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以後,我每天都讓這匹馬快跑。到後來,我坐在馬上,完全穩穩當當的了,即使在校門口急轉彎也照樣如此。
可是我還得抓住馬鞍的前橋。
有兩路在水槽那里會合。一邊經過學校,另一條通向學校後面的小徑,在校舍的另一邊同大路會全。這條小徑是很少有人走的。路兩邊裝有柵欄,路中間還有野草叢生,還有三個彎彎曲曲的土坑,那是偶爾經過的馬匹和大車留下的。
有一道柵欄是由四股鐵絲網做成的,釘在木樁外面。沿著柵欄向前是一條小首家,那是路上的牛群去水槽喝水時踩出來的,一簇簇紅色的牛毛掛在柵欄的鐵絲網上,那是牛群走過時身子擦過鐵絲網留下的痕跡。
我曾想騎馬走這條小道回學校去,可是我沒法駕馭它,只好由著它的習慣走自己喜歡的路了。
冬季里的一天,當它從水槽轉過身來的時候,我用腳跟猛猛地踢了它一下,它就急馳起來,不過,這回它沒有走往常到學校去的路,卻踏上了小徑。
我很高興。以往我們從山腳下走回來的時候,在這條小徑上不知道休息過多少回啦,它總是同疲勞聯系著。那些野草纏結和表面隆起的路,並不好走。可是此刻,瞧著它們在我身下閃過,我不禁對自己能有這樣輕而易舉一躍而過感到驚訝。以前,我看到它們總是想起這種困難,現在我卻全不把它們入在心上。看著那崎嶇不平的路面,我反而覺得很喜歡它們了。
小馬離開路的中心,沿著牛群走過小道快跑,這可是完全出乎意料。它轉向小道時我立即意識到了危險,就用兩手使勁抓住馬鞍,這樣就可以使它避開柵欄,不會踫上正等著它上鉤的鐵絲網了。
但它還是一個勁兒地朝前跑。我低頭看看在馬鐙里無力地蕩著的那條瘸腿,再看看在它下面不遠的地方掠過的幾股鐵絲網。
我穿著長褲,在那條壞腿下會面還纏了厚厚的繃帶,保護開裂的凍瘡,因為它們在整個冬天一直都表現不好。
我朝前看了看小道靠近欄桿的地方,心里明白,再過一會兒我的腿就會擦著鐵絲網了。我並不害怕,但是我對自己只能听天由命而不能反抗感到十分的惱火。
剎那之間,我曾想到過跳下馬來。我吸了一口氣,心里想著,「現在跳吧,」可是根本下不了決心。我仿佛看到自己摔斷了手臂,再也不能拄著拐杖走路了。我回頭看了一眼柵欄。
當鐵絲網第一次鉤住我的腿的一側時,那些鉤子把它朝後拖向小馬的肚子,接著當小道又往外拐時,鉤子把我的腿開了。它月兌了馬鐙蕩了一會兒,又被鉤住劃開了幾道口子,鉤子撕開我的繃帶和褲子,我覺得腿上淌血了。
我的頭腦冷靜下來了。我不再去看自己的腿,卻朝前望著小道在遠處與柵欄分開的地方,顧不得那條劃破的腿和隨之而產生的疼痛了。
到了小徑的頭的那段路似乎很長,小馬東一彎西一拐地跑完全種程,沒有打一個趔趄。它在路角上拐了個彎,抬起頭,豎民耳朵,急匆匆地跑到到學校,可是我坐在馬上已經四肢無力了。
田力和楚威扶我下馬。
「你怎麼搞的?」楚威彎子焦急地看著我的臉問道。
「它走了小路,我的腿踫到鐵絲網了。」我告訴他倆。
「它干嗎要這樣?」田力不相信地問道,一邊彎腰看看我的腿。「它從來都不那樣干的。啊呀,你的腿,它在流血,全給弄破了,褲子也被鉤壞了。它干嗎走那條路?你得去看看醫生,天那,你的腿太糟糕了!」
「快躲到後面把它們弄好,不要讓別人看到,他們會報告老師的。」楚威有點急。楚威是理解我的,「不知道誰有手絹?」我問他。「我得把它包一下,哪個男生有手絹?」
「我去問問代高樂,」田力自告奮勇。「他一定有的。」
代高樂帶著手絹,大家都知道。楚威和我來到學校後面。我坐下來把鉤破的褲子退到腳面,解開劃破的繃帶。露出了凹凸不平的傷口,傷口不深,但有好幾道,不住在往外淌著血,慢慢地這開裂的凍瘡和凍得發青的皮膚。
楚威和我看著它一言不發。
「反正這條腿對你一點用處也沒有,」他想安慰我,終于找到了合適的話語了。
「去它的!」我狠狠地看著它,咕噥著。「這條該死的腿,去幫我看看田力來了沒吧!」
田力拿了手絹過來了,幾乎是從代高樂的手里奪來的,代高樂在後面一直跟著小跑,想知道田力拿著它派什麼用場。
「你明天帶來一定要還我,」代高樂一直強調,但他一看到我的腿,聲音就沉下去了。
我用那條手絹和鉤破的繃帶把腿包扎得嚴嚴實實,接著我就拄著拐杖站起來了。那三個男孩子靠後站著,等待我宣布結果。
「沒問題,」我說,我在發抖,我等了一會兒,看看劇痛是否會停止。
「包了那麼多破布,血是不會滲出來了。」楚威一本正經地說,「沒人會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