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時刻 第三十五章倔強的孩子

作者 ︰ 陽子畔

這鈴聲即使在別的時候,也從未斷過。

「我們今天一定能到達目的地,」早上的時候張德生告訴我,「我們應當在午飯前趕到,我想在下午的時候裝車。」

郵件分發工的營地坐落在山坡上。我們繞過一個山嘴就看見了,那是一片空地,是砍掉上半截樹後開闢出來的。

營地上空升起了一縷飄帶似的藍煙。遠處的山巒高高的隆起,空中現出了密集的樹梢的輪廓,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小路盤山而上,通向林中的空地,砍下的半截樹干就橫七豎八地堆在空地上。

空地正中有兩個帳篷,帳篷前點著篝火,火堆上豎著一個三腳架,架上掛燈燒黑的鐵罐。有四個男人原不在低處一棵倒下的樹上干活,這時他們向篝火走去。一群拉車的牛站在一堆分好的郵件旁邊休息,趕車的人坐在車旁的食品箱子上吃午飯。

張德生跟我談起過生活在這個營地上的人。他喜歡那個叫阿牛的人。這個人弓腰佝背,小胡子上沾著煙漬,一對笑咪咪的藍眼楮埋在深深的皺紋里。阿牛的家是用木板搭的小木屋,他的老婆和三個孩子都住在那里。

「阿牛的老婆很會做菜,但她很討厭看到血。」張德生的表情很夸張。

一天晚上,這個老婆被蚊子咬了一口,滴了兩滴血,她就開始大叫,讓人以為在家里殺了一頭羊呢。張德生給我講完,哈哈的大笑起來。

和阿牛在一起的還有三個男同事,他們都在營地里住宿。有一個叫鐘文的,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小伙子,留著長頭發,出門喜歡穿平頭的鞋子。它總是穿牛仔褲,平日喜歡唱歌,不過唱起來確免不了帶著深厚的鼻音。他會吹口琴,而且吹的很棒。張德生告訴,他唱的歌不錯,可騎馬卻不行。

其他二個人,其中的一個腦子機靈,手腳麻利,老愛說那句自我安慰的口頭禪「過日子可難。」吃完晌午飯就去干活,或者晚上回家,他都要念叨一遍。這不是發牢騷,卻是一種長期厭倦情緒的流露,手里一拿起活計,這種情緒就產生了。

張德生在帳篷附近勒住了馬。這會兒那些人已經從火堆上取過鐵罐,在杯子里倒了些喝的。

「鐘文,你好!」張德生從大車上爬下來,喊著和人打招呼。不等對方回答,他接著說,「你可听說我了那匹棕色的馬了嗎?」

鐘文一手拿著一杯茶,一手托過用紙包著的午飯,走到另一段木頭邊旁邊去。

「沒听過。」

「我賣了它了,我讓買主試用過。那條馬腿不會再出什麼毛病了。」張德生繼續說。

「那是匹好馬,」

「我沒有養過比它更好的馬,它會馱著人回家,而且每次都會靠右邊走。」

阿牛是在我們到來的時候加進來的,這時候呵呵的笑了笑,發起議論來了,「瞧瞧啊,三句話都不離他的本行。」

張德生高興的瞥了他一眼,問道「車裝了了嗎?」

「當然嘍,我是個干活的人,我想扔下我的工作,去趕車。」阿牛說道。

「你會被累死的。」張德生很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我在找我的杯子,沒跟張德生一起下車。我爬下車朝大伙走去的時候,他們個個都很吃驚地看著我。

突然第一次感到自己與眾不同。我竟然會萌生出這種感覺。連自己也吃了一驚。我猶豫起來,一時間手足無措,隨後我火冒三丈,毅然用雙臂撐著拐杖,快步向他們走去。

「你帶了誰來了,」阿牛問道,很吃驚。他站起來了,笑著打量著我。

「小駿祥,」張德生告訴他,「和我一起來的,」他拉了我一下,「過來啊,我們要敲一下阿牛的竹杠,弄點兒吃的。」

「你好嘛,」鐘文對我說,因為認識我,他以前就見過我,他覺得好得意。

他轉向別人,迫不及待地向別人解釋我為什麼要用拐杖。

「他就是那個生過小兒麻痹的孩子。病得好重啊,人家說他以後都不會走路了。」

張德生沖著他發火了。「你胡說些什麼!」他叱問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這一怒把鐘文嚇住了,其余的人也吃驚的看著張德生。

「我哪里說錯嗎?」鐘文問,向他的伙伴求援。

張德生哼了一聲,拿起我的杯子,倒滿了茶。「沒有錯,不過,以後不要再說了。」

「那麼你是腿不好嘍!」阿牛問,想緩和一下氣氛。「你的小蹄子出了點問題,是嗎?」他說著朝我笑笑,听了他的話,大伙兒都笑了起來。

「告訴你們,」張德生端著我的杯子筆直地站著,一本正經地說,「要是你們用這個孩子的倔勁做鞋底的話,那是一輩子也穿不壞的。」

起初,我在這些人中間感到孤獨,迷茫,即使張德生的話也無法消除這種感覺。我原以為鐘文的話是荒謬的,因為我決心要重新學會走路。但是張務生一發火,反而是使這些本來無足輕重的話顯得重要起來,也使我起了疑心,認為這些人感覺到我再也不會走路了。我真希望自己呆在家里,不要上這里來。這時,我忽然听到張德生最後那句話,頓時喜出望外。前面這番議論所產生的影響頃刻間一掃而光。他把我和這些人相提並論,而且還讓他們尊敬我,而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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