄒氏廣告公司的首席攝影師，打理自己的功力實在太差了，這不藍色格子衫的衣襟上還留著估計是昨夜的泡面殘片。
估計是剛從外景地直接沖回來的，那部她非常珍惜的哈蘇203FE還掛在她胸前，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那個她經常被去外景地的特大號旅行背包也還背在她背後，旁邊還吊著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子。
「你不說清楚為什麼撤了魔仙，我就拒拍。」岳靈惱怒地拍了一下他那紅木辦公桌大聲說道。他娘的，紅木桌子真不是蓋的，果然很硬啊，手疼。
「因為有更好的，所以撤了她。這理由夠充分吧？」鄒旭轉著派克金筆說道，雖然水性筆如今很盛行，不過他還是比較喜歡這種老牌的名牌貨。
「更好的？」岳靈有些遲疑地揉著拍疼的手掌。「他人呢？我倒要看看誰會比國際知名的美女影星魔仙兒更好，人家可是世界著名的東方女圭女圭，你若是弄不出更好的來，我拒拍。」
「見到他我包管你的蘇哈停不下來。」鄒旭笑道，對這個他很有自信，別看岳靈平常對自己的外貌不修邊幅，但她拍出來的東西原本就有種非常動人的完美和靈氣逼人。
「是哈蘇，不懂就不要亂說。」岳靈大手一揮，不耐煩地再次問道，「他人呢？」
「他現在應該在周大律師家里，你沒回來所以我沒給他安排行程。」鄒旭說道，岳靈的火爆是他幾個稱得上伙伴的人里非常著名的，所以他也不以為意。
「周天宇？」岳靈問道，上海第一大律師，很少有人不知道，岳靈就因為版權的問題曾和他有交集，若不是因為他大概她也坐不上這鄒氏首席攝影師的位置。
話說當年她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雛，拍了幾幅非常讓人感動的攝影作品，在參加新紀元大賽時交上去的作品陰差陽錯之下居然被直接取用了，直到在封面打出來她才知道。幸好還保留著作者的簽名，周大律師的調解下，她順利地進入這家公司擔任攝影師，這樣才結了案的。
「那魔仙兒這麼大動靜，你就不怕把家產敗光嗎？」岳靈撩了一下垂下的亂發，火氣發完了，竟有些擔心起來。
「沒事，能應付。」鄒旭頭也不太地簽著文件，「你盡快做個策劃，盡快把他那部分拍出來，至于用什麼主題，你決定。」
「ok，他什麼時候可以拍，他說隨時可以。」鄒旭說道，「這是他的聯系電話，周天宇是他的代表律師，听他意思會隨行。這回便宜你了。」
「什麼便宜我了。」岳靈臉色一紅，惱怒地回道。
「難道小靈兒不是對那個周天宇念念不忘？」鄒旭調侃地抬起頭說道，當年一段插曲可是公司里人盡皆知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風傳岳靈是因為周天宇才進的公司，直到後來岳靈的實力震撼了這種消息才算漸漸的淡了。
「鬼才對他念念不忘。」岳靈一手搶過他遞過來的名片，雖然相識，也有著莫大的淵源，可是岳靈居然沒敢問那人要電話，都是人家和公司直接聯系的，那邊也是事務所的人代辦，所以至始至終她只知道那個周大律師幫了她而已，倒是沒見過周天宇本人。
「哦，那我鄒氏堂堂首席攝影師去法院門口抓拍周大律師的靚照是怎麼回事？你改行當記者了？」鄒旭玩味地撫著下巴說道。
每天無聊地批這文件，調侃身邊比較親近的人是他的樂趣。
「無聊！」岳靈翻了一下白眼，急匆匆地跑出總裁辦公室。
拉了一下藍色格子衫，看來是要回去整理一下了。
她倒要看看鄒旭不惜砸掉重金換回來的代言人是什麼樣子的，而且能讓周大律師隨行的到底是什麼人，雖然對這個人很好奇，但她更在意的是周天宇，對于周天宇，她倒是真有些期待的。
上海外灘，東方明珠塔旁，周天宇靜靜地站在黑夜瞳身後。
這個時間是正午，有點常識的人類這個時候是絕對不會冒著炎炎的烈日站在這里的，但他的主人似乎怕自己不夠引人注意，傘都沒打，就這樣站在烈日下，還不讓他把傘擋在他頭上，說要感受下風的魅力。
他身上還是穿著那身白色的廣袖長衫，那銹在他肩背上的紅梅在陽光下更加鮮艷了，猶如血滴一般。風不斷撩起他的衣袖和衣擺翻滾撫弄著，那頭柔順的隨風飄舞的長發，那絕美的五官。
美得令人側目，一旁的人早把相機鏡頭對準了他，他卻好像渾然不覺，就這樣迎風站在那里。
「不要拍了，你們這樣是侵犯肖像權知道嗎？不要讓我看到他的照片不經允許用于商業用途，否則鄒氏絕對會追究責任的。」一個火爆的聲音突然冒出來，對著圍在他們不遠處的人喝罵，幾個工作人員也開始擋在那些人面前，讓他們拉開距離。
周天宇微笑，看來，他們等的人來了。
「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林俊擦著汗跑到二人面前。
「沒關系，是我們早到了，瞳說要看看上海外灘是什麼樣子，所以先來了。」周天宇說道，他也站累了，在他們放過來的折疊椅上坐下，看著他們動作迅速地擺好攝影器材。
岳靈這時候卻一直在拍著那個一身古裝迎風而立的男人，林俊告訴她這個人就是她們要找的人時，她徹底被眼前的美景打動了，湛藍的海水，迎風而立的俊俏男人，白衣勝雪，紅梅欲滴，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畫面？
她指揮攝影師推著導軌攝影靠近還在感受海風的黑夜瞳，自己卻拿著哈蘇，不停地按著快門。
黑夜瞳突然皺眉，「阿細，人太多了。」
「呃，拍攝就是這樣的。」周天宇不由地站起來，一旁的人一愣，惶恐起來，感覺好像驚擾了神祗一般，都向周天宇看過去。
岳靈卻不動聲色地將這場面也拍了下來，這個男人，竟然連皺眉都那樣的令人動容。
鄒旭這一撤換，切實值，太值了。她老板的眼光，從來沒錯過。
只是，看起來這個男人似乎有點生氣，看來要打好交道溝通溝通才行。于是她走了過去，「你好，我是這輯廣告的負責人兼攝影師。」
黑夜瞳眼光轉向她，「我不喜歡人太多，嫌吵。」
「ok，今天拍完回去我們精簡人員，不會太打擾你的。」岳靈立刻說道，這樣完美的人，不需要太多的裝飾，看來化妝師，造型師之類的可以精簡了。
「我不喜歡造作，你只管拍好了，不拍劇情廣告，叫他們離我遠點。」朝推著攝影機器的工作人員一指，說道。
「ok。」岳靈朝他們做了個手勢，幾個人急忙帶著器材退到幾米之外，工作人員也急忙把民眾攔著，退開去，這些市民倒是挺配合的，現在拍電影的多了，出于禮貌不干擾別人的工作這種禮儀還是懂的，只是看到拍攝場面多少還是有些激動倒是真的。
「頭，這樣我們怎麼拍啊？」甘憶捷扛著不算輕的攝影器材說道。
「遠距離抓拍，你沒看出來嗎？這個人的氣勢，就算抓拍出來的效果也是絕對完美的，你拉焦距好了。」岳靈急忙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她直覺地感到不能讓這個人不悅，不然人一跑她想拍什麼都拍不到。
「沒事，明天排好了去老城隍，現在圍觀的太多，難免會浮躁的。」岳靈拍拍他的肩說。
「你叫岳靈？」周天宇走過去，他對這個女孩的印象不深，只是大略記得而已，這次岳靈是鄒氏派出來的負責人，他有必要和她好好地溝通一下。
「是，我是這輯廣告的負責人，很榮幸和周律師合作。」岳靈伸出手來和他握手。
周天宇握了一下她的手說道，「拍得差不多了吧？」
「呃！」岳靈一愣，「好像還沒正式開始拍吧？」
「要很久嗎？」周天宇也一愣，那剛剛那些喀嚓喀嚓的聲音是什麼啊？而且現在是正午好不好，她一個女孩子就不怕曬嗎？而且，那個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主子已經不耐煩了，一會他飄走了，你們拍什麼啊？「那趕緊吧。」
「你能不能讓他配合一下。」岳靈非常小心地指了指仍看著大海的美男子說道。
「要怎麼配合？」周天宇模模鼻子，說實話他對這方面也不是很在行。
「能不能讓他換個比較現代的裝束？畢竟，這四周都是很現代化的建築。」岳靈指了指一旁矗立的東方明珠塔說。
周天宇點點頭，走過去對黑夜瞳說道，「瞳，去換身衣服吧。」
「這個不好？」黑夜瞳看了看衣服說道，回來以後一直沒換那身黑色的衣服，他已經習慣了這是衣服，這衣服上有魅兒的氣息。
「換換吧，讓他們拍完我們趕緊走人。」周天宇說道，他也不想在這里呆太久，事務所還有很多事情等他去處理哪。
黑夜瞳剛要轉身，周天宇急忙拉住他。「不要變出來，找個地方能遮擋下的，不然會嚇到人的。」
黑夜瞳看向岳靈，岳靈明白他的意思，把他帶到一輛商務車前。
黑夜瞳進去一會出來了，只是，身上穿的是那天簽約的時候穿那一身黑色的阿曼尼。
岳靈眼皮跳了跳，但也沒說什麼，急忙指揮工作人員進行拍攝。
岳靈在工裝商務車里翻找著，其他人有些奇怪地看著她翻找。
商務車上雖然也有黑西裝，但絕對不是阿曼尼那種高檔貨，這黑夜瞳進去一會就出來了，穿的還是商務車里沒有的衣服，身上那套白色的古裝居然也沒了蹤影，她記得拍攝完之後，他直接上了周天宇那輛路虎的，而現在居然找不到！！！！
「你們都沒看到黑夜瞳穿那身白色才古裝嗎？」岳靈找了許久沒找到，只好問管理商務車的小妹。
眾人搖頭，岳靈有些失望地坐到座椅上，明天若有人問起，還真不知道怎麼交代了。那樣的衣服就算重新做也做不出來了吧？而且，她看不出來是什麼材質的，明明看起來很厚重，卻能隨風飄揚的衣料，她還重來沒見過。
看著幻燈片里不斷閃現出來的俊美男人，岳靈不住地點頭，這人確實不錯，有種君臨天下的味道，絕對是天皇巨星級的人物，只是那眉宇間淡淡的哀愁是什麼？
「怎麼樣？感覺不錯吧？」鄒旭和東方煦走進來，後面跟著林俊和東方耀。
今天是第一天拍攝，他特地過來看看什麼效果。
屏幕上，一身白衣的男人站在那里，身後是湛藍的海水。這是岳靈處理過的，身旁那東方明珠塔讓裁掉了，背景之一幕湛藍的海水，碧波蕩漾間，那白色的身影就映在海里，那身白衣隨風飄揚，那頭黑發也隨風飄揚著，仿佛海里走出來的精靈。
「嗯，不錯。」東方耀拍手說道。
「他那身衣服不合適外灘那個地方，所以我這樣處理了，總有些不如人意!」岳靈說道，不過那種靈動還是讓人看了滿舒服的。
「他就這樣拍的？」東方煦問道，照理應該不會只有這樣的。
岳靈按了一下幻燈片。
屏幕上出現一個穿著一身黑色阿曼尼西裝，倚在欄桿上，看著遠海的樣子，背景是東方明珠塔。
那憂慮的眼神，那似有似無的哀傷，牽動了在場的每個人。
鄒旭不由自主地扶在了桌子上，這樣的表情讓他的心似乎有一絲絲的牽痛，他這是怎麼了？居然因照片的男人那若有似無的哀傷心痛？！！
「呃，小靈兒，我們是做廣告，不是拍電視劇。」東方煦有些不太贊同地說道，「這樣的海報貼出去，你是想讓別人不要買咱們公司的產品啊？」
「那個人不太配合，我只能抓拍，但他臉色找不到半絲歡喜的意思，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好不？」岳靈原本對自己的作品是非常滿意的，「這樣能讓人看了為之動容的照片是一種藝術好吧？拍出讓人看了瞬間能感動的照片，是很多攝影藝術家的夢想，你們這些家伙是沒辦法了解的。」
說實話，剛看到這幅照片的時候岳靈心里也有一絲絲的辛酸，那個男人在看的仿佛不是海，倒像是看著已經離去的戀人。
「明天定了老城隍的行程，那里應該會比較適合他展現自己的靈氣。」岳靈說道，「我覺得他的氣質比較像那些古代君王的氣質，古典氣息很濃厚，而且他那身古裝穿在他身上好像渾然天成似的，非常能吸引人。老板我申請去外省拍攝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這點我有同感。」鄒旭說道，記起那天他剛出電梯時看到那個雪一樣的男人的場景，「你看著辦吧，全部拍完之後咱們再確定用什麼主題，不過得想想辦法讓他笑容多些。」
「笑容？今天從頭到尾我都沒看過他笑，倒是周律師笑得挺燦爛的。」岳靈有些不滿地說道，她一直留意著黑夜瞳的表情，哈蘇從未離手就是想拍一張他笑的畫面，只可惜從頭到尾，那個男人一絲笑容都未曾出現過。
「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光看周大律師了。」歐陽煦不怕死地說道，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岳靈的軟肋。「就知道他的笑容燦爛了，哈哈。」
「你作死，東方煦，你不說這個會死啊？」果然岳靈經不住撩撥，火爆脾
氣又出來了。一腳踹向站在他身後的歐陽煦罵道。
「小煦，不要鬧了。」東方耀制止，「小靈兒好像對今天的拍攝不滿意。」
「我對我的作品很滿意，只是，好像不太適合用來作宣傳。」岳靈懊惱地說，啪地一聲關了機子。「有點郁悶，老板請客宵夜吧？」
「ok，老城隍去。」
「你應該還記得我吧？」黑夜瞳看著坐在對面相貌不算出眾，也不是很有氣質的男人說道，這樣的相貌很平凡，非常的大眾臉，只是他那一身名牌襯得他多少有些高貴起來。
「你是貓瞳。」作為人類，他很榮幸看到了那場維護天地的聖戰，看著竭力支撐天地的巫女魅隕落，看著神女清清的回歸，看著眾神歸位的浩大場面。
他的記憶從來不曾消退過，只是他不知道今天這個已經凌駕于眾神之上的貓妖，應該是弒神找他來做什麼？
「鄒旭，是你的親兒子？」黑夜瞳問道，神情有些緊張。
「是的。」鄒延年非常肯定地說，他可以說是橫跨整個華夏歷史的人物了，活上幾千年不是件容易的事，見證著整個人類世界的復蘇，他是何其有幸。
「據說他活了五百多年。」黑夜瞳問道。
鄒延年點點頭，那一世他的妻子的父親是朝中的高官，罪斬于市，妻子悲傷之下早產的小兒子，他記得那一年是洪武七年，很奇怪的是那個小兒子非常的聰明，什麼東西都一學就會，天下運勢都看到非常透徹，而且，他竟然也和他一樣有著不死之身，長相俊美不老不死，鄒旭精明卻也不屑沾染世道，所以他們一直避著改朝換代的戰火，輾轉于世。那世之後他也沒再娶妻，只跟著鄒旭經商過日子，家底厚實卻也不顯與世，他們都過得很平靜。
「確實是你的親骨肉？」黑夜瞳不相信，有些凌厲地問道。
「確實是的。」鄒延年肯定地說道，「洪武七年，岳父得罪朝庭判了腰斬，妻子看了之後動了胎氣，那孩子是我親自接生的，血淋灕的抱在懷里，就只有一絲氣息，差點就死了。」
黑夜瞳轉向周天宇，周天宇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沒多久又回來，站到他身後。
「你們是神仙，又何須再查？」鄒延年說道，「小人確實據實以告，不敢有半點欺瞞。」
「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說出去，也不要告訴你兒子。」周天宇進來說道，「既然都是老相識了，伊洛又沒封印你的記憶，我們也不想多事，希望你不會說出去，也不要擾亂世間的次序，要怎麼做，你自己斟酌。我的主人是怎樣的存在，你很清楚，所謂的不老不死，永世不滅的真身，在他面前都是螻蟻，希望你明白，珍重。」
周天宇非常含蓄地警告一番就用移形換位將他送了回去。
「你怎麼看？」黑夜瞳依舊閉著眼楮問道。
「看來伊洛的懷疑也不無道理，只是為什麼他出世五百多年之後伊洛那老家伙才發出這消息來？」周天宇思索著說道。
「或許，就因為他的不確定。」黑夜瞳揉了揉太陽穴，「那個老家伙是想讓我自己來確定吧。」
「你覺得他怎樣？」周天宇問道，這里的他自然是指那個活了幾百年的鄒旭。
「鄒延年是吃了不死藥才保持了不老不死之身，但這些是不會遺傳的，也就是說他生再多的兒子也不會有不老不死的兒子。」黑夜瞳說道，「那麼這個兒子極有可能是接受了另一個帶著神識的靈魂，只是，為什麼？如果他真是魅兒，為什麼是個男人？為什麼不與我相見？為什麼遲了五百年我們才發現他？」
「會不會是另外一只修煉成精的妖靈？」周天宇問道，世間萬物皆可修煉成仙，這是清清在神學院的時候就開啟的靈識，只是神學院毀滅之後，再沒有傳授靈識的地方了，他們那幾個僅剩的神靈也鮮少有收徒授業的。偶然有些修煉的，也是不知道廢了多少心力才能成行的。
這只要修煉，必定逃不過神主西冥城的眼楮，又怎麼會五百年之後才發現他？
只恨這樣的不確定，是或不是難道真要賭過才知道？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