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氣,歐陽易無奈地低下頭,微微閉眼,無力地擺手示意,別過頭,雙眼有些渙紅︰他連她的死她都不能給她一點安寧。雙手護著焰的腦袋不讓她去看那傷人的場面。
「徐太醫還不快點」周賈諭見歐陽易退讓了趕緊喚道,生怕歐陽易反悔。
「回公公,鳳傾郡主確實已經仙去,恕老夫也無能為力。」徐淵的聲音帶著顫抖。
雖然已經知道了舞兒已經離去,可是再次從別人的口中听到這殘忍的事實,為什麼他的心猶如刀割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傳遍全身。
焰緊緊地握著歐陽易的雙手,她能感知到從這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害怕和濃濃的憂傷,有那麼一瞬,焰好想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但是在對上周賈諭的時候心底便多了層顧慮,他爹現在反應這麼強烈,各方人馬也虎視眈眈,將真相說與他听,他轉變的情緒勢必會引起人們的懷疑,處理的不好,到時候反而會成為各方勢力對付將軍府的把柄。
況且現在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既然事已至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待到了鳳山時再好好與歐陽易解釋也不遲。
即使是演戲,她也不會讓別人如此傷害她愛的人。既然他們選擇了如此,那他們就得為自己的行徑負責。掙開易得手心,落落大方地朝周賈諭走去。
甜甜的微笑,帶著艷陽的明媚,笑得那麼的不真實,清冽的聲音回蕩在靈堂中︰「周公公,鳳天在這代表爹爹向您賠罪了,望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端起丫鬟遞來的茶水,大方恭敬地遞到周賈諭的面前︰「還望周公公海涵。」
周賈諭看了看焰如此客氣,剛剛被壓下去的氣焰一下子又全都回來了,毫不客氣地端起茶杯,說話的分貝故意加高了幾分︰「將軍府總算有個像人的,雜家還以為這將軍府沒人呢」。
「你」歐陽易剛剛下去的火一下子又被重新點燃了。歐陽隱緊緊這護著易不讓他亂來,雖然他不知道焰兒在干什麼,但是相信她總沒錯。
「不知公公是奉了誰的旨意,來這給將軍府難看的。」焰微微皺眉柔和的聲音听不出喜怒哀樂,周賈諭要是和氣點她說不定還可以留他一條命,這看來是她想太多了。
「小郡主,您這這話說的,雜家當然是奉了皇上之名。」用手拱了拱,一臉的自豪。
「哦,周賈諭,你假傳聖諭該當何罪。」焰收起微笑的面容,神色肅然,大義凜然地用力拍向桌子,
雖然焰的身子板很小,但是從她身上散發的王者之氣一點都沒有當今年的皇上弱上絲毫,就連歐陽隱也被焰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給震住了。
周賈諭目瞪口呆,就連他身後的一眾隨行人員都是一陣驚愣,猶如晴空霹靂。他們雖然震驚于焰說話的內容,但是更令他們震驚的是焰的反應。
誰也沒有想到上一秒還像只溫順的小貓和顏悅色的娃,下一秒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胡說」反應過來的周賈諭爆跳如雷。
「我胡說,皇上聖明體恤下屬人人皆知,怎會在我娘親的日子派人來給將軍府難堪,怎會不知道死者為大的道理?難道皇上是昏君不成?倒是你,不知哪里弄來個假聖旨就在將軍府耀武揚威,該當何罪。」說著她直接捉起聖旨丟到火盆中去,聖旨很快就在火盆中變成了灰燼。
毀了聖旨,相當于死無對癥,有心人就是想驗明真假以此做文章也無從下手,軒轅勵要是足夠聰明肯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切發生的電光火石之間,大堂中的所有的人驚悚的看著焰的一舉一動,一雙雙眼楮霍地瞪圓了。他們不可思議的看著焰,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囂張,實在是太囂張了。
誰不知道周賈諭是皇上身邊的人,他一個太監就算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見得敢假傳聖旨,焰盡然當著大庭廣眾的面指鹿為馬,指鹿為馬就算了,還說的這麼的理直氣壯。
實在是太有魄力了
「你盡然敢燒聖旨」周賈諭窩火,這歐陽焰舞倒打一耙不算,還敢私自燒了聖旨,並且一點悔意都沒有。
「假聖旨有何不可。」處于哀傷中的歐陽易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口咬定聖旨就是假的,目光危險地鎖住周賈諭,眼中寒光閃爍。他失去了心愛的妻子,決不能容許焰再有任何的閃失。
他一邊說著,身上威武氣勢便迅速的升騰而起,眼神肅穆。
听到熟悉渾厚的話聲,焰頓時心中一暖。
眼楮一抬,就看見那道高大強健的身影穩穩地擋在她的正前方。
「好好好,你們歐陽家個個好樣的,我現在就去稟明聖上,咱們走著瞧。」周賈諭被氣的不輕,臉色極其的難看。
「想逃走,沒這麼容易,來人,給我拿下這亂臣賊子。」焰跨前一步,給了歐陽易一個安心的微笑,說得鄭重其事。
「你敢」周賈諭沒想到焰會來這麼一招,瞪大眼看著她,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
「還不拿下,將之綁起來掛在城牆之上,讓世人都看看這賈傳聖諭的下場」
既然事情已經鬧開了,干脆就把事情鬧大,她要先發制人才能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假的也要把它變成真的,她就不信軒轅勵敢當全天下的面承認自己派人在她人的喪禮上找晦氣,她沒辦法拿皇帝怎樣,一個太監她總有這權利。真亦假時假亦真,無為有時有還無。
「放開我,你們不能這麼做,我是奉了聖諭,你們放開我。」周賈諭終于醒悟了自己的處境,歐陽家是真敢把自己吊在城樓上,他瘋狂地掙扎著,奈何雙手被兩個身軀強壯的侍衛架著,根本不容許他有伸張的空間。
到了這地步,沒有任何人會懷疑焰是在開玩笑。
徐淵衣看著眼前突入其來的變故,一時接受不了,愣愣地站在那里。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有點不夠用了,現在是什麼情況,這未免太刺激了,明明是皇上派他來驗尸的,什麼時候成了假傳聖諭了,還跟真的有這麼回事一樣。
「徐太醫」焰淡淡喚道。
徐淵衣誠惶誠恐︰「在」
「您不用這麼緊張,您不是也是被被那奸人騙來的嗎,麻煩您了,我會跟皇上說您是受了奸人的蒙蔽才干出這麼缺德的事的,相信皇上一定會原諒你的。我這就休書一封,你送去給皇上,皇上看來自然會原諒你的」
「謝謝郡主」雖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徐淵衣不得不陪著焰將戲給演下去。
將軍府的人都已經認定聖諭是假,不管聖諭是真是假,到最後只能是假的,皇上精明的很,知道如何取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這孩子不簡單。
「徐太醫,我是個很簡單的小孩,我只想維護家人的利益。」徐淵一驚,額頭上滲出了幾株冷汗。這孩子連他想什麼都知道,有些話他該講,有些話注定只能爛在肚子里,他也是該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了。
「老夫知道郡主天真爛漫,童言無忌。」
「你把這信帶回給皇上吧」對于徐淵衣的回答,焰很滿意。信封上的墨汁還未干,但是內容卻是早已注定。
「焰兒」歐陽易擔憂的看著自己的女兒,他沒保護好她娘,讓她娘在自己的眼皮之下被人毒害,現在又要她給他收拾殘局,是他有愧于他們母女。
「爹爹,我保證以後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焰撲進歐陽易的懷中,聲音中帶著鼻音。
「將軍吉時已到,該封棺了」周管家紅了眼楮,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說去就這麼去了呢?
歐陽易戀戀不舍的看著舞,眼中的眷戀是那化不開的墨汁,染了一泓秋池。那短短的幾步距離他仿佛走過了幾個世紀。
安靜的舞很美很美,她的頭發柔順依如當初,最愛那秀發的芳香,那是她專屬的味道還殘留著昨日的溫存。他要把她的容貌深深地刻在心上,可是怎麼看都看不夠,手不由自主地就撫上了那冰涼如水的面頰。
「易兒,起來吧,你就讓舞好好地走吧,你這樣,她會很難過的。」歐陽隱扶起跪在棺旁的歐陽易,看著他這樣他也好難受。
現在歐陽易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只要稍有一點武功的人都可以將他打敗,除非對手找上的是他的另一個逆鱗-歐陽焰舞。也許鳳舞的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歐陽易在歐陽隱攙扶下機械地站起來,但眼楮始終沒有離開過棺槨里的那個人。看著棺蓋一點點的漫過舞的面頰,將她與他的世界分割開來,那一刻,他的心跟著她一起躺在那冰冷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