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引 第七章︰少年

作者 ︰ 朵當

冬天的早上,干燥的風凌厲地吹著,這別墅的外面果然如範小寧所說被森林環繞著,只有一條公路從院子里延伸出去通往外面,應該是別墅的主人修的私家公路,松樹四季常青,如果不是這寒冷得讓人直想往屋里鑽的天氣,乍一看是沒有四季之分的。我把圍巾掖緊,沿著公路走出去,清一色的碗口大小粗的松樹沿著路的兩旁生長,鄉下空氣好,也安靜,偶爾從兩旁傳來一兩下奇怪的聲音,夢中的場景一下子又在眼前浮現,于是我小跑起來,大約二十分鐘後,面前的視野開闊了很多,總算是走出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莊稼地,冬天了大都荒著,只有少數種著冬小麥和一些蔬菜,其間穿插著通往各個方向的石板路,小鎮也近在眼前,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不正如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麼?

此時已經不覺得冷了,太陽也頗給面子地慢慢冒出頭來,整個鎮子籠罩在金黃色的陽光中,顯得朝氣勃勃。小鎮上的房屋基本都是由石板搭建而成,檐角經過簡單或復雜的雕刻也呈現不同的樣式,不同于鋼筋水泥帶來的壓抑,在這里心情一下子舒暢輕松許多。街道兩旁有賣菜的農戶吆喝著,小孩子調皮地在街上亂跑,商店和餐館也相繼開門……我輕輕踏在石板上,生怕驚擾了這一片祥和。

我在一個店門口停下來,抬頭望去,大門正上方掛著一幅石制牌匾,上面刻了兩個玄青大字︰「石玩」,古董可以叫古玩,石玩是否就是各種石頭制品呢?我疑惑地走進去,果然店內的木架上擺滿了各種個樣的石頭雕塑,有煙斗,有花瓶,有水瓢,有佛像……這些石頭的顏色也各異,在一張木桌上擺著幾個紅石茶壺,個個精致如絲,溫潤如玉,一只暗紅色小茶壺在一旁顯得有點孤單,我心里一觸,不管在什麼族群中,總是有一些特別的個體,因為各種原因而沒有伙伴。我忍不住拿在手上把玩,手感出乎意料的細膩,色澤渾厚低調,上面有雕刻很細的花紋,仔細看是一只鳳凰,長長的尾羽環繞了壺身整整一圈。

「真好看。」我由衷地感嘆。

「小姑娘真識貨,敝店的石玩大都是采用自然水沖成形天然彩石制作,質地堅硬細膩,色澤也好,自然水洗度較好的石頭觸感滑膩如玉唯獨這個茶壺的原材料是很久以前一位游客所贈,我當時覺得它的顏色太暗,以為只是一塊色澤度不好的紅石,就把它放在倉庫里一直沒有理會,雪藏了六年之久,有一次晚上進倉庫取貨,偶然間見這石頭在昏暗中微微泛出紅光,這才便拿出來細細打磨雕刻,就成了你手上的茶壺了。普通紅石在白天色彩鮮艷,但是一到晚上也只是一般的石頭,這就是它們最大的不一樣。大多數人都對這這茶壺不屑一顧,但沒想到你一眼便看出它的不平凡。」店主是以為中年男人,微微發福,看起來很和藹可親,見我夸贊這茶壺,他就從櫃台後面走出來跟我說了剛剛那些話,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是為了推銷生意才說這些,但是我是真的想買下這茶壺,又怕負擔不起價錢,就試探性地詢問到

「這麼好的東西肯定很貴吧?」

「俗話說寶劍贈英雄,真正的好石頭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一件物品,不管是什麼,要落在真正懂得它的人手里才算是有意義。它在我的店里也只是會被人忽視,既然你喜歡,那我就成人之美,送與你了。」

「這怎麼好意思,這麼貴重的東西,何況老板您也喜歡,我豈能輕易奪人所愛。」這位老板語出驚人,我一時語塞,剛剛還把人家想成勢利的小商販,如今這般,我自慚形穢,不好意思再拿人物件。

「難道你也跟那些俗人一樣?我只是希望有人能把它帶出去,我一個人獨享沒有任何意義。你不要推辭了,帶著走吧。」我心里感激萬分,不再推辭,謝了店主之後,捧著寶貝走出了這家石玩店。今天天氣真好,難得在過年前的幾天還能見到太陽,路邊的,山上的積雪也正在逐漸消融。

一路走馬觀花,這小鎮上的好玩的東西還真多,到處都能看到各種各樣的石頭,鎮上的人也特別熱情。正午時分,我隨便找了一家拉面館叫了一碗面坐下,肚子餓了也不在意什麼吃相了,揪了筷子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吃。

「長得乖乖的吃東西怎麼這麼狼吞虎咽啊,有損淑女形象哦。」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抱著一只黑貓走進來在圓桌的對面坐下,我不理會,繼續埋頭吃我的面,他倒也識趣,轉而跟老板說話,

「黎叔啊,兩碗辣雞面,加煎蛋,打包。」

「又不做飯啊?」

「我媽又出去做生意了,懶得做。」

「賺錢也要分春夏秋冬吧,這都要過年了。」

「沒辦法啊,這叫他們生了我這個敗家子。嘿嘿。」

我忍不住抬眼看了眼前的少年,一副很怕冷的樣子,長長的羽絨服裹住了大半個身體,脖子上圍著大得夸張的圍巾,明明是個男生卻長著細長的瓜子臉,皮膚好得可以和女孩子媲美,一雙桃花眼瓖嵌在玩世不恭的臉上,似笑非笑,額……妖媚得像個女人,他懷里的黑貓皮毛光滑,正在慵懶地打盹兒。他突然轉過臉來,我已經沒處躲藏,于是順勢站起來準備結賬,我翻遍了衣服上所有的口袋也沒找到錢包,想起來似乎是出門的時候放在床上忘了拿,

「呃……老板……那個……我……」我尷尬地低下頭,想想還是跟老板說看能不能一會兒再送過來吧,張開口卻又結結巴巴不好意思講出來,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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