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答應你,今晚哪怕是沒了頭顱也要活著。」白仁飛不覺苦笑,方才動情之下說出這番話來,沒想到這丫頭卻好像中了邪般的粘上了自己,以往若是踫到這種情況,他高興還來不及。可是在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歷練之後,兒時在母親的誘導下說出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粘身。」的豪言壯語,不知何時變成了現在的「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都能沒馬蹄。」,這境界是越來越低了,越活越回去可不是好兆頭,而且他也不想做什麼種馬。
歐陽雯剛剛還捶打的小手突然頓了下來,小嘴一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嗔道︰「腦袋都沒了,還活個什麼勁兒?」
「是是是,我改,我改,只要待會他們不砍下我的頭就行,我保證能好好活著,只不過他們都凶神惡煞的,我一不懂美人計,二無絕世神功,想活下來可不容易啊。」听到他這個時候還在開玩笑,歐陽雯鼻子一酸,淚水又有決堤之勢,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從遇到白仁飛,她的淚腺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發達了,動不動便要來一場洪水。
「那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死。」歐陽雯這次干脆把心一橫,來個蠻橫到底,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白仁飛臉上的表情十分豐富,苦著臉也不好說什麼了,看來女人要是發起 來還真不好對付。回想此時情形,白仁飛突然覺得一陣好笑,同時又有一種殘破生死的豁達,人生在世匆匆數十載,既然逃月兌不了輪回,那就權當來逛一遭又如何。想到此前面的聲響似已遙遙遠去,剩下的只有坦然。
哈哈大笑聲中白仁飛走進了前院,無數火炬將原本不算大的院子照的恍如白晝,喧鬧聲陡然停止,白仁飛的舉動顯然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古木白、段飛卿、田逸飛、南宮晴雲、南宮翊、獨孤無痕還有被自己廢去武功的陰陽二鬼。望著那一張張熟悉的面目出現在自己面前,這幾月的時光如水波般在腦海中搖蕩,從初出茅廬時的青澀少年到親眼看到蘇四娘子死在自己面前再到文倩的不告而別,短短的月余光陰幾乎讓他歷盡了人世的滄桑,那些快樂和悲傷的過去似一副副畫卷輕輕的展開在他眼前。
看著身旁歐陽雯關心的眼神,白仁飛的鼻子一酸突然一股酸楚從心底油然而生,直想將此刻陪伴在身邊的人兒拉入懷中,就這麼緊緊的抱著,永遠也不要松開。再強的人在這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也會變得柔弱,即便是精鋼也會化作繞指的柔情纏繞左右。
轉過身,白仁飛低下頭強抑制住內心的波瀾。等再次抬起頭時已經恢復成了那個嘴角掛著邪邪笑意,風流俊雅的翩翩公子,那雙眼楮將院中怒目相向的人的神色都收錄在眼內,但臉上卻未起絲毫憤怒之色,仿佛他們針對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就連一向沉穩的南宮翊也被他這份超越年齡的鎮定所震撼,內心中不由得翹了一下大拇指,就憑這份定力他白仁飛就非一般人能比。
轉眼又看了一眼滿臉怒色的田逸飛,不由得一嘆。都說虎父無犬子,沒想到「玉面郎君」白玉郎的孫子年紀輕輕竟有這種風範,若是今夜留他在世上,將來成就定不輸于其祖父。
「今夜的人都到齊了吧!咦,怎麼好像差了一個,你姑姑來了沒有?」白仁飛獨自一人立在院中,用眼楮緩緩打量著四周的情形,然後才將眼楮望著段飛卿不緊不慢的問道,那樣子哪里像是一個惹了眾怒即將被「繩之以法」的人。
四周的人群漸漸圍成了一個扇形,將白仁飛緊緊的圍攏在中間,漸成合圍之勢。歐陽雯看著白仁飛依舊是那副壞壞的笑容,渾身上下透露著瀟灑的從容,那氣度竟將院中其他人生生的比了下去,她的內心一陣甜蜜,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突然一紅,耳根燒的發燙。不過這些絲毫沒有影響到她腳下的動作,她緩緩的移到他的身旁,雙手也不知放到哪里好了,心如鹿撞,羞澀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白仁飛微微偏了偏頭,看著剛剛被自己拉到身後的歐陽雯竟然走了上來,那雙如白玉般無暇的小手此刻正緊緊的拉著自己的衣角,眼中透露著濃濃的關心。他直直的看著她的眼楮,仿佛看一件極其精美的物事一般,那深深的迷戀神色讓歐陽雯原本緋紅細女敕臉頰似要滴出水來,慌忙轉過頭嗔怒似的說道︰「有什麼好看的,我,我臉上有字嗎?」
「沒有啊,我只是在看我自己而已。」白仁飛神色十分正經的說道,那樣子分明像是受了極其大的冤案一般。
「胡說什麼,你,你明明在看……哎呀,討厭死了……」見白仁飛耍賴,她慌亂中連話都說的語無倫次,還差點上了他的當。
「哎呀,你又想歪了不是,若不是你看我怎知我是在看你,你看我的同時我當然便能從你的眼中看到我了,這個道理你該不會不知吧?」白仁飛看著低頭緩緩捶打自己的歐陽雯,心中剛剛放下的石頭又提了起來,若是自己一人也好般,大不了一死,而如今面對如此一個可人兒他又怎忍心留下她。那結局可想,被這些江湖上欺世盜名之輩玷污不說,光他們對于人的手段何止千百種。
听白仁飛嘴中說出的話,歐陽雯呆了呆,想想他的話說的也有道理,捶打他的小拳頭也漸漸的停了下來。見他不說話,神色間似有憂色,不覺心中一動,「你放心我不會拖累你的,大不了我們一起死。」
白仁飛听了歐陽雯話正想將旁邊的可人兒抱進懷中,只听一聲極不和諧的聲音 了出來︰「死到臨頭了還想著快活,是不是有什麼放不下的,要不我和身邊的兄弟可以替你代勞。」
白仁飛一楞轉眼看了看那人一眼,只見這人身穿一件對襟員外服,年紀在三十左右,一雙小眼正骨碌碌不停轉動,那雙眼中透露著野狼一般的渴望,循著他的目光正好落在歐陽雯身上。
此人名喚倪財,那次為了救出文倩,在段府貴賓樓見過他,據听說和胖公子何少坤有些過節,沒想到這次居然在這里又遇到了他。听他剛剛說的話,加上他的神情動作,白仁飛直想撲過去照定他的臀骨來一下。看著身邊歐陽雯眼中露出的凌厲,白仁飛緩緩的平靜了下去,這種時候絕不能示弱于人,被激怒只能換來更多的嘲諷。
「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倪兄,不知什麼時候你玩膩了胡同口的窯姐,打算到此處另覓芳蹤了?我剛剛正和內子談到一個關于倪兄的笑話,不知倪兄願听否?」白仁飛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嘴角帶著邪邪的笑,神色間無比的輕松自在。
「我倪財做事光明磊落,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是和胡同口的曉紅好過,不過那是在以前,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這個,識相的痛痛快快的俯首就擒,把君子劍和雲錦交出來,否則明年的今日就會是你的忌日。」這番話被他說的高亢有力,讓他自己都佩服起自己來,若是今天能立大功,按照那個人的說話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想著即將要到手的東西,他的臉上不覺的露出得意神色。
「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不過我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記性不大好,這兩樣東西我實在想不出與倪兄有何關系?而且君子劍原本便是我白家之物,那雲錦據我所知是花府鎮府之寶,怎麼突然之間這些都成你們的了,這不明擺著是明搶嗎?」白仁飛也不著惱,就連這麼激昂慷慨的陳詞也被他用緩慢的不能再慢的語速說出來。
看著白仁飛的精彩「演技」,南宮翊隱隱猜出了一些什麼。趕忙對著段飛卿使了個眼色,自從接到聚音蟲返回的命令,他便伙同這些同樣街道命令的同仁們一起趕往白府,趁著夜色好行事,現在白仁飛無故拖延時間,很明顯是在等待什麼。為防夜長夢多和段飛卿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便準備行動。
突然一陣悠悠的簫聲傳來,隨著夜晚的微風清晰的傳入院中人的耳中。那如泣如訴的簫聲一聲緊似一聲,仿佛重逢的愛人又將遠行,那十里的長亭在晨霧中若隱若現,兩雙手緊緊的纏在一起,卻又不得不離開……白仁飛的腦海中突然閃出這樣一副畫面,仿佛一個喝醉的人般搖晃開始微微搖晃。
白仁飛心中一凜,暗叫一聲糟,趕緊屏氣凝神,擯除腦中雜念。他心中十分清楚蘇三娘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