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話還沒說完,雲呈祥撂下三娘起身就跑,雲重紫听後也是腦袋嗡地一聲巨響,只是她就冷靜得多,即便現在跑回去,以自己的腳程也沒祥哥兒的快,不如細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正是前幾天推她落水的二毛,他家就住在隔壁,平時街坊鄰居相處得也都融洽,只是幾個半大的小字孩子心性,開玩笑沒個分寸,她也知道上次他們不是有意為難自己。
前世的記憶就如昨日,如果沒記錯,二毛一家最後都死在了霍亂中。
雲重紫抿了抿嘴,想了半晌,與二毛問道︰「你說我娘到底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且細細說來。」
二毛方才跑得急了,氣還沒順過來,一直粗喘著,「你是不知道,今天你們出去沒多久,你家就來了幾個大漢,踹開大門進屋就砸東西,你娘當時在我家才沒被傷到,听到隔壁動靜大了,她回去一瞧,滿院子狼藉,也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做什麼的,我娘擔心出大事,就讓我來找你們回去……」
雲重紫握緊了握拳頭,不用看就猜到是戚氏所為,她可真是不長記性,先前被差大人抓回去挨了二十大板,現在還敢找人上門找麻煩,果然是人善被人欺,戚氏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以後她就不必再心慈手軟。
何為好人?又何為壞人?只要問心無愧,她就身正不怕影子歪。
雲重紫加快了腳程回到家,院門大敞,還沒踏進去,就听見里面祥哥兒扯著嗓子罵道︰「不要讓小爺我找到他們,否則定會讓他們好看。」
其實這事大家都心里明白是何人所為,只是這一次雲呈祥沒有沖動,定是真把她的話听進心里了,雲重紫不由心里安慰了許多。
她不發一言,默默地上前幫忙整理院子里的瓦罐碎片,那些人把能砸爛得幾乎都破壞了,甚至連燒火的爐子也不放過,她家本就窮困,如果冬天連個爐子都沒有,那更是雪上加霜。
雲重紫看了一眼背對著自己收拾家當的阮如玉,剛想開喚她一聲,就見阮如玉的身子在眼前晃了晃,在她來不及反應過來時,就要摔倒在地。
「娘!」
雲呈祥離她最近,一個箭步撲過去趴在地上,阮如玉沒有摔著,但是卻壓在了祥哥兒的身上。
她連忙上前和雲呈祥把阮如玉抱回屋里,只見她渾身發燙,氣息短促,意識有些渙散,她心道不好,吩咐祥哥兒去找大夫,看著母親憔悴的面容,她心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母親的身體向來不好,咳嗽多日也不肯听勸去醫館抓藥,一直堅挺到現在,家中又遭此劫難,終于是忍不住氣病了,她都不需要去查家中還剩多少錢,既然有人來鬧,怎麼可能只是砸東西這麼簡單,除了房子和三畝地契偷不走以外,估計能值錢的都偷走了。
這是真真的一貧如洗了。
不多時,雲呈祥領著大夫火急火燎的沖了進來,三娘連忙把手中的帕子放在一旁,上前說道︰「大夫,您可看看我娘這是怎麼了?」
急火攻心可大可小,醫書上講「深憂重恚傷也,悲哀憔悴傷也,喜樂過度傷也。」
大夫累得滿頭是汗,也顧不上去客套,背著藥箱就來到床前一看,倒抽一口冷氣,嚇得連連後退。
雲呈祥的脾氣上來,心中急不可耐道︰「你退什麼退,看個病至于那麼嚇人嗎?我娘都昏過去了,你還不去看看。」
大夫抹了一把頭上的虛汗,從懷中掏出帕子搭在阮如玉的手腕上,把了片刻,眼楮越整越大,連連搖頭,背著藥箱就往外跑。
「喂,喂,你跑什麼啊!我們又不是不給你錢。」
「小老兒無能,你娘這病我是治不好的。」大夫說著就要走人,又被雲重紫攔住。
「大夫有話但說無妨。」
大夫緊了緊身上的藥箱子,「最近城里流行霍亂,只怕你娘也染上了。」
「胡說,我娘怎麼可能染上霍亂。」
雲重紫眉頭深皺,低頭沉思片刻,不解道︰「《傷寒論》雲,嘔吐而利,發熱頭痛,身疼惡寒,此名霍亂。然而我娘只是體熱並沒有嘔吐,怎麼可能是霍亂。」
大夫听她讀過醫書,但似乎並不太懂看病之法,故而有幾分不悅,繃著臉回答道︰「小娘子書讀得倒是多,卻無法參透醫理其中的奧秘。病有千種,癥狀相似者上百,故而醫術不精者最易罔顧人命。」
雲重紫知道他是諷刺自己,她面上一紅,連忙作揖不恥下問,「請大夫指點。」
「霍亂之癥並不單一。我已經替你娘把過脈,病人體熱,胸中有團惡氣,似喘不喘,似嘔不嘔,似噦不噦,正是這次的霍亂病癥。」
「即是得知病癥,大夫為何不開藥方?」
大夫搖搖頭,嘆道︰「別說是我,城里的大夫都素手無策,現在得病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容易傳染,一鬧不好說不定就會……」
雲重紫雙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她本以為防著大伯母,步步小心就會躲過這次霍亂,可是老天偏偏這麼喜歡捉弄人,命數算好的怎麼也躲不掉。
今生母親還是沒有逃過這一劫,而且這霍亂不同醫書上所講,以傷寒胃腸之理救治,是一種特殊的新癥狀。
她本以為依照前世的醫理,照著書上的方子抓藥,就算母親得了病也能治好,怎麼能想到……會是這樣!
雲重紫獨自一人躲到廚房里燒水,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那些失去親人的傷痛,素手無策的感覺擊垮了她重生以來信念,她終于跪倒在炭火旁,捂住臉頰嚎啕大哭。
難道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前世的事再一次發生麼?
如果無法保住親人的命,那麼重生還有什麼意義!
她就不信自己讀了那麼多醫書,找不到一個救活母親的方子,那大夫說什麼「病人胸中似喘不喘,似嘔不嘔,似噦不噦,正是這次霍亂的病癥」,她讀上百本醫書,更翻閱過顧家祖上御醫留下來的《四部醫典》,除了其中的《針灸圖經》下落不明外,書中治百病法,十形三療,雜記九門,百法心要,她都牢記于心,怎麼就從來沒听過這個病癥!
雲重紫痛痛快快地哭了一會兒,宣泄過的情緒這才漸漸平靜下來,上天讓她重活一世絕不會是為了玩她,她相信任何病例都不是偶然發生的,有一例就會有記載,更何況她多活七年,那七年中至少有人研究過此時此地青州的這場霍亂,她要好好想一想治病的法子。
第二日,雲重紫把這個家剩下的最後一兩銀子放在桌上,留了張紙條交代祥哥兒好好照顧娘親,天還未亮,她就背著竹簍自己一人去了小魚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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