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皇帝又來到了金禪寺,寺里的和尚說,法師正關閉關,誰也不能見。皇帝龍顏不悅了,一定要見,攔都攔不住,因為他懷疑,月禪法師被耶羅附身。
和尚又說了,閉關之時月禪法師神游太虛,是叫不醒的,皇帝實在要見得到閉關室去見。而如此一來就危險了,皇帝不想冒險,只好打道回宮。
皇帝此行的目的是要確定此前來時所懷有的疑惑,月禪法師是否真的被耶羅附身,或者是否還被附身著。而雖跑了個空,他還是有所意識,必須馬上找到比月禪法師更高的法師,再次收伏耶羅。
其實,在閉關室里打坐的月禪法師只是一個空殼,四面圍著一群被蛇妖附體的和尚,耶羅早在皇帝上山之前就離開了金禪寺,讓那些和尚守著月禪法師的肉身。
耶羅回到了雪花宮,那時雪花宮已收拾干淨,沒有絲毫戰斗過的痕跡,秩序和往常一樣井然。江盈兒身在宮中卻沒有迎駕,在耶羅進到林媚儀寢殿後方才露面。
殿中的水晶棺還在那里,耶羅站在這一頭,瞧著那一頭,目不轉楮好像林媚儀就躺在里面。他的眼神很冷,冷到不能與之對視,而那層冰冷的後面是一種難言的傷情。
江盈兒出現後,耶羅看也不看,徑直命她將小龍子找來。江盈兒不敢多問,悄悄命侍女去傳喬湘,過了一會兒,喬湘抱著小龍子進殿。
江盈兒又從喬湘手中抱過小龍子,然後親手送到耶羅面前,眼楮瞟著別處說︰「他長得很可愛。」
耶羅沒有接過小龍子,只是冷眼看著,沒有一絲為父的喜悅,仿佛那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仇人。他料到這個孩子太強,會傷到林媚儀,但沒料到,會害死林媚儀。此刻,心中全是悔恨。
襁褓里的小龍子很精神,小唇啪嗒著,眼楮撲閃著,一點也不畏懼耶羅的目光,他好像認得自己的爹,討好的笑了幾下。
「把他帶下去。」耶羅別過臉,冷峻的側面被黑發掩去。
耶羅最終沒有抱一下自己的兒子,這個兒子原本是他最大的期待,但現在只是帶給他深重的罪孽感,他明明愛著林媚儀,卻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讓林媚儀懷上危險的龍子,他是一個怎樣不堪的男人?
看到耶羅這樣的反應,喬湘膽戰心驚,從江盈兒手中接過小龍子後慌忙離開,唯恐耶羅殺了小龍子。
耶羅又圍著水晶棺轉了一圈,爾後听「崩!」的一聲,水晶棺和里面的白花在他的手掌下化成冰雪狀的粉末,星塵般彌漫開來。江盈兒躲在一旁偷看,禁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把何三冢叫來,就說我要賞他。」耶羅輕撢衣裳,冷冷道出一聲。
江盈兒意會,從藏身處走出來,笑得十分妖氣,「恐怕他不敢來。」
耶羅冷不丁回頭,目中寒光一閃,「听不明白我說的話嗎?」。
江盈兒原想著從耶羅身上討點好,卻沒想討了個沒趣,但知道,這個時候絕不能招惹耶羅,否則就跟水晶棺一樣的命運,眨眼變成灰塵。
何三冢來雪花宮的事早在耶羅的預料之中,就算江盈兒將宮里打掃得不留痕跡,也沒有瞞過他的眼楮,而這樣的發生也是他想要的,可趁機清除異黨,穩固自己在蛇族的地位。
耶羅的詐伏可謂一箭三雕,既扼制了月禪法師,又騙過了皇帝,還引出了反對他的蛇族,當中他唯一沒有料到的就是林媚儀的早產和死亡。
在大開殺戒之前,耶羅去了一個特別的地方,靈界,那里人間和地獄之間的一個空間,其中的亡靈在生前都有沒能達到的願望,所以滯留在那里,夢想有一天重返人間,他們一留再留,不能自拔,最後變成了幽靈怨靈惡靈。
耶羅去靈界是為了見林媚儀,林媚儀死得突然,還有許多未了的心願,靈界是她極有可能的去處。
靈界的世界黯淡無光陰氣沉沉,空中飄著藍色的冥火,照見一個個墳墓形狀的洞穴,黑洞洞的穴口徘徊著茫然的靈魂,每個的腳上都拴著一個鐵球,球上刻著自己的名字。
耶羅妖力高超,可穿越不同時空,不久前還到過靈界,便是白塵所說的,來取前蛇王藏在這里的蛇玉,這一次尋找的則是比蛇玉更寶貴的。
耶羅長衣翩翩,身後發如黑瀑,雪白的臉充滿妖氣和煞氣,那些靈魂見到他大都嚇得縮進了洞里,剩下的站在那里發呆。他抓住一個,詢問林媚儀在哪里,那個靈魂指出了方向,還說之前也有人來找林媚儀。他神情一震,急忙奔去那里。
那個洞穴和其他的沒有不同,穴口漆黑一片。「媚儀!」耶羅沖穴口叫了一聲,沒反應,于是伸手往里掏。掏了一會兒,手臂陡地一振,被什麼咬了一下似的。
「寶貝,是我。」耶羅跪下來,撲到穴口向里面說話。
許久了也沒有林媚儀的回應,耶羅又把手伸進洞里,爾後緩慢的向外拉。藏在洞里的靈魂被拉了出來,瘦弱的身子蜷成一團,凌亂的長發遮掩著臉。耶羅一把抱過,含在懷里,心疼得掉下淚來,「對不起!對不起!」
那靈魂沒有被哭聲打動,亮出蒼白的手試圖推開耶羅,似乎要撇清關系。耶羅擒住那手,貼在臉上,聲淚俱下地說︰「我真的好無能,害你受這麼大的痛苦。我發誓,再也不會了,不管你有多恨我,我都要把你留在身邊,盡一個做丈夫的責任。」
當拔開凌亂的頭發,一張雪白無血的臉呈現出來,那正是林媚儀,死後恢復了女人的樣子,標致一如當初,柔弱得惹人憐惜。她的黑瞳閃著迷茫的光,沒有恨也沒有愛,看耶羅視若無物。
「不要這樣看著我,我受不了。」耶羅把頭埋進那一堆凌亂的發絲,害怕踫觸林媚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