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抑郁蔥蔥,山明水秀的江南一隅一路顛簸到了塞外,韻夕早已沒了剛離開京都時的興奮勁兒。尤其是在馬車時間行進在人煙稀少的茫茫戈壁灘時,那種荒涼讓韻夕心里仍然泛出了異乎強烈的孤獨感。盡管她的身邊坐著趙構,但不知為什麼在她的心里始終有一些無以名狀的缺失困擾著她。他愛著她,那麼理所當然她也應該愛他。可是在她的心里總有一些力不從心的原因制約著她,究竟是什麼原因她也說不清楚。
馬車在日夜兼程的情況下終于走出了戈壁,已經能遠遠看見一些綠意和疏散的住戶。車夫突然掀開馬車的門簾,恭敬地稟明著即將到達目的地的大致時間。趙構一路以來本就凝重的神情現在變得更加凝重了,他沒有說什麼只是輕微地點了點頭。韻夕沒有理由地朝他笑了笑,趙構就在那一瞬間心跳極具加快。這妮子實在是太美了,即使是男扮女裝亦絲毫不能遮蓋她的傾國傾城。這樣尾隨著他到金國做人質不知道到底是有益還是無益呢?
傍晚十分,馬車「吱嘎」一聲停了下來。韻夕歡快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她迫不及待地想看一看這個要軟禁他們的地方。果然它沒有設定在城內,看樣子應該是在城郊的某個地方。這個地方實在不怎麼樣!更準確地來講,它就是一個擔當守備任務的軍營罷了。一個金兵統領把他們帶到了若干帳篷中的一個較大的帳篷里,面無表情地告訴他們說︰「王爺,以後這里就是您的住所。有什麼需要的話就直接吩咐外面的守衛,他們一定隨時待命。」趙構冷笑地瞄了一眼那個統領,心想什麼守衛,分明就是監視、看管他的獄卒!
「多謝長官啊!如果沒什麼事那你就先出去吧!我家王爺一路車馬勞頓要休息了。」韻夕笑眯眯地看著那個還站在帳內的統領毫不客氣地說道,手早已擺出一個送客的動作。
那統領覺得有些丟面子,但又不好發作,只得用他的眼楮惡劣地瞪了韻夕一眼,便憤憤地離開了。
趙構見那人已離開帳內,便轉身溫柔地拉著韻夕的手,小聲說道︰「夕兒,以後你一定要注意你說話的語氣啊!要知道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不你肯定會吃大虧的!到時候說不定我也保護不了你。」
「什麼啊!雖說我們是人質,可表面上無論是金國的官文還是宋朝的官文不都寫著我們是外交出使的大臣嗎?怕什麼!要是我們輕易服軟的話,那以後的日子才難過咧!說不定在這軍營里任何一個金國人都可以欺負、侮辱我們呢!我才不要受這種窩囊氣呢!哼~」韻夕噘著著嘴,一臉不悅地辯解道。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對,行了吧?」趙構一把把她攬在懷里,笑道。
韻夕突然一把推開他,神情嚴肅地說道︰「我說你以後一定要記住了,我是你的侍從,男人耶!不可以像現在這樣隨便摟摟抱抱,要不然不是穿幫了就是被人家誤以為是從斷背山來的呢!」
「斷背山?那是什麼地方啊?你的家住在那里嗎?」趙構一臉迷惑地問著。
「哎呀,不是啦!反正你要注意就是了。那我先出去給你找點洗臉水什麼的,你要這里乖乖的等我回來哦!」韻夕用食指輕輕地指著趙構的鼻子,嬌俏地吩咐道。
趙構听著她說話的語氣儼然覺得自己就像個孩子,好像出世未久對什麼都懵懵懂懂似的。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回應著她的吩咐,心里卻是異常的安心。
話說這個軍營其實很大,只是韻夕一向有些自以為是。她穿著一身墨藍色的燕居服極其自信地在各個帳營間穿梭著,尋找著所謂的後勤部。
「大膽宋人,竟敢隨意探察軍營重地!」不知何時從前面冒出了一隊正在巡視軍營的金兵,為首的一個正拿著一把長槍直指韻夕胸前。
韻夕見狀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才沒有探察什麼呢!我只不過是出來為家王爺找洗臉水而已。」
「宋人多狡猾,給我拿下!」為首的金兵毫不理會她的理由,仍舊用把長槍指著她。其身後的兩個金兵听到那人的吩咐,走上前將韻夕牢牢夾住,使她半分動彈不得。
「發生了什麼事?」聞聲望去,說話的正是剛才被韻夕掃了面子的那名統領。韻夕真是恨極了自己的倒霉命運!
「回稟統領,屬下剛剛在巡視營房周圍時抓到這名行跡可疑的宋人!」巡邏兵躬身回答道。
「哦?」金兵統領略有意味地望了望韻夕,然後緩緩說道︰「既然是可疑之人就應該就地斬殺」韻夕一听便害怕了。不會吧,他是認識她的!難道就因為她剛才說話時語調稍微拔高了一些就要公報私仇嗎?男人真是心胸狹窄!那統領好像看出了韻夕的懼意,又開口繼續說道︰「不過,我認識他。他是康王的侍從,放了他吧!」
兩名金兵應聲放開了被架的老高的韻夕。韻夕一臉傲氣地喘著氣,她用力地拍了拍被那兩個金兵抓過的地方,憤懣地轉身離開了。
那統領看著那漸漸遠去的嬌弱背影,心里滿是疑問。雖是夜晚,但從火光的映照下任然可以看出那個僕從俊秀出塵的面龐。難道大宋的男人都長得那麼出色嗎?
韻夕憋著一肚子火氣,提著一桶好不容易找來的熱水吃力地往趙構所在的帳篷走去。她用衣袖鍇了揩額頭上的汗水,看著那一片大大小小,顏色,形狀相似的帳篷頓時傻眼了。對,她迷路了!她找不到趙構的帳篷了。她不得不放下木桶站在了原地。她一邊不斷揉搓著被木桶硌得生疼的手掌,一邊又在極力地回想著那個帳篷的特征。好像那個帳篷跟周圍的帳篷有些不一樣,是圓頂的。應該是往右走吧?
韻夕憑借著對那個帳篷的初步記憶,停一步走一步地搜尋著那個她走出來的帳篷。七拐八繞地韻夕終于看到一個近似與她初見時的帳篷,她興沖沖地提著水桶緩慢地向它移動著。好不容易提到了帳篷門口韻夕卯足了勁兒彎著腰提起了木桶,用蹭動著帳簾試圖掀開它。
恰恰在此刻,帳內也有一只手掀起了帳簾。兩個人隔著帳簾撞在了一起。韻夕被帳內莫名的力量撞翻在地上,木桶應勢也倒在了地上,水灑了一地。水花和著泥土一並濺到了韻夕的臉上、身上。韻夕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地盯著那個從帳內冷不防鑽出來的身影,蓄勢待發。
而從帳內走出來不經意踫到某個東西,隨後听到一聲叫喊的人也著實吃了一驚。他被眼前這個足足矮了他一個頭的小廝的怨恨的神色更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會不會走路啊?你不知道外面有人進來嗎?」韻夕怒氣沖沖地對著那個陌生的男人訓斥起來。
呵,好大的脾氣啊!他還沒有質問他的眼楮長到哪里去了,他倒是敢先發制人起來!完顏宗弼不知為何奈住了他一向火爆的脾氣,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小人兒。
漂亮,真是絕美的漂亮!就連生氣時的樣子也別有一番韻味。眸球烏靈閃亮長眉連娟,星眸蘊怒。粉腮紅潤,絳唇映日。世間美色他已閱無數,但這樣的男人,他還是頭一回看見!這世間怎會有如此俊逸的男子?完顏宗弼一時間竟屏氣凝神無法言語。
「你是啞巴嗎?干嘛還不跟我道歉啊?」韻夕完全沒有注意到完顏宗弼的驚艷,她以為他的沉默是因為他的理虧。
分明是個男人,可是為什麼突然又覺得他的聲音也那麼好听起來?完顏宗弼不禁在心里苦笑起來,若是換做其他人用這種態度,這種語氣如此放肆地訓斥他,他定然早已拔出劍隔斷了他的喉嚨!但是現在,他完全沒有了這種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