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級豪車依舊在車流擁擠的車道穿梭疾馳著,外面燈紅酒綠,節日的喜慶氣氛在這一刻展露無余。
逼仄的車廂,因這一聲小心翼翼的呢喃而越發的安靜,里面兩個男人連呼吸都不自覺放緩,等待著女人的回答。
沐漫情在剛開始那一刻,神情有些呆愣外,後面的時間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和他結婚嗎?貌似沒那麼反感,可她做好當一個妻子的準備了嗎?
妻子,可沒有女朋友那麼好當,它代表一種責任,一個家庭的責任,同時也表示,她要為他生兒育女,可對于孩子,她真心沒準備好,應或者說,她害怕這兩個字眼,一想到孩子和孕婦,她眼前出現的就是一片猩紅的血霧和那一段地獄般的恐懼日子。
「寶貝兒,還是不行嗎?」男人再一次出聲,只是這一次透著濃濃的失望與黯然。
听著他低沉暗啞的嗓音,那語氣中怎麼也掩藏不住的黯然令沐漫情的心好似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她低眸看向懷里像個孩子般靠著她的男人,鳳眸閃過一絲掙扎,「我……還沒準備好,你給我點時間想想!」
唉!她終究是不忍心見他失望,到嘴邊的嚴詞拒絕,卻變成了一句沒‘沒準備好’!
男人听到她的話,湛藍的眸子閃過一絲亮光,這麼長時間的努力,終于讓她松口了,若是以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可現在,她答應他好好想想。
也許別人會說他容易滿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她話里的鄭重,她這樣說,並不是為了敷衍他,而是她會真的考慮,因為了解她,所以懂她,這就是他愛上的女人,要麼不給承諾,若是給了,那她一定會放進心里去。
「好,我給你時間準備,只是不要太久,我心急!」
沐漫情不言,男人再次將她抱緊,車廂內恢復了剛才的安靜。
喬雨涵被推進搶救室時,只剩下一口氣了,經過醫生七八個小時的奮力搶救,終算是搶回了一條命,只是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見人就攻擊。
喬任蒼得到消息趕來醫院,看到這樣的女兒,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地發誓不滅仇幫誓不為人。
凱爾一直在醫院里寸步不離地陪著,喬雨涵只有在看到他的時候,情緒才稍微穩定點。
一向驕傲強勢的女人變成如今這般,凱爾要說心里不痛,那是假的,其實他和她兩個人,說開始,那是從未有過,只是她明白他的心意,卻裝作不知,又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對她的好。
他們三人年紀相仿,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他就很喜歡這個病弱卻十分要強的小妹妹。
那時候他還不了解什麼男女感情,只是特別喜歡和她一起玩,憐惜她病弱的身子,可她的目光卻一直追隨著另一個身為他們太子爺的男孩,每次他只能在背後看著他們一起玩耍,偷偷地羨慕著,渴望著。
他十歲那年被送走,他以為他終于可以和她一起玩了,而事實也是如此,他們度過了五年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除了她眼底偶爾流露出來的那份懵懂的思念,他們一直相處的很好。
在學校里,他是她的保護神,在家里,因為兩家有些交情,所以也經常來往,他一直以為他們會這樣下去。
可沒想到,十年前那一場當家人爭奪之戰,那一份突如其來的婚約,改變了一切,她不再親近他,而是拼命地鍛煉自己,挑戰各種極限,就算身體不支持,她也無所畏懼,勇往直前。
自從知道她和墨閣當家人有婚約的那一刻起,他知道,他們之間變了,不再兩小無猜,也是那一刻,他硬生生掐斷了那份懵懂的愛戀,變得游戲人間,只是有時候,對于她的請求,他做不到拒絕,所以兩人一直都存在一份曖昧朦朧的關系。
夜透著無盡的黑,一陣陣寒涼的夜風襲面而來,不是很冷,卻能讓人身子發涼,林憶湘站在窗戶邊上,俯視著下面燈火闌珊,任由晚風吹拂著她的面頰。
這里是凱爾的家,這段時間,她經常來這里,今天晚上她突然不想呆在那個沒有她的家里,她想要喧嘩的鬧市來驅散心里的那股混亂,便在她離開之後,只身一人出去逛街。
本來凱爾是讓她跟他一起去參加朋友聚會的,可她不想入他的圈子,他們兩人,還沒到那一步,盡管上床無數次,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他們除了身體上的契合外,無一絲感情存在。
雖然這段時間他風流的性子收斂了不少,可各種投懷送抱的女人仍舊不斷,她不相信他能坐懷不亂,而她亦有她心里的掛念。
她以為他們也就這樣了,可沒想到一個意外,讓她平靜的心湖有了漣漪,手里那張化驗報告單被她捏得皺成一團,明明心里知道該怎麼做,可她卻不知不覺來了這里。
當她渾渾噩噩地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自己都嚇了一跳,以往,只要那個男人沒要求她來,她是萬萬不會來這里的,可今天,在她的潛意識下,卻走到了這里來,呵呵,很奇妙,卻又覺得那麼理所當然,畢竟這里是他的種,不是嗎?
她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不怎麼熟悉卻又不會忘的號碼,那頭響了很久才傳來男人有些疲累的聲音,「有事?」
「我在你家,你什麼時候可以回來?」林憶湘的聲音听不出任何異樣。
「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我掛了!」那頭答非所問,語氣中有著明顯的不耐。
「明天打一萬塊到我賬上!」(我懷孕了,我不會自個兒掏錢幫你擦!)
後面的話被淹沒在一聲聲嘟嘟的忙音中,那頭在前半句話落地後,便毫不猶豫地掐斷了電話。
林憶湘看著被掐斷的電話,握著報告單的手漸漸泛白,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嗎?如果她沒听錯,那頭是女人的聲音。
呵呵,有女人好啊,有了女人就不會無恥地糾纏她了,一個意外而已,她自己可以搞定。
手中的報告單隨意地被她扔進垃圾桶,她抓起沙發上的包包,踱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高級公寓,同時將那男人給她的鑰匙留在了茶幾上。
持續了將近一年的糾纏,她想,他應該是膩了吧!這正是她要的,不是嗎?可為何心里卻沒有預期中的高興?是因為肚子里突然多出了一塊肉嗎?
墨宅書房里,男人一襲黑色的睡袍,靠坐在舒適的辦公椅上,修長的兩指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吞雲吐霧。
于凱歌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漂亮的眸子有著凝重和擔憂,「老大,凱爾他……」
他欲言又止,對于凱爾的事,心里著實有些擔憂,若凱爾對那女人真有心思,那很多事必須要避開他了,他是後面才加入墨閣,跟隨他左右的,這里面的曲曲折折,他不是太清楚,不過看凱爾昨晚那緊張的樣子,他不得不擔心。
喬雨涵的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老大並沒有讓凱爾知道,對于那個女人的下場,他不會同情半分。
身處黑道,勝者為王敗者寇,這是他們的生存法則,當然,他也不會去說她心狠手辣什麼的,畢竟黑道就是這樣,怪只怪她不自量力,動了不該動的人。
「我的善心只留給我的伙伴和朋友!」
墨閻濯在說這話的時候,湛藍的眸子一片冷酷,凱爾是他的朋友,他不會對他怎麼樣,若是哪天他背叛了他,他亦會毫不留情地除了他,別說他心狠,因為對別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他不能出事,而他的女人亦然!
盡管是一句簡單的話,于凱歌卻听懂了他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淡淡的可惜。
凱爾,因他父親凱晾的關系,他們對他是有些避諱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墨閣內部很多事都沒讓他參與,而他自己好似也知道這一點,當初毅然決然地進了星際,簡簡單單地做一個經紀人。
如果因為喬雨涵這個女人而打破這層平衡的話,不但他們之間那份微妙的兄弟情會決裂,恐怕一直作為牆頭草的凱晾也會徹底站到喬任蒼那邊。
一連幾天,凱爾都沒有露面,沐漫情身體好了之後,她的身影漸漸出現在熒屏上,如今她的身價高達兩千萬,粉絲數以千萬計,現在的她,說是紅遍半邊天也不為過。
至于他和墨氏集團總裁的緋聞,也漫天飛舞著,眾說紛紜,只是兩位當事人沒有給出明確的回復,炒了一陣子後,便也過了。
由于她的現身,各種廣告代言的合同向她飛來,凱爾不在,這些工作暫時落到尤芯身上,由尤芯幫她做第一層篩選,而沐漫情自己再過濾一遍。
墨閣和墨氏在墨閻濯聖誕節那天上了名人訪談節目後,情勢突然來個大逆轉,墨閣那些心思不正的成員皆被墨閻濯以雷厲風行,毒辣無情的手段清理,而墨氏的股票也以極致速度上漲著。
時間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星期,這天,沐漫情正在拍一段護膚品的廣告,拍攝結束後,張源幫她卸了妝,沐漫情在換衣間「嘔……嘔……」
沐漫情推開洗手間的門,就听到格子間里傳來一陣干嘔的聲,她也沒放在心上,準備進隔壁的一間格子間,可正在這時候,那間格子間的門被人推開。
一襲艷麗著裝,臉色蒼白的林憶湘從里面出來,看到她,神情微愣,妖媚的眼楮閃過一絲慌亂,「漫情,拍好了嗎?」
她掩下心緒,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沐漫情的心思何其敏銳,她眼里那一閃而逝的慌亂又怎麼會逃得過她的眼楮,她眸色沉了沉,答非所問道︰「憶湘,怎麼回事呢?」
最近這幾天她老是這樣,剛開始她說她吃壞了東西,胃不舒服,可哪有經常這樣的,雖然自己沒有懷孕過,可一些基本常識還是知道的。
「沒……沒什麼,吃壞……嘔……嘔……」
話沒說完,胃部又是一陣翻涌,她趴在水槽上又是一陣干嘔。
「我廣告拍完了,待會兒陪你去醫院看看!」沐漫情語氣帶著一絲沉重,她說完,不待林憶湘答話,便推開格子間的門走了進去。
出來的時候,林憶湘無力地靠在牆壁上,臉色蒼白的可以,本是很好的皮膚這會兒透著一絲蠟黃。
沐漫情淨了手,擔憂地看了她一眼,「走吧!」
「漫情,我知道自己的情況,今天不必去了,明天我想休假一天!」
沐漫情腳步微頓,她轉身看著她,「那你告訴我,是什麼情況?」
「呵呵,就你想的那樣!」林憶湘苦笑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在乎。
沐漫情瞳孔一陣收縮,盡管有這方面的猜測,可听她親口說出來,她心里仍是震動了一下。
「凱爾知道嗎?」良久,沐漫情沉聲問著。
想到凱爾對那姓喬的女人的態度,她心里有點擔憂,以前她一直以為凱爾是生性風流,不會愛上誰,這段時間見他收斂了不少,便自作聰明地以為他和林憶湘會有結果,沒想到他不是不愛,而是他的愛給了另一個女人,另一個心里愛著別個男人的女人。
這段時間,他沒有去公司,想也知道他在做什麼,這樣的情況下,憶湘懷了他的孩子,是好是壞?
「他不需要知道,明天這塊多余的肉就會沒了!」
不是說不在乎嗎?可為何在說這話的時候,心里會隱隱作痛?醫生說她(他)有八周了,成長的很好,可再好,他(她)也是一個不該來的意外啊!
第二天,沐漫情推了一切通告和各種應酬,和林憶湘兩人去了一家較為隱秘的私立醫院,听說這里對于病患的*做的極好,不會隨意泄露什麼,林憶湘倒是不怕,主要是她的身份不方便。
沐漫情身穿一件白色的過臀風衣,搭配著一雙加厚絲襪和一雙過膝的高筒皮靴,頭上戴了帽子,精致的臉龐也被寬大的茶色墨鏡遮住,這樣子,別人很難認出她的身份。
她陪著林憶湘坐在等候室里,手拉著她有些濕濡的手,周圍也有不少的女人,不同的是,她們身邊陪伴的是男人。
「下一個林憶湘準備!」
手術室的門打開,女護士不帶一絲感情地說著。
林憶湘身子一僵,握著沐漫情的手突地一緊,沐漫情感覺到她的異樣,心里也不怎麼好受,「憶湘,你想清楚了嗎?」
這樣的事,她不好說什麼,畢竟這是有關一輩子的事,以她和凱爾現在的狀況,孩子生下來,于他們而言,只會加深這場混亂,而她唯一希望的是憶湘幸福,而不是扯進這場三角戀中,而且對象還是凱爾這種風流浪子。
凱爾和年輕時的沐天雄何其相似?听說那時候他愛肖婉,而肖婉卻另有所愛,而且還嫁給了那個男人,所以他游戲花叢。
林憶湘壓下心里的那份痛楚,牽強地笑笑,「這種事還需要想嗎?他(她)只是一個意外,一個不該來的意外!」
對不起,寶寶,媽媽不能要你,下輩子記得要看清對象再投胎,千萬別再遇上我這樣狠心無良的媽媽了!
林憶湘在心里默默說著,而後毅然決然地進了手術室。
躺在手術台上,醫生做著清潔護理工作,耳朵里听著醫生擺弄著工具的‘砰咚’聲,心髒頻率逐漸加快,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不知過了過久,當那冰冷剛硬的工具探進身體之時,一直以來都未流淚的她,流下了第一滴眼淚,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那些冰涼的淚珠沒入她的發間,滲透她的頭皮,引起她一陣陣顫栗,月復部那一波勝似的劇痛讓她臉色一片蒼白,可她硬是緊咬著唇瓣,沒吭一聲。
這是她自己作孽,她沒有喊疼的權利,為了記住這種痛,她選的不是無痛人流,而是一般的打胎刮宮術。
當冰冷的器械探進她的身體之時,她就知道,這個孩子沒了,她看著頭頂的手術燈,眼神有著迷亂,那里,好像有個如天使一般的孩子正一臉含淚的看著她,用唇形對她說,「媽媽,你好狠心啊!」
是啊,她好狠心啊,可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她不能保證是否能給她(他)幸福,當年,她就是一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她不止一次怨恨過,當年母親為何要將她生下來,她不要她的孩子有一天也這樣怨恨她。
手術室外,沐漫情時不時地看著腕上的表,已經進去半個小時了,還沒出來,她想到上次尤芯的情況,心里一陣陣發緊,臉色很是蒼白,心里一遍一遍祈禱,千萬不要出什麼事!
「砰」的一聲響,一個邋里邋遢的男人突然撞開了等候室的門,他身上的衣服潮流,可是皺巴巴的,那張秀氣妖媚的臉龐一片憔悴,光潔的下顎布滿了淡青色的胡茬。
他走到沐漫情身邊,雙手用力擒著她的雙肩,猩紅地眸子緊張地瞪著她,「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