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入冬,天色亮得晚,山風寒涼,雲重紫穿了身素色曳地裙邊,外罩著一件略小的鼠皮襖子,一看就是用以前的舊衣所改,上面還可以看見針腳細密的補子。
霧重微濕了她的衣裳,幾綹濕發貼在白皙的頸間,她走了一個多時辰出了身薄汗,也並不覺得冷,粉面桃花,清麗動人于飄渺的山峰若隱若現,倒像是精靈出谷。
尤其是她那雙與眾不同的晶亮靈動的眸子,目光中帶著幾分睿智,幾分堅毅,還有幾分超月兌年紀的深沉。
這幾日,雲重紫跟著祥哥兒在山里挖鐵菜,早已經熟悉了山路,根據前世的記憶,她記得曾經有一本書專門寫過地處西南邊境的小魚山,四季常春,唯有冬日下雪時景色才會不同,山頂積雪,山下落雨。
就是它的地理特殊性,小魚山上有上百種野生草藥,其中不乏稀世珍品,因此青州有許多挖草藥為生的人,之前她也想過靠此為生,然而現在母親病重,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的事。
昨晚雲重紫一夜沒睡,想破了頭也沒相出救治的藥方,她也知道醫術並不是看幾本書就能參悟透的,即便自己能認全所有藥材,背得出許多惡疾的獨家秘方,但不懂得醫理和脈理,根本無法治病救人。
思及此,雲重紫的神色凝重起來,如今之計也只能先采些治療霍亂的草藥回去,希望能緩病情。
雲重紫早上出門匆忙也沒來得及吃飯,便在山里摘了野果子,找了塊干淨的石頭坐下來啃了幾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正在這時,有兩個砍柴夫從山頂沿著小路走下來,漸漸走近,他們討論的話題引起雲重紫的注意。
「只怕洞里的那個人活不了了。」
「可不是,一看就是外地來的,別看現在是冬天,小魚山上的毒蟲可多著咧。」
「不過他到底被什麼咬傷的?怎麼看起來怎麼像是得了傷寒癥……」
雲重紫腦中忽然閃現一個想法,快得抓不住,她連忙站起來,喊住砍柴夫,作揖問道︰「請問大叔,你們說的可是什麼人中了毒?」
其中一個砍柴夫見雲重紫客氣有禮,便好心地回答道︰「小娘子一個人在山間可是要小心些,山頂的洞里有個男人不知道被什麼咬傷,怕是要不行了。」
「是哪個山洞?不知大叔可否相告?」
另一個沒開口說話的砍柴夫眯起眼楮瞧了她一會,不答反問︰「小娘子問這個作甚,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去見受傷的男人恐怕不妥吧?」
雲重紫知道他是誤會了,拿過竹簍給他們看,「大叔,我懂些藥理,如果那人是被蛇蟲咬傷,我這里正有采來的解毒草藥,說不定還來得及救他。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如果我有幸救了那人,大叔也是積了功德的。」
「小娘子說得在理。我二人在前面的山洞里發現的他,他已經昏迷了一會兒了,你快快去吧。」
雲重紫福禮謝過,背起竹簍快步爬向山頂,她並不是真的出于救人之心,而是她終于想明白了母親得的是什麼病,或者說那根本不是病,只要找到那個中毒的人,她就會找到答案。
她心中焦急,有幾次差點摔倒在地,好在百步並不遠,在一片雜草中她發現了砍柴夫說的山洞,雲重紫毫不遲疑地低頭走了進去。
先適應了下光線,雲重紫才看清四周,山洞並不深,應該是經常上山砍柴或是采藥之人用來躲雨的,洞中還放了不少干柴和打火石,她巡視了一圈後,才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發現那個蓋著雜草縮成一團的男人。
也許是那兩個砍柴夫覺得他命不休矣,好心為他做點後事吧。
雲重紫邊想著邊走向那人,大元王朝對男女大防並不苛刻,她歷經一世,從未當自己是什麼名門閨秀,也就更不計較這些小節,尤其是人命當前,她一門心思地想去看他的病因。
她小心翼翼地撥開他身上的雜草,待男人的面容完全顯露出來,雲重紫心中很是吃了一驚,他比自己想象中的年輕許多,她緊忙把手探到他的鼻息下,好在尚有微弱的呼吸。
男人有一張如刀刻出來的冷硬容顏,古銅色的肌膚上,劍眉入鬢,鼻翼堅挺,深邃的五官與緊抿的唇線形成剛毅的輪廓,他整個人散發出神秘的陽剛之氣,不知道那雙緊閉的眼眸蘊藏著怎樣的光彩。
雲重紫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紅著臉替男人檢查他傷在何處,她顫抖的手指在踫觸到他身上的皮膚時,發現他渾身泛著寒意,像是一塊塵封千年的冰,她模過他糾結的膀臂,隆起的健壯胸肌,結實的雙腿……即使已不再被男人的皮相迷惑,在面對如此威猛的男子時,她硬挺如石頭的心也有了片刻的恍惚。
在模過他的骨骼後,雲重紫就發現這人的不同來,他絕對不是大元王朝的人。
書中有記,金國男子體格高大,肩膀比中原人略寬,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眼楮是海藍色。
為了應征自己的猜測,雲重紫毫不客氣地掀看了下男人的右眼,雖然只有一條縫隙,足以讓她看清他如寶石般閃耀的冰眸。
雲重紫像是被什麼燙著了,猛地收回手,心中驚疑不定,大元和金國近百年來一直不睦,邊境偶有進犯但都被鎮壓,兩國貿易往來不僅只能在官路,而且限定人員進入。
小魚山上怎麼會出現金國人?難道他是翻山偷越過來的?他出現在這里的目的又是什麼?
雲重紫低頭略微想了想,忽然回憶起前世青州霍亂後,金國借機發動過一次進攻,不過最後還是被大元王朝的「戰神」以奇招取勝。
但是霍亂的發生,中毒男人的出現,以及金國的進攻他們三者之間是否有著一定的聯系?
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出現在腦海里,雲重紫只覺是一團亂麻,完全沒有思路,正當她想得出神,身邊的男人忽然劇烈顫抖,手腳抽動,烏黑的嘴角口吐白沫,慢慢地,白沫變成了鮮血……
雲重紫立即從懷中掏出手帕,用力掰開他的下巴,把帕子塞了進去,以防他咬傷自己的舌頭,她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中嘀咕一句︰如此狼狽之人,她是怎麼一眼就看出他身上的妖孽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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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男呢~救還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