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天已經完全黑了。
時間只有一晚了,自己到底叫什麼,我一點頭緒都沒有。為想起自己的名字傷腦筋,這還真是很好笑,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我不叫蘇正直這個無厘頭的名字,希望真正的名字別比蘇正直這個名字更加**情懷,那樣的人生也太黑色幽默了。話說回來,想不起名字,連人生都沒有了,還去幽默個屁啊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我的心反而更加平靜起來,異樣的平靜。經歷了那麼多危險,結果最後生命的結束以這樣的方式,難道我的人生注定要變成一個茶幾,擺滿杯具嗎?
據說人臨死的時候會將自己經歷過的人生回放一遍,我卻無比悲涼地發現自己的人生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事情,而且每到那些可以幫我想起自己名字的關鍵時刻就模糊起來,大腦全都馬賽克化處理了,靠,有沒有搞錯,不讓我想起自己的名字也就算了,要不要為了這事把我那些人生重要時刻弄得像***電影鏡頭一樣啊
我枕著胳膊躺在床上,回憶不起自己的人生,反而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了當時在人傀那里術士之眼大開時看到的畫面。
合歡帳中的一對絕望鴛鴦,曖昧與悲痛交纏的氣氛分外壓抑。
「為什麼非要你去呢?夫君。我跟我們的孩子怎麼辦?」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充滿了悲傷。
「就算不是我去,也會有其他人做這件事。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帶大青兒。這正是表明效忠大祭司跟皇上的機會,夫人,你當明白,不是每一個勇士都可以有這樣的榮幸」
帳幔里響起女人抽泣的聲音,「我自然明白夫君的心意,可是……夫君這次畢竟是去作死士,為妻…….為妻實在不忍……」
一聲長長的嘆息響起,似乎將一生的哀愁統統嘆盡了。
人傀蛻變的過程十分驚人,幾個看不清面目的術士圍著那位死士,發著光的怪異符咒將那個人一層層地裹起來,越收越緊,那個精壯的男子,看上去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仰著頭,不停著吼著︰「青兒夫人……」隨著符咒的效力,他的吼聲越來越小,最後幾近于無,他的身體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異。
一個好好的人,就那樣一點一點變成了一個怪物想不到還真的有人自願變作人傀,我很驚訝,有時候一個人的某種執念還真是可怕
人傀這件事竟然跟大祭司與皇帝有關。讓他們如此不惜一切把守那條通道,路南非真的有那麼厲害?不,不對,與其說是在提防路南非的逃走,這些倒更像是在保護他
「還真是個小怪物都到了這種緊要關頭,反而想別人的事情。」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條件發射般心中一寒,正要起身去看聲音來源,卻發現自己如同被夢魘住一樣動彈不得。
我費力地使勁斜著眼楮,隱約看到旁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正翹著腿優雅地喝著茶。紗帳正好擋著視線,讓那人在我眼中顯得無比朦朧,很不真實。
「果然出現了。」我張不開口,心里冒出這麼一句。
「哦?料到我會來嗎?」。那人好像听到我心中所想,輕笑一聲說道。
「每次我要死掉的時候,你都會及時出現,我想這次也不例外吧」我在心里說。碧瑤要殺我的時候,在大牢再也沒有力氣對抗狴犴的毒火的時候,這個神秘的女子出現救了我一次又一次。這次,看來我果然是大限將至,不過,她的到來是不是又有什麼轉機?我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小聰明。」神秘人端著茶碗,喝了一口。「不過,這次似乎我是白來了。有人已經先行一步要救你了。這樣也不錯得很,省得浪費我的法力了。」
「誰?除了你,還有誰要救我?」
「說你只有小聰明,果然關鍵時候笨得很」她很不耐煩地說。「既然有人要救你,我也沒有心情留在這里了。」說完,似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倏忽不見了。
我還是動不了,只能在心里大喊︰「喂,不要這麼不負責任地走開啊我真的要死了,不是鬧著玩的啊至少讓我動一下啊」
一陣濃濃的睡意襲來,我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生命就剩下這點時間了,竟然還讓我睡過去這輩子,虧……大發……了……」然後,很不甘地睡著了。
睜開眼楮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坐在巨大的環形看台上。好熟悉的地方,想了半天,想起來,這里是學校的運動場。我,我回來啦?
心中頓時涌起巨大的幸福感,剛要起身歡呼一下,耳邊傳來一個聲音︰「阿雨。」不知為什麼這個聲音讓我一悚,各種復雜的感覺交織而來。
我轉過臉揚起頭,一個面目清秀的女孩站在我旁邊正定定地看著我。
「你……哪位?」我疑惑地問道。阿雨又是哪位?
女孩嘴角微微上揚,是無比溫暖的笑容。「沒有想到阿雨你會傷心至此。執意地以我的身份努力活下去,一定很辛苦吧?」說著她蹲下來,輕輕模著我的臉,眼中是在我看來莫名其妙的悲傷。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有點石化。我以誰的身份活下去了?等等,以她的身份?莫非,她是蘇正直?我的嘴張了張。
「沒錯,的確我才是蘇正直。阿雨……」她似乎看出我心中的想法,柔聲肯定道。眼里的哀傷越來越濃。我在一股巨大的悲傷里慢慢沉沒,漸漸窒息。
「那你一定知道我是誰對嗎?你告訴我我是誰?」她的話徹底證實了我一直以來以虛假的身份生活這一事實,我的世界頓時陷入了混亂,我抓著她的肩追問道。你是誰?是陌生人嗎?我們之間有什麼關系?我為什麼會以你的身份活著?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她的眼淚流出來,讓我更加心煩意亂。「蘇沐雨。你的名字是蘇、沐、雨」
蘇沐雨這三個字直直地砸在了我心里,零亂的記憶仿佛是濺起的水花跳躍出來。從小只喜歡鮮艷色彩的我,一喝女乃茶就會胃痛所以從不踫女乃茶的我,心情不好只會宅在家里看科幻小說的我……這才是我的習慣,屬于蘇沐雨的習慣為了變成那個人,連習慣都變成了那個人的蘇沐雨。那個人我猛然抬起頭,眼前什麼人也沒有,起身四處張望,空蕩蕩的場地,剛才那一切好像只是一個幻覺。
「小直小直不要離開小直,你在哪里?」出于本能一樣地喊出來,卻尷尬地發現連那個小直到底是誰還沒有回憶清楚。站在原地,心里好像丟失了很重要的東西一樣地難過。
滴答滴答,有水滴的聲音,我下意識地低頭循聲,是血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台階上一大灘血流下來鮮紅的顏色冷冷地刺痛了我的眼楮。驚恐中,我連退幾步,向後仰去,卻撲了一個空欄桿看台上的欄桿消失了這時候想收回身體已經來不及了,我直直地栽了下去……
我猛地睜開眼楮坐起來,發現自己坐在床上,滿身冷汗,我依然身在隋朝,身在另一個對我來說充滿了危險的世界,剛才只不過是一個奇怪的夢而已。我嘆了口氣,忽然想起剛剛憶起自己真正身份的事情。
我跳下床,跑到鏡子旁,還好,那張實在算不上好看的臉終于又出現了。我點點頭對著鏡子說︰「好歹是自己的,再不好看也比沒了強」
窗外,朝陽正準備完成躍上雲層的最後一道工序,這下,終于不用消失了。我來到暮紫嵐的房間,雲溪正要踏出房門,見到我大為驚奇︰「蘇姑娘,您今天起得這麼早?」
「看你說的,雲溪姐姐。」我笑著對她說,一頭鑽進房中。
「今天這是轉性了?」暮紫嵐端著一杯水,挪揄道。
我認真地說道︰「我想起我的真正身份了。」
阿暮口中的水還沒下去,明顯噎了一下,她放下杯子,費力地說︰「真正……身份?」
……
「大人,潛進她的意識來控制她的夢境,可是要耗費您太多的法力。費這樣大的力氣幫她真的值得嗎?」。
「放心,這次我只是喚起她淺層的部分記憶,對我來說,施這樣的法術只是很簡單的事情。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忌無言。你記住,不管她是不是那個孩子,不管為了她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不想再听到值不值得這種問題。」
「是,大人。」雖然滿心的困惑,但是看到大祭司嚴肅的神情,忌無言頓時沒有了將心里話說出口的勇氣。
刈差皺著眉頭,雖然說這次施術很順利,但是在準備讓那家伙睡著進入夢境的時候,她竟然自己先睡過去了,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知道自己的余生只剩一晚了,怎麼可能有人安然地睡過去呢?這個家伙,果然不可能那麼簡單
……
(忍不住更新啊感謝大家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