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難曉在仇宅已經呆了大半個月了。平時除了落台山,也沒上過哪兒。看今兒天氣不錯,就決定出去轉轉。再世為人也沒好好出去走走,豈不是太可惜?
難曉對星空打了個招呼,便向外走去。她知道星空是仇勒放在她身邊「照顧」她的,也無意與她為難,出去之前也總會告知她一聲。
出得仇宅,難曉就徑直往南一環而去。不為什麼,只因為這兒坐落著一家本市最有名的古玩店。難曉對古玩倒沒什麼興趣,只是——慕琴而去。
前一段時間風聞古玩店老板喜獲一千年古琴,此琴甚是靈透,非有緣人不鳴其音。神物都是有傲性的,凡俗之人焉可褻玩之?
那古玩店老板也是一個愛寶之人,更是一個惜寶之人。不舍靈琴孤寂無主,亦想在有生之年得听仙音,便廣散「英雄帖」,邀善琴之人于古玩店鑒寶,亦為名琴覓主
在前世,難曉就是一愛琴之人。仙人谷中,一隱就是十余載,漫漫長夜,陪伴她的只有一卷書、一把琴而已。
到了現代,難曉更是整日呆在仇宅,沒有任何活動可供消遣。雖已習慣這種生活,但若能得這一名琴,也可為自己生活增添一點樂趣。況那名琴與自己同來自千年之前,亦有種「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之感。
當下,難曉不在他想,只加緊步伐向古玩店趕去。
這條街越走到深處,反而越破敗起來。街兩邊密密麻麻的分布著大大小小的小攤。此時正是用餐之時,無數的學生蜂擁向各個小攤。攤主也忙得不亦樂乎,誰也不會注意到今兒來的這個陌生人。
「那個古玩店會分布在這兒嗎?」。難曉不禁懷疑。可是自己早已經查過路線,是這兒沒錯啊。
正當難曉為難時,忽然有個小男孩撞了她一下,就向另一條小巷跑去。
難曉反應有多快?在那個小男孩撞向她那一刻,她就已經察覺到了。她只是想看看這麼個孩子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還有,她不想就這樣在這兒毀了他
等那個孩子進得小巷之後,她才跟上去。
那個孩子偷完錢之後,心中亦是十分慌張。畢竟這是自己第一次做這種事一時慌不擇路,竟跑到了死胡同。正在他轉身往返之時,難曉已站在對面等著他。
「孩子,告訴我,為什麼做這種事?」難曉輕輕開口。聲音不怒自威,那孩子不禁一抖。
難曉看他那樣子,竟有幾分不忍,抬步向他走去——
那孩子看著她慢慢靠近,更加害怕起來。小小的身體瑟縮著,愣是不敢退後一步……
難曉在他面前站定,慢慢蹲子,細細打量著這個孩子——「天這……這是……」難曉沒在意他那滿是泥污的小臉,因為她的全副心神都放在那雙眼楮上——
…………
「你就是難曉——那舒老兒的徒弟?听說你很厲害,看你這麼嬌嬌弱弱的,怕是還要別人保護你吧。沒那麼大的本事就不要逞那個能,你自己死不要緊,別讓別人陪著你」。
…………
「我跟你們走,放過她們吧」。楚羈上前,走到莫遲歡面前道。
…………
「他——是楚羈?」難曉心驚。雖然他還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雖然他和楚羈長得並不像。但不知為什麼,難曉第一眼看見他,就覺得他是楚羈——那個尖銳又沉默的少年
她記得他的眼神——尖銳而又脆弱
她忘不了,在護送白納殿下前往明池的路上,他那死灰色的眼楮——
她也忘不了,在和殘人王決戰之時,他那堅決又單薄的身影——褪去華麗的外衣,他的身形竟是那樣的單薄,他的臉色竟是那樣的蒼白
難曉痴痴地看著那孩子的臉,透過他,她看到了很多人——溫柔成熟的初雪、機靈可愛的初晴、男扮女裝的白納、尖銳沉默的楚羈,還有陰狠高調的——莫遲歡
今生再也無法相見
…………
「這……是你的錢,我還給你。」那個孩子伸出顫巍巍的小手,將偷來的錢雙手捧在難曉的面前。他緊緊咬著嘴唇,小心地不露出自己的脆弱。
「孩子,為什麼拿別人的錢?」難曉看了他手中的錢一眼,並沒有接過來。
「我……我肚子餓」說完立即低下頭,小眼脹得通紅。「我知道——我就是餓死,也不該拿別人的錢的……」他抖動著瘦弱的小手,固執的沒有收回。「如果她不把錢拿回去,如果她不肯原諒自己……」小男孩越想越害怕。可是就算再害怕,他也不讓自己哭出來,不讓別人看見他的淚水——
「孩子,不要怕」難曉一把將那個孩子抱進自己的懷里。「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難曉緊緊摟著那個孩子,就像摟著那不能忘懷的過去,摟著那些她永遠也遺忘不了的人
面對著這個孩子,這個如此類似千年前楚羈的男子,素來淡定的女劍聖難曉也無法隱藏自己的感情——
這是不是一個希望?如果莫遲歡出現在這里還是一個偶然,那麼這個小楚羈又作何解釋?
很多問題都解釋不清。譬如莫遲歡為何會忘記前塵往事?楚羈為何還是個孩子?這一切的一切中間又有著怎樣的聯系?
她不想去想這些。她不管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楚羈,也不管莫遲歡為何會忘記前塵。她只要抱著一個希望——她所在乎的那些人原來並沒有真正離開她,她終將還是有機會遇見的。
只要有這個希望,她接下來的每一天都將是美麗的。
此時,她的心中不知有多感激——感激上蒼,沒有將她放逐感激這個地方,讓我還有機會再遇見你們
…………
「你真的……不怪我了嗎?」。那個孩子慢慢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個如仙子下凡的姐姐道。
「嗯。」難曉輕輕點頭。她伸手撫模著那孩子的亂發,用手袖輕輕擦拭著他髒兮兮的小臉。孩子驚愣的看著她——
為什麼,她會對我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