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引 正文 第四章

作者 ︰ 朵當

車在山路上顛簸著,天完全黑的時候,我們終于進入了一個有人煙的小鎮,我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翹首往外面看,昏黃的燈光從人家戶的窗里里透出來,仿佛給小鎮披上了一層薄紗,街道是由一塊一塊的石板鋪設而成,兩旁的房子陳舊而不失風雅,有一種古鎮的韻味。我以為這就是目的地了,沒想到穿過整個鎮子蕭晨也沒有要停車的意思,此時我的體力已經透支了,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只能又閉了眼靠在了範小寧的肩上。

「就快到了,經過小鎮後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蕭晨給我們解釋。

果然,十幾分鐘後,車終于停了下來,我听見範小寧和蕭晨叫我,還有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我努力地想睜開眼楮自己走下車,卻失敗了,最後,有人把我抱了出來,我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

「小羽毛,快點起來,爺爺說要帶我們去撿蘑菇了。」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說話的小男孩,他喊我「小羽毛」。他見我不動,便過來掀開被子讓我坐起來,然後幫我穿鞋,拉著我走到外屋,他的手軟軟的,肉乎乎的,我任他牽著走。

「星源,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我問爸爸媽媽他們也不知道你在哪兒。」我說著說著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忍不住往下掉,啪啪啪地打在地上。

「小羽毛笨,我就藏在衣櫃里啊,下回不和你躲貓貓了,不然找不到就哭。快坐下我幫你梳頭,爺爺還等著呢。」他一邊幫我擦眼淚一邊讓我在鏡子前坐下,鏡子里的我居然是七歲的樣子再看星源,也還是個小毛孩,他剛剛說爺爺,爺爺也還在?我只是做了一個長大的夢麼?我既吃驚又開心,原來只是一個夢啊,星源還在我身邊,爺爺也還在我身邊,一切都還是美好的。

「星源,我剛剛夢見我長大了。你和爺爺都不見了,我好孤單。」

「小羽毛長大後是個大美女吧?肯定很多人追,到時候都不會記得我了。」星源低下頭,一臉黯然。

「很多人都討厭我,姨媽對我也很凶,我很想你和爺爺。」我從他手里拿過梳子,自己捆好頭發,背上我的小竹簍拉著他出了門。爺爺在院子里等我們,見我們出來微笑著朝我們招手,他老人家還是那麼慈祥,我回頭看了一眼小木屋,很多思緒一下子涌上心頭,那個夢太久,久得讓我以為那是真的,我一定要把握住現在,不讓眼前的人再離我而去。

我和星源一路唱著跳著來到了我們經常玩耍的樹林,這個林子有一個很好听的名字,叫楓香林,听爺爺說有一位叫楓香的仙女守護著這里,她美麗善良,悉心澆灌每一棵樹,小孩子在樹林里走丟了也會被她送回家。我和星源一直想見到那位仙女,很多次我們都悄悄進來尋找,但都徒勞無功,爺爺知道這件事後狠狠地罵了我和星源一頓,說我們不該去打擾仙靈,從此以後,我們就再也不敢造次了。雨後天晴,點點陽光從茂密的樹葉中鑽進來,灑在鋪滿枯葉的草地上,星源爬樹去了,爺爺正在把一個個新鮮的蘑菇丟進背簍里,我坐在地上閉上眼楮享受著這溫暖的早晨,耳邊各種鳥叫聲此起彼伏,悅耳動听。突然周圍的空氣冷了下來,烏鴉嘶啞的叫聲一下子特別清晰,我睜開眼楮,太陽不知道躲哪兒去了,周圍很昏暗,就像天要黑了的樣子,我有點害怕,因為爺爺和星源都不見了,我站起身來到處找,我大聲地喊,回答我的卻依舊只有烏鴉刺耳的叫聲,仿佛在嘲笑我。我想回到小木屋去等他們,卻怎麼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平時閉著眼楮也能走出去的林子現在就像個迷宮一樣,恐懼佔滿了我的心和整個腦袋,我只能胡亂地走,希望能找到他們,我們已經分開太久,我不想就這樣再次失去,仙女啊,如果你真的存在,就請你把他們都還給我吧……

最後我累了,再也走不動了,我頹然坐在地上啜泣,我听到背後有人踩在樹葉上的腳步聲,我欣喜地轉過身,眼前的情景卻讓我永生難忘,範小寧在我面前,腳尖在地上拖著,血從頸部大動脈沿著身體通過腳尖流到地上,染紅了她經過的地方,驚恐佔據了那雙往日靈動的眸子,她望著我,似乎想告訴我什麼,卻已經說不出話來,她的頭和身體只有半邊脖子勉強連接著,血還在不停地往外冒,此時我已經沒有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呆呆地看著範小寧,我從沒見過這麼恐怖得讓人窒息的場面,也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流這麼多血。那個站在她背後滿口鮮血的人捏著她僅剩的半邊脖子把她舉起來,在狂風中猙獰地笑著對我吼道「展菲羽,可還記得我?我把這個女人給你帶來了哈哈哈……」接著把範小寧朝我扔過來,我抱著範小寧不知所措,笨拙地用手去堵住她流血的地方,可是怎麼都止不住,我甚至都哭不出聲音來了,為什麼?為什麼總是讓我最親的人一個個消失?為什麼不直接沖我來?為什麼要我這麼痛苦?眼前的魔鬼一步步地朝我們逼近,我抱著範小寧使勁後退,上帝啊,求你救救範小寧,她快不行了啊;星源,爺爺,你們到底在哪里?不是爬樹去了麼?為什麼還不回來?快來把他趕走啊

「沒人會來救你的,哈哈,你當初把我害得那麼慘,這就是你的報應,沒有人會來救你你在乎別人又有什麼用,最後還是被排斥,被唾棄,這就是命運,而我,就是主宰你命運的那個人」他張牙舞爪地撲過來,我絕望地閉上眼楮。

「不要怕,有我在,快睜開眼楮。」這時,另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猶如一股清泉,洗去黑暗和恐懼,周圍慢慢安靜了下來,我慢慢睜開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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