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絕技
難曉動了——
仙人谷絕頂輕功「幻影」一展開,剎那間,難曉就幻化為一道光。向場上激斗的人疾射而去。
愣神間,她的身形已在空中幾經變換,到達一點後,終于停在半空中。只見她雙手張開,脖頸後仰,運氣周身,全身就籠罩在一片白光中。
她身上光芒萬點,漸漸地,似要破體而出。她輕叱一聲,再發一分力,頓時,數不清的光點從她身上向騎兵隊飛射而去。
那樣的速度,讓閃電也感到羞愧。
那樣凌厲、睥睨天下的氣勢,震得在場所有人發暈。
「流星十八點」。那如流星似的十八點星光,在空中分成兩路,以一種破風之勢向那些騎兵擊去。在這其中,有六顆流星去勢相左,在空中相互交錯,分開後卻見流星十二顆。
此時,已有流星二十四點。
只見這些流星就像長了眼楮似的分別向那二十四個騎兵身上「鑽」去。
就在這一瞬間,場上的局勢已經完全改變了。
那二十四個騎兵突覺右手一麻,兵器落地。止住驚駭,立即察看右手傷勢。但見他們手上無任何傷痕,只在他們右手腕外側「陽谷穴」處略微有點發紅。再看看自己,渾身酸軟,已是不能動武了。
原來難曉這一出手志不在取他們性命,而只是想將他們擊退。她不喜歡殺人,不喜歡一條旺盛的生命就此從自己手上終結。
她一直認為,生命是神聖的,就是再卑微的生命,都應該得到尊重。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舒天放。
他不僅教她武功,教她技能,還教她如何做人。尤其是——敬畏生命。
所以他這一生把大半的精力都放在醫術上。
他敬武又厭武,敬武是因為武以正途用之,就能健其身糾以亂。厭武,因為武功不僅能助長一個人的勇氣,也能滋生人的野性。殺人的人多半都是身懷武功的人。沒有武功,也就不會好凶斗狠,平添禍亂。
她不殺他們,因為知道有些人,就算你殺了他們,也無法讓他們改變。
而且她相信,這些人雖然嗜血,好殺成性。但他們身上依然有許多閃光的美德。他們重義如山,對主人忠心不二。是些有血性、有擔當的的也漢子。殺了他們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也撫慰不了任何一個逝者的在天之靈。
他們要活著。給他們一次機會,讓他們再為自己,就只為自己活一次。
讓他們好好感受一下,這個世界,有太多值得去的地方,有太多值得做的事。雖已習慣馬背,可那地方卻讓人感覺不到一點溫暖……
「你們走吧——」難曉對那些滿臉死灰的騎兵說道。
「什麼?你……你不殺我們?」帶頭的騎兵驚詫道。「走吧——」難曉輕輕重復了一聲。這時,只見那個騎兵搖晃著站起來,以一種悲哀又蒼涼的嗓音說道︰「就算你不殺我們,我們也沒有臉再活下去,也不允許自己苟活下去。」
「昔日的你們已經死了,就在剛才,被我殺死了。」難曉道。
「可我們辜負了王對我們的期望……」那騎兵嘆道。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威風凜凜的戰將,而是一個受挫一下衰老了二十年的老人。
「你們為你們的王做得夠多了。為了他,你們失去了廣闊的天地,甚至失去了自己……」
那騎兵不說話了,良久才說道︰「我……並不後悔,我相信他們……也不會……」。那些騎兵在他說完後,一個個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一幕,就連難曉也開始感動起來了。
原來,在他們那粗獷的身軀下,竟也蘊藏著那樣深沉細膩的情感。難曉發現,她對人性了解實在太少太少了。
「那你們總應該回去復命吧,就算要死也得在那之後不是麼?」難曉知道,這些人早已報了一死之心,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只有一個人。
如果說有誰能讓他們改變心意的話,就只有一個人——殘人王。
只望他對自己人不至于那麼絕情,尤其是那些為他寧死也無怨無悔的人。
而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這些漢子可以為他做到如此不顧身的地步?——她越來越無法了解——
02復命
二十四騎回來啦。
只是這一次,他們不是騎著寶馬揮著大刀一路吆喝著回來。而是——牽著馬回來的在王降罪以前,他們絕不會上馬。
也許這輩子他們都沒有機會再「爬」上馬背。
莫遲歡——殘人國第四代王正仰躺在軟榻上,手里拿著一個翠玉酒樽,從高處向嘴中滴落。待一杯傾盡,再一口吞進肚里。
他喜歡這樣喝酒,這就像他對待敵人的方式一樣。先把分散的敵人集中起來,然後再一舉殲滅,不給他們一絲機會。
他喜歡這種方式,因為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他太怕麻煩了,也不喜歡費心力。幸好,這世上值得他費心、能讓他費心的事並不太多。
如果一件事或一個人引起了他的興趣,並為之費心的話。那真是他們的悲哀——也是他們的不幸。
他本就不是一個讓人消受得起的人
他目空一切,沒有一件事能真正讓他上心;二十年來,也沒有一個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他覺得,這種生活真是無趣極了。
「王,他們回來了」近衛長顧翎歌進來通報。「阿翎,我有沒有說過,你可以叫我阿遲?」莫遲歡坐起身問道。「王說過,但君臣有別,臣不敢造次。」顧翎歌從容道。「阿翎,你是不是怪我?」「臣不敢」。顧翎歌隨口應道。他看似恭敬,其實並沒任何不敢的意思。
「阿翎,我知道你不認同我做事的方式……」莫遲歡突然停下來,招了招手「你出去吧,讓他們進來」。顧翎歌轉身,那一刻,他感到深深地傷痛。
他不喜歡解釋,也沒必要解釋。
他不會在乎一個人,任何人他都不在乎。顧翎歌一直都知道。只是他還是忍不住難過-——他把他視為兄弟。無論朝局幾經變換,他一直堅定站在他這邊,甚至犧牲唾手可得的利益去幫助他登上王。而他,卻連一句解釋都吝嗇說出口。
他不恨他,永遠也不會恨。
他只是為他擔憂。阿遲變了,變得可怕,可憎。這是因為他太寂寞?還是因為他太驕傲?
「參見王」二十四騎兵跪在軟榻前,等候王發落。「起來吧」莫遲歡開口道。但這次,那些惟命是從的騎兵仿佛沒听到似的,仍然跪在那里,將身子躬得更低了。
「說吧,出了什麼事?」莫遲歡再次開口。那帶頭騎兵從人群中跪著「爬」出來︰「屬下辜負王的期望,未完成王交給我們的任務,求王賜屬下們一死。」
莫遲歡依然一副淡淡的樣子,好似根本不將這種事放在心上。過了良久,才開口問道︰「哦?敗了?怎麼敗得?你們二十四個人是我親手教出來的,誰有這麼大本事可以讓你們輸得這麼心服,‘完好無損’的跑回來了。」莫遲歡輕輕笑起來。
帶頭騎兵肩膀已在瑟縮,盡管他早已抱著必死之心,但並不意味著他有勇氣面對眼前的王。
「因為……因為白納殿邊有幾位高手……屬下無能」
「高手?」莫遲歡問。
「是……是的,其實其他幾個還好,屬下們還可以應付,但有一個人,她一出手,只需一招,就沒我們回手的余地——」。雖然感到羞愧,但還是將事實一次說出來。況且輸在那樣的人手上,並沒什麼羞恥的。
「一招?」莫遲歡有些訝異。這二十四人功夫如何,他很清楚。他很難相信當今無煙還有誰能有這樣的身手,可以一招將他們擊敗。
「對方是什麼人?」
「我只知道那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清冷絕艷,氣質過人」。騎兵停頓了會,又繼續著道︰「最讓人驚懼的是她的武功。屬下們雖然和她交過手,但至今就連對方如何出招的,出的什麼招都不知道……屬下慚愧。」那騎兵知道,這次的打擊他一生都忘不了。
莫遲歡心里的血液突然流得很快,因為他終于又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
「她放你們回來的」?莫遲歡突然問道。
「是……是的屬下本打算以死謝罪,但她阻止了屬下,說讓屬下先回來復命,再死不遲——」帶頭騎兵將一切和盤托出。
莫遲歡靜靜想了一會,突然笑了起來,然後對騎兵們說道︰「你們先回去吧,這次就算了。對方是無煙的女劍聖,你們當然佔不了什麼便宜——」
二十四位騎兵驚愣,王這是原諒他們了嗎?什麼,無煙的女劍聖?——怪不得——但無論怎樣,有些東西失去了是不能再找回來的。他們已失去了那上廝殺的「狂氣」……他們只是覺得真的已經厭倦了……
騎兵們走出去後,莫遲歡已做出了決定——
他要親自去會會那個無煙的女劍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