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重紫坐在馬車上,想起方才在魯國公府時,葉老夫人對她說的話已經很明白了,她是想讓自己進宮給太子診治。
上一世她在康樂侯府里看過太子的診斷藥方,即使不看,她也能推算出他現在的病情,此時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術了。
太子的病和雲錦鵬是不同的,雲錦鵬是不能見死不救,而太子……卻是天命不可違!
雲重紫揉了揉眉心,太子的病不能治,也無法治,更治不得!
治好了,他的政敵會讓她會死,治不好,那她更會死。
皇族王位之爭她無意卷進去,只是她忽然覺得有一股力量推著自己前進,似乎有一只腳已經邁進去了……
馬車經過狀元面館的時候,雲重紫掀起簾子向外看了眼,鋪子已經打烊了,魯國公府的馬車停放在巷子口,她剛下馬車,就有人急匆匆地跑過來,喊道︰「三娘,不好了,娘不見了……」
雲重紫定楮一看,居然是祥哥兒,她的眉頭皺得更深,沉聲問︰「怎麼回事?」
雲呈祥急得不行,一把拉著她往家走,「我剛從外面回來,就看到娘的東西都不見了,我又去鋪子里看過,里面一片凌亂,不知道娘出了什麼亂子。」
雲重紫走回家一看,果然如祥哥兒所說,家里的銀票還在,但現銀都不見了,娘親的衣服也不在,她冷著臉站在原地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三娘,你倒是說話啊,你說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你回來的時候就沒見到娘嗎?」
雲呈祥懊惱地拍了拍腦袋,「都怪我晚上回來晚了,如果娘有什麼三長兩短……」
「不會,娘不會出事的。」
雲重紫站在院子里把整件事想了一遍,「雲致遠在哪?」
「沒瞧見啊,他早就回府去了吧。」
雲重紫直覺這件事和雲致遠有關,正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辦,院子外有人扔進來一張紙條,落到了她的腳邊,她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阮如玉在東四街23號。」
「是芍藥姐姐的紙條嗎?」
雲重紫搖頭,「不是,上面沒花。」
祥哥兒急得直跺腳,「那是誰?」
「這是要引我們去呢……」雲重紫握緊了紙條。
「那娘是不是在東四街?我們去還是不去?」
「不管在不在,我們都必須去。祥哥兒,你先去東四街,如果娘在那里,你就想盡辦法也要把娘親帶回來,如果她不在,你千萬別輕舉妄動,我再想別的方法去找娘。記住我的話了嗎?」
「好!我這就去。」
祥哥兒不遲疑,一股風似的就跑出了門外。
「阿甲!」
雲重紫朝黑夜里喊了一嗓子,轉身就進屋,從桌上拿出紙筆寫了張紙條,交給他,「把這個交給威信候府的芍藥姑娘,她看到後就知道怎麼做。」
阿甲點點頭,握著紙條就閃出了屋子。
不等雲重紫喊話,達魁就已經主動現身,雲重紫直接吩咐他︰「你去東四街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她從身上掏出一包藥來,「如果有人在里面,不管那人是誰,把藥粉直接灌進去!」
達魁點點頭,卻沒離開。
雲重紫抬了抬眉看他,「有什麼話回來再說。」
達魁看出雲重紫很是焦急,「如果阮大娘不在那……」
「不在那,你辦完事就回來,我再想被的辦法。」
只要那里有人在,不是害娘親,就是引誘自己去準備害她的……既然對方玩陰的,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
雲重紫眼底的火苗灼灼燃燒,「把藥喂進去後,別讓那人跑了!」
達魁一離開,雲重紫陷入深深的沉思當中,雖說安慰祥哥兒,但她知道娘親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不然她不會這麼離開,只是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會有人扔紙條告訴她,娘親在東四街?又是誰的陰謀?
這麼做的目的是有人要引她去東四街,娘親未必在那,但那絕對有場好戲!
很快阿甲就回來了,帶回來一張紙條,雲重紫看後眼皮一跳,原來是這麼回事。
她把紙條放在火燭上燒毀,不多時,達魁也回來回話︰「那棟房子里只有一個男人,不見阮大娘,藥粉我已經給他吃下了。放心,他跑不了的。」
「娘不在!」雲重紫的心又提起來,不在那,又是在哪?
不過,如今沒消息反而是好消息,雲重紫看著面前的兩個男人,「阿甲,你現在去找我娘……如果還是找不到,就去麻煩七郡王吧,就說這事算我求他。」
阿甲點點頭,目不斜視地隱藏在夜幕中。
「雲姑娘,為何不找我們主子?」
「你們主子今晚上不是有夜宴嗎?哪里功夫管得著我的事。」
雲重紫抬頭看了眼達魁,想了想又道︰「不過倒是真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她低著頭與達魁耳語了半晌,達魁抽了抽嘴角,「這太難了吧?」
雲重紫也不和他客氣,「你剛才還讓我找他幫忙的!你告訴他我說的,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怎麼當我表哥!」
達魁只能領命默默地隱匿了。
雲重紫冷冷一笑,獨自一人走進夜色里,好戲還沒開場,她得先去會一會那個狠毒的女人。
今晚京城里可要熱鬧一把了!
※※※
黑夜里,一輛馬車從威信候府里緩緩駛出來。
馬車里,沈怡琳問向身旁的夏媽媽︰「老爺出府了?」
「是,老爺剛剛出府,就在咱們馬車前面,等到了那邊,一前一後,錯不了。」
沈怡琳勾起嘴角,「辦得好,今天老夫人去了宮里,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咱們就來個甕中捉鱉手到擒來。」
馬車剛出了府,忽然被人攔住。
夏媽媽疑惑地向外問了聲,「怎麼回事?」
馬車外有人道︰「是夏媽媽嗎?」
夏媽媽看了眼沈怡琳,兩人听出來那人的聲音,掀開簾子一看,就見雲重紫站在車外。
沈怡琳奇怪地看著她,「你怎麼在這?」
雲重紫笑意盈盈向她行禮,「回夫人的話,我是來府上給小少爺換藥的。」
「你還有心思換藥?」沈怡琳以為她說的是真的,冷哼一聲。
「我為什麼沒有心思換藥?」雲重紫不解地眨眨眼。
沈怡琳猛地想到此時雲重紫不應該在這,她如果進府換藥,事情就不精彩了,她冷冷地看著車外,雲重紫的笑讓人覺得刺眼。
「你來得不巧,錦鵬已經睡下了。」
「這樣啊!」雲重紫想了想,「那我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進宮了,今晚宮里有夜宴。」沈怡琳倒也沒撒謊。
雲重紫只能遺憾地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
「等等。」
沈怡琳叫住雲重紫,「你走回去也怪遠的,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雲重紫的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道︰「好啊,那就麻煩夫人了。」
她上了車,夏媽媽還算客氣地見了禮,「三娘子。」
雲重紫笑容可掬地向她點點頭,「夏媽媽好久不見啊。」
夏媽媽的嘴角抽了抽,她一直有意無意地避著和三娘子見面,想到第一次那回,她覺得現在還隱隱作痛。
沈怡琳向車外吩咐,「先去東四大街。」
雲重紫歪過頭看她,沈怡琳解釋,「你家正路過那里,我也有點事要去辦。」
「好,就听侯夫人的。」
上了車,雲重紫一直掛著淺笑,沈怡琳見她那副悠然自得的樣,心里冷哼,等一下就有她哭的時候。
沈怡琳今晚出門專門精心打扮過,雲重紫漸漸皺起眉頭,「夫人,最近身體可有不適?」
「你想說什麼?」與雲重紫呆在一處,沈怡琳總要時刻警惕著她。
雲重紫遲疑地說道︰「三娘觀您面相……覺得不太好。」
沈怡琳剜了她一眼,嘲諷道︰「三娘子什麼時候還會看面相了!」
「黃岐之術與易經相通,想來夫人不懂,我也不會見怪的。」雲重紫一本正經道︰「夫人現在有病……」
「你才有病!」
沈怡琳尖叫,她覺得自己只要和三娘子在一起,就沒有冷靜的時候,她告誡自己,只要再堅持一晚,就一晚上……三娘子就會生不如死!
雲重紫斂起眉,又抿了抿嘴,「其實……哎……」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欲言又止,便不再開口說話,那表情像是在說,你不信就算了。
人就是這樣,你反其道而行,反而能引起對方的興趣。
「三娘子,到底想說什麼?」
雲重紫閉著眼回答︰「夫人不信,我何必要說。」
夏媽媽看到沈怡琳火冒三丈的樣子,拉了拉她的袖子,輕聲道︰「三娘子,我家夫人不是那個意思,誰人不知道三娘子的醫術是永康城里數一數二的。」
沈怡琳撇了撇嘴不說話。
雲重紫這才睜開眼,目光一直盯著沈怡琳的臉打量,看得沈怡琳的心里發毛,往旁邊挪了挪,「你看什麼呢!我臉上的妝花了嗎?」
夏媽媽搖了搖頭,表示沒有,也不知道雲重紫是什麼意思。
「你不要裝神弄鬼的,有話就說。」
「那我可就說了?夫人若是不信,也不要見怪啊」
沈怡琳心里越來越疑惑,三娘子這是想耍什麼把戲。
雲重紫冷冷道︰「我看夫人印堂發黑,怕是有災啊……」
夏媽媽怒道︰「三娘子,你胡說些什麼!」
「哈……哈……」沈怡琳不僅不氣,反而冷笑,「我有災?誰有災還不知道呢。」
說話間,馬車到了東四街,臨下車前,沈怡琳回過頭看了一眼雲重紫,「三娘子,我有點事要去辦,你陪我一起去吧。」
雲重紫面上露出遲疑,沈怡琳又道︰「不過是一點小事,三娘子也不肯幫忙嗎?」
「好吧,既然夫人開口求我了,我哪有不肯幫的!」
沈怡琳臉上發青,求?她也配人求!
就讓她逞一時口舌之快好了,等下看誰求誰!
剛下馬車,有人突然從巷子口里跑出來,遠遠地雲重紫就看到那人,驚奇地喊了聲︰「祥哥兒,你怎麼在這?」
雲呈祥見到三娘來這本就奇怪,又看到她身邊跟著沈怡琳,心中更是奇怪,他壓下心中的詫異,見到三娘拼命給自己使眼色,面露焦急道︰「三娘,不好了,我方才回到家,有人往院子里扔了一個紙條。」
他把紙條交給三娘,雲重紫看了看,難掩焦急之色。
一旁的沈怡琳偏過頭大吃一驚,「怎麼?三娘的母親出事了嗎?」
祥哥兒哭喪著臉,著急得團團轉,「是啊,不知道是哪個王八居然說我娘來了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擄來了。」
沈怡琳听祥哥兒居然罵自己王八,氣得臉上的肉都在發抖,忍著氣道︰「那還等什麼,快去看看啊。」
她已經轉身走了幾步,卻看到三娘姐弟倆還站在原地不動,「怎麼,還不去?」
雲重紫沉下臉,搖搖頭,「也許是個騙局,我還是不輕舉妄動了,祥哥兒去報官!」
「好,我這就去找府尹大人,居然敢擄人,看官老爺不把那人打得滿地找牙!」
雲呈祥剛邁了一步,就被沈怡琳叫住,「祥哥兒是吧,別著急啊……那個……報官不妥啊。」
「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娘被人擄走了,還不讓我報官,你和那人是一伙兒的嗎?」
「怎麼可能!」沈怡琳強作鎮定,「我是說,你娘有沒有被人擄走還不知道,如果報官發現沒這回事,府尹大人怪罪下來可是要吃板子的。再者說,這賊人若是真的擄走了你們的娘,萬一是不好的事情……這傳出去……」
雲呈祥火冒三丈,「夫人,你這是在詛咒我娘!」
「小哥兒,我家夫人說的也是實情,現在可耽誤不得,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吧。」夏媽媽在一旁扶著沈怡琳。
雲重紫沉沒地想了想,這才無奈地點點頭,「那就听夫人的吧。」
沈怡琳心中樂開了花,心道︰三娘子啊三娘子,你果然還是太女敕了。
沈怡琳等不及地帶著夏媽媽走在前面,雲重紫與祥哥兒落在她們之後,她悄悄地問︰「雲致遠進去了嗎?」
「我親眼看他進去的,可是娘不在……」
「我知道,咱們就等著看戲吧。」
一行人走到東四街32號的大門外,雲重紫忽然攔住沈怡琳,「夫人,既然這是我的家務事,就我們自己進去看吧。」
沈怡琳看了眼夏媽媽,夏媽媽心領神會道︰「三娘子這話就是見外了,之前你幫了我們府上那麼多忙,如今見到你娘親出了這種事,自然要去幫忙的。」
雲重紫不依,「萬一里面有賊人,怕傷了夫人,就是我們的罪過了。」
沈怡琳心中焦急,心想雲致遠已經進去了,若是再晚了就錯過好戲了,她一把抓著雲重紫的手就往院子里走,「三娘子就不要見外了,若是那賊人只有一個,如今我們人多也好直接拿住他,若是再晚那賊人听到動靜跑了,或是傷了你的娘親就不好了。」
「夫人真要進去?」雲重紫的聲音低沉下來。
沈怡琳本走在前面的步子頓了頓,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但見雲重紫依舊是焦急的樣子,心想是自己多心了,于是道︰「三娘子,快些進去看看吧,我們也好幫你把賊人拿住了。」
雲重紫陰寒的目光垂下,「今日多虧了夫人在,不然我們姐弟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東四街32號的大院半掩著,一推就打開了,院子里沒人,三間屋子都沒有亮燈,雲重紫一路絮絮叨叨地跟著走了進來,只是說些感謝的話,祥哥兒在旁邊忽然道︰「這里也沒人啊,是不是有誰故意戲耍我們,白讓我們跑一趟。」
沈怡琳不可置信地低呼︰「怎麼會沒人。」
她轉過頭看了眼夏媽媽,那意思在問,雲致遠呢?他的人不是比自己早到嗎?人呢?
「院子里沒人,夫人好像很失望啊。」
雲重紫的話音剛落,就听不知道哪間屋里傳來男人低低緩緩的申吟聲,沈怡琳的眼楮忽然亮起來,心中道,也許雲致遠有什麼事耽擱了,反正他在不在場,都不影響這場好戲,今晚的事傳出去,都能讓雲重紫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做人。
「三娘子,你听到了嗎?定是那賊人把你娘給……」
「我呸!」祥哥兒怒急啐了她一口,「虧夫人還是高門大戶里的媳婦,怎麼竟說那些下賤的話。你又沒親眼看到我娘進這里,就睜著眼楮說瞎話!」
沈怡琳氣得渾身發抖,顫巍巍地指著祥哥兒道︰「這院子里的聲音你們也听見了,想來你們鄉下來的孩子,早就……呵呵……」
她拿著另只手拿著帕子捂了捂嘴,意味不明地輕咳兩聲,「更何況小哥兒拿出來的紙條上可沒寫你娘親是被人擄走了,指不定是她自己來和別人私會的呢。」
「夫人,你這是要構陷我母親嗎?」
雲重紫犀利地目光射過來,讓沈怡琳沒由來地抖了下,她緩了好幾口氣才順過勁來,「三娘子,我是不是構陷不要緊,最要緊的是你的娘親。」
她一把抓住雲重紫的手不放,「我們趕緊進去看一看,就真相大白了,等下耽誤了……怕是你娘就沒命了。」
雲重紫這才百般不情願道︰「既然如此,等下夫人看到什麼還請夫人不要見怪啊。祥哥兒,去開門。」
祥哥兒怒氣沖沖地跺了跺腳,循著那此起彼伏的申吟聲而去,朝著大門就踹了一腳。
幾個人站在門外,屋里一片黑暗,只听見什麼有人發出類似低吼的呼救,沈怡琳迭聲道︰「夏媽媽,夏媽媽,點火,快進去看看……」
夏媽媽早就點燃了火折子,她活了大半輩子什麼腌的事情沒見過,也就無所顧忌地獨自走進去,借著一抹大小的光把屋里看了個大概,先把桌子上的燭火點亮。
站在門外的人焦急得等著,忽然听到走進屋的夏媽媽驚呼了一聲。
雲重紫偏過頭看了眼祥哥兒,兩人的目光在黑暗中撞在一起,彼此看出冷意。
沈怡琳听出夏媽媽大驚小怪的尖叫,心道她這戲做的可真像那麼回事。
她像是呼應似的哎喲一聲,強拉帶抱似的就讓雲重紫和自己一起進去,嘴里還不停地哭喊︰「苦命的三娘子啊,你的娘親這麼就遭了那賊人的毒手……」
還沒走進屋呢,夏媽媽就從里面跑了出來攔著她,「夫……夫人……你……你還是別進去看了,太……太……」
那腌的話她說不出口,她現在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沈怡琳心中欣喜更甚,一定是成事了,不然夏媽媽的臉色也不會變得那麼難看,狀況一定很慘烈。
她的心越發陰冷,就算玩不死那賤女人,也要讓她不敢再出來見人,居然敢勾引他的男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
本來雲致遠若是想納妾,買個通房,這些沈怡琳都是可以忍耐的,只是這女人偏偏是個拖家帶口,而且比自己都大的鄉下婦人,這婦人又不是旁的,居然還是三娘子的娘親,她怎麼可能忍下這口惡氣!
這些日子沈怡琳躺在床上裝病,把最近發生的事前前後後想了許多遍,總覺得三娘子的目的不那麼簡單,就在前幾天听說雲致遠總往三娘子家的面館里跑,她才恍然大悟了。
三娘子這是要給自己找個便宜爹呢?
做她的春秋大夢!
沈怡琳的目光幽寒,想到屋里的情景,她就渾身沸騰起來,這可是當眾打三娘子的耳光,吃虧了那麼多回,這一次她終于找回平衡了。
許是屋里光線暗,或者是沈怡琳實在是太激動了,根本沒注意到夏媽媽已經有些扭曲了的表情,她一把推開夏媽媽,強硬著拉雲重紫往里走,她還要把聲音可以裝得緊張的樣子,「快去救救你母親吧。」
「夫人……」夏媽媽淒厲地喊了聲。
可是已經為時已晚,沈怡琳已經拉著雲重紫進了屋,她的目光往里面迅速一掃,當她看到床上的兩個人時,陰冷的笑容凝結在臉上,她像是被什麼東西瞬間定在了原地,通體冰涼,頭皮發麻……連聲音都找不到了。
「三娘閉眼。」
雲重紫一直閉著眼呢,听到祥哥兒的聲音,故作用顫抖地聲音道︰「祥哥兒,我進來的時候就閉著眼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即使不看,雲重紫也可以想象出屋里的情景……那床上不是一男一女,而是兩個男人,其中一個還是沈怡琳的親親夫君呢。
沈怡琳一定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圈套,卻被自己拆穿了。
當時她並不確定是誰設計,只以為是雲致遠的詭計,沒想到卻是沈怡琳想害人。
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沈怡琳用雲致遠的名義下了圈套去東四街,她本是覺得蹊蹺,就先讓芍藥確定沈怡琳是不是在府上,這件事芍藥並沒有提前得到消息,就讓小丫鬟打听到雲致遠接到個紙條要出府,而上桂園里傳出消息,沈怡琳令人備下馬車。
自此,她才把整件事聯系起來想明白,一定是最近雲致遠經常出現在狀元面館,沈怡琳察覺到了什麼,才設局陷害母親!
沈怡琳想害人!她就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祥哥兒……」雲重紫膽顫地出聲,「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只听祥哥兒哼了聲,「夫人,你還不放開我們家三娘的手,這種腌的事還好意思讓她來看!」
雲呈祥氣呼呼地推了一把僵硬的沈怡琳,拉著雲重紫往外走,到了院子外,屋里的人已經亂作一團。
燭火下,幾個人影重疊在窗戶上,夏媽媽顧不得震驚,掐了一把失魂的沈怡琳,「夫人,夫人……快去看看老爺吧。」
沈怡琳的胳膊上一痛,再抬起頭,那床上不堪的一幕又落進眼底。
只見床上有兩個男人疊在床上,雲致遠則被一個粗壯的男人騎著,那男人沈怡琳自然認得,就是她買通了人打算整治阮如玉的,可是……可是雲致遠怎麼在這里?
不對……不對……沈怡琳覺得自己糊涂了,雲致遠在這分明是她設計引來的。
她先以雲致遠的身份引阮如玉來東四街,其實已經派了人在這守著,只要她一來就玷污她,然後再以阮如玉的身份約雲致遠來此,讓他撞見這一幕……本來是萬無一失的計劃,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明明是玷污阮如玉的,怎麼反倒成了雲致遠!
他怎麼連男人都敢……太不堪,太骯髒了!
沈怡琳不敢再去看床上鮮血淋淋的場面,兩個人像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掙扎,他最終還是敵不過粗壯的漢子,被強行騎在了身下,雲致遠已經是半昏迷著,不省人事了。
「夏媽媽……」沈怡琳的聲音都在顫抖,「快……快把他們分開……」
夏媽媽含糊的應了一聲,她也不敢去看床上的兩個男子,她們都進來了好一會兒了,可是那壯漢居然還不肯放過雲致遠……
她本想著過去說一聲,那男人就會松手,可是推了兩下竟然不動……夏媽媽心中驚了下,就見那壯漢雙手死死地拽著雲致遠的胳膊,整個身子都趴在他的身上用力地撞擊……
明明是旖旎春光,屋里的人听到那啪啪地聲音,卻覺得異常恐怖!
屋外的祥哥兒詭異地笑了︰「惡有惡報!他的後廷保不住了吧?」
雲重紫卻沒笑,嗤了聲,「只不過是撐大了,還死不了。」
祥哥兒歪過頭看了眼,他總覺得三娘表現的實在太淡然了,莫非是她做的,如果真是的話……
他只想說做的太好了!
雲重紫沒發現祥哥兒的不對勁,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遠處,她現在只想知道母親在哪,還有怎麼關安哲那邊還沒有動靜!
屋里傳出嘶吼,窗戶上的影子重重疊疊,像是在拉扯著什麼,沈怡琳終于熬不住,捂著嘴跑了出來,小臉煞白煞白的。
今夜正值十五,明月當空,清輝之下所有的骯髒無處遁形,沈怡琳看到兩個雙生子站在門口,彼此冷漠地看著她,只不過動作一致地勾起嘴角,她心中悲憤,想到剛才屋里的場景,哇地一聲大吐起來。
祥哥兒哼笑,雲重紫離著遠遠地看著她,沉聲質問︰「夫人,您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侯爺會在此?」
沈怡琳哪里顧得上答話,她只覺胃里翻江倒海,攪得她不住地嘔吐著,夏媽媽也跑了出來,臉上多了幾道傷痕,「夫人,夫人……我拉不開那個漢子……他好像著了魔似的。」
「三娘,說不定侯爺也是被害的,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先是引我們到此,結果卻讓我們看到這麼骯髒的一幕,一定是有歹人設計,我們還是報官吧!」
沈怡琳尖著嗓子喊了聲,「不——」
「這是為何?」雲重紫不解地問著。
「這是,這是……」沈怡琳的額頭冒出虛汗,「三娘子,畢竟家丑不可外揚啊,這是我們家的事,要是被外人知道我們侯爺和一個男人……」
「好。」雲重紫幾不可見地點點頭,沈怡琳以為她也不想參合此時,直接又道︰「祥哥兒,去找官老爺的時候不要說侯爺的事,就說我們的娘被人拐到了這里。」
「你……」沈怡琳氣極,就要撲過去抓著祥哥兒,卻被祥哥兒抬了一腳踢開,「夫人,男女大防啊!」
雲呈祥露出譏諷的笑,「我差點忘了,不止男女要大防,如今男人和男人也……」
方才祥哥兒那一腳也沒踢到實處,只是沈怡琳吐了一遭,身子虛月兌,整個人都跪倒在地,她看著兩個人,漸漸露出懷疑的神情,「是你們,是你們做的對不對?」
雲重紫冷下臉來,「夫人,說話可要慎重啊。今日之事,我該在哪里,夫人又為何來此?紙條上說是我娘在這里,為何卻是侯爺……如果我娘真的來了,又會發生什麼事,你還需要我說得更明白嗎?」
「祥哥兒!」雲重紫一聲厲喝,把本來要扶著沈怡琳起來的夏媽媽直接下跪了,「報官!」
就在沈怡琳不知所措時,院門忽然被推開,有幾個人走進來,看到院子里的情景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沈怡琳也瞪大了眼楮,他們……他們怎麼來了!
雲重紫卻是背對著院門,听到腳步聲時,她低頭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沈怡琳,嘲諷地勾起嘴角,這次就讓她知道什麼叫身敗名裂!
沈怡琳無意間看到了雲重紫嘴角上的弧度,通體冰涼,她中計了……是她,果然是她做的!
「喲,這是怎麼了呢?」
听聲音耳生,還有一種不正經的調調,雲重紫皺了皺眉,心說這來了都是些什麼人,若是官位不夠高,再多的人也是白搭。
雲重紫見沈怡琳的臉上灰白一片,這才轉過身,只是一眼,就被人群中的藍眸吸引住所有的目光,她忽然覺得是天上的星星墜落到了他的眼眸里,那是是一種魅惑的色調。
有人忽然咦了一聲,「三娘子,你怎麼在這?」
說話的人是顧耀中,他今日正在宮中陪宴,三皇子不知道哪里得來的信,說是宮外一處民宅有好玩意,就非要拉著金國使節一起去看,他也就一同來了。
人群中除了關安哲和顧耀中外,還有二皇子慕君悅,同胞弟弟慕君華,以及五皇子慕君歌。
雲重紫見到沒有慕君睿,莫名地松了口氣,想來他是去幫自己找娘親了,那邊的事交給他,她很是放心,這邊就讓她鬧個天翻地覆好了!
雲重紫未語先落淚,「顧公子……」
她咬了咬下嘴唇,眼楮里 里啪啦地掉眼淚,一手指向屋里,就哽咽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幾日沒見,顧耀中心里更是撓心撓肺地想著雲重紫,這才剛見到面,她就哭得稀里嘩啦的,他的心都要糾結在一處了,也顧不得旁邊皇子還在僭越身份,忙問她,「三娘子,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你說,我……」
旁邊的有人咳嗽了兩聲,他漲紅了臉小退半步,「這里有皇子給你做主呢。」
「三娘子?」咳嗽那人驚奇地打量她,「是那個給七弟治好病的三娘子嗎?」
顧耀中點點頭,「回五皇子,正是她。」
「三娘子是吧,抬起頭來看看。」
開口說話的就是剛進院門語調輕佻之人,雲重紫皺了皺眉,看衣服裝扮,此人應該也是皇子之一。
如此輕佻,應該是一生中娶了十三個姬妾的三皇子了。
雲重紫把頭垂得更低了,「小女子面容粗鄙,不敢辱了幾個貴人的眼。」
「她倒是個會說話的……」慕君華對傳聞中的三娘子早就有所耳聞,這日難得一見,自然要多看幾眼。
一旁的顧耀中看得心焦,他向來知道三皇子是出了名的色膽包天,如果被他瞧見雲重紫的真容……
顧耀中咬了咬牙,打斷慕君華的話,「幾位皇子,不如先听听看三娘子他們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吧?」
慕君歌連連點頭,「是啊二哥三哥,你們看三娘子哭得好可憐,還有那身後的……」
他狀似意外地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你們看那地上跪著的……好像是威信候夫人呢。」
沈怡琳見到皇子也來了,本用袖子掩著面,只以為他們是恰巧路過,可是還是被眼尖的五皇子看到。
雲重紫也覺得奇怪,這五皇子的眼楮還挺尖的。
三皇子慕君華無趣地撇撇嘴,不知道從哪翻出了一把扇子,故作風流地搖了搖,對著身旁的關安哲表示抱歉,「關王爺,真是讓你見笑了,本來我接到消息說這有個兒有趣的,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關安哲似笑非笑道︰「此事未必有趣,三娘子的大名……在金國也如雷貫耳呢。」
「哦?三娘子這麼厲害?」慕君華的興趣更濃了,本想再次和三娘子敘話,卻見身邊板著冷臉的二哥,只能訕訕地收起不正經的調調,問道︰「那個三娘子和威信候夫人,你們都起來說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听到好像有人說要報官?」
沈怡琳見已經躲不過去,截住雲重紫的話頭,搶先一步說道︰「幾位皇子,其實沒什麼事,只不過是……」
她咬了咬牙,隨便編了個借口,訕笑道︰「只不過是一場誤會。」
「呵。」雲呈祥一聲冷笑,「夫人好會睜著眼楮說瞎話,在皇子和外國使節面前,你也敢說謊嗎?這是欺君罔上!就算不是滿門抄斬,也是死罪。」
雲呈祥看到人群里有那個「表哥」,他就知道這人是來給三娘和自己撐場子來了,既然如此,他當然要實話實說了。
「請幾位皇子容稟,事情不是威信候夫人所說那般……」
「你怎麼敢在皇子面前放肆。」沈怡琳還想狡辯。
一直沒開口地慕君悅,抬起手指了指雲重紫,「你說。」
他的聲音里透著一股陰冷無情。
雲重紫皺了皺眉頭,卻還是忍著心中的不舒服回答道︰「三娘並不知全部實情,只是在去威信候府的時候,雲夫人說順路要送我回家,卻把我拉到了這里,我在此見到弟弟拿著紙條說有人告訴他我們娘親在此,但是……」
她猛地頓住,顧耀中听到不是三娘子出了事,心里對此事也並不熱衷,倒是三皇子來了興趣,急切地問︰「這里有什麼?」
他這才看到屋里亮著燈,似乎有人還在屋里,皺著眉看了看地上的人,「那屋里是誰?」
沈怡琳的小臉煞白,不知道怎麼回答,這時讓夏媽媽偷偷進屋分開那兩人已是不可能了,她只能盼著屋里那兩個人趕緊分開。
她就不信三娘子能說出那屋里的情景,若是說了,她的名聲也這麼毀了。
雲重紫動了動喉嚨,回答道︰「夫人仁義,先進一步進去看了,卻跑著出來吐了,方才夫人那麼說怕是要保全什麼人的名聲,還請幾位皇子不要責怪她。」
「三娘子深明大義。」雖然夜幕中看不太真切雲重紫的面容,但听聲音如清新百合,更是別有一番風味,「侯夫人,你說說看,那里面到底是什麼?」
沈怡琳恨得牙癢癢,雲重紫這是故意的,看著是幫她說話,其實是讓她親口說出來那里面的事情,還能證明自己的無辜!
現在她離著門口最近,就是想撒謊都沒辦法。
好狠毒的女子!
慕君華等得不耐煩,若是平常,他看在雲致遠還有些可以利用的地方,就不去計較那麼多,睜一只閉一只眼就算了,可現在他旁邊除了冷冰冰的二哥,還有外國使節,他再怎麼不受父皇寵愛,也不能在關安哲面前折損了面子。
他怒氣沖沖地喝道︰「有什麼好吞吞吐吐的,你不說我就自己去看!」
所有人都看到屋里有人影攢動,也等著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听三娘子那意思里面應該不是她的娘親,而是旁人……
慕君華見沒人攔著他,只身往那屋里走,沈怡琳的額頭直接抵在地上,想要勸她卻不知如何開口,「三皇子,不要去看……那里面是……」
「是什麼是!」慕君華冷笑︰「你越是攔著,事情越是蹊蹺,我這就去……」
話還沒說完,里面不知道是誰尖著嗓子吼了一聲,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像是殺豬那般慘烈,慕君華也怔在原地,他們順著他的目光都齊齊向那屋里看去……
只有雲重紫站著筆直背對著那間屋子,她把對面所有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顧耀中本是看著她,卻經不起誘惑往那屋里看,五皇子想看又不敢看,一副唯唯諾諾很是害怕的樣子,二皇子垂著眸不感興趣,而關安哲……
雲重紫心頭猛地一跳,卻不敢去看他那雙浩海的藍眸。
一聲慘叫後,房門口出現一個人來,那人滿身是血,衣不蔽體,渾身狼狽,黑夜里分外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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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如玉失蹤了……雲致遠還不夠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