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細雨朦朧的狹窄街巷,一個身影正在飛奔著——猶如穿行在叢林中的精靈,縱橫交錯的巷子和岔道絲毫無法減緩她奔跑的速度。毫無疑問這個身影屬于一名女孩,她雙手捏起裙角,露出光潔的小腿,毫不在意腳邊飛濺的泥水,在寧靜的街道上踩出一連串清脆的踏踏聲。
拐進一條小巷後,她左右張望了會,確定周圍沒人才將裙子拉至腰間打了個結,隨後單手撐牆一躍而起,干淨利落地翻上圍牆。正一臉得意的笑著,不料腳下突然響起一身呵斥。
「喂,小鬼!」
女孩嚇了一跳,腳下站立不穩,身子頓時失去了平衡,搖晃著朝牆內墜落。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便感到背後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等女孩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別人的懷抱里。
「薇妮姐姐,你竟然嚇我……」她撅起嘴唇,一臉委屈地說。
「哈哈哈,誰叫你又爬牆啊,上次不是告訴過你這樣很危險麼,」薇羅妮卡掐了掐懷中女孩的臉蛋,隨後將她放到地上,蹲子解開她裙角的結,「你啊……總要有點女孩子的樣子,整天瘋瘋癲癲的可不討人喜歡。」
女孩臉上一紅,低聲道,「我怕被人看見嘛。要是爸爸知道我來這兒,說不定以後就不會準我出來了。」
薇羅妮卡微微嘆了口氣,黛西的父親討厭教會她是知道的,這里不是頌君城也不是紅岩堡,影響和掌控這座城市的勢力是一群黑心商人,混混,殺手,盜賊和走私販,他們通常對三神教會都沒什麼好感。所以只要和教會稍微走得近一點,便會引來各種各樣的麻煩。
「好啦,既然來了,我們就進去吧。」薇羅妮卡幫女孩理好裙子,拉著她向內院走去,「今天來了不少人,艾德大叔估計都快忙壞了。」
「嗯……」黛西點點頭,「對了,薇妮姐姐,剛才你好像是故意蹲在那兒等著來嚇我的吧。」
「啊,有嗎?」
這座教會是晨曦女神在深水港的唯一勢力,從建立之日起到現在,來這里任職的神職人員從來沒有超過兩位數。而太陽神和公正之神的信徒更是早早撤出了這座城市,只有晨曦教會依然在苦苦支撐,因此這座教會看上去實在有些寒酸。小不說,連基本的神殿都沒有,除了一個被院牆圍起來的花園,便只剩下一棟兩層樓的平頂房。只是,在這棟老舊的屋子里,黛西听到了久違的笑聲。
「喂!把勺子還給我,那是我的!」
「才不要,有本事你就來搶啊!」
「哈哈哈哈,再跑快點啊短腿兔,啊——」
「都別鬧了,你們這群家伙,全部給我端面包去!」一推開門,黛西就看到艾德大叔甩手一鍋蓋狠狠敲在那個正在叫囂的男孩頭上,「尤其是你,再起哄就給把地板擦個十遍!」
「艾德叔叔下午好。」
「哈,下午好啊小鬼,」見到是黛西,艾德大叔顯得十分高興,他丟下手中的鍋蓋,走上前一把抱起小姑娘,「我就知道你會來……今天的功課都做完了?」
「做完了。」黛西乖巧的模樣讓一旁的薇羅妮卡暗自咂舌,女孩年紀雖小,卻比這里大多數孩子都要成熟,而且十分懂得討大人喜歡。乖巧?如果她也算乖巧的話,那海克斯托算什麼……溫柔?
想到這兒薇羅妮卡不禁噗哧笑出聲來,溫柔之王海克斯托,突然發現這個稱號也挺不錯的……
「狗尾巴草,你來做什麼?」被鍋蓋敲頭的男孩惡狠狠地盯著黛西,只可惜後者完全無視了他。男孩無禮的舉動讓他再次嘗到了大叔的二指彈,額頭上又新添了一個包,「都跟著我到廚房去,禮拜很快就要開始了,別磨蹭!」
孩子們一哄而散,廳中很快只剩下女孩和薇羅妮卡兩人。
「不和他們一起去玩麼?」
「玩?」黛西聳肩攤手——這個動作由眼前的小女孩做出來,薇羅妮卡總覺得有些奇妙,「和這群小鬼有什麼好玩的。到廚房搬面包,趁大叔不注意偷吃一兩個,外加打打鬧鬧什麼,無聊透了。」說罷她又擺出一副撒嬌的表情,拉扯著薇羅妮卡的袍角說,「薇妮姐姐,什麼時候我才能成為一名神殿武士啊?」
薇羅妮卡苦笑道,「先不說你還未成年,就算成年了我這兒也沒有人為你主持入團儀式啊……這里別說武士團,連神職人員都走得差不多了。也許要不了多久,這座教會也會被迫關閉吧。」
「關閉……教會?」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上頭把精力都放在一些新興城市,而這里招不到信徒,只能給上頭憑白添加負擔,自然會想要關閉這座教會。」
「那……他們怎麼辦?」女孩猶豫了會兒,問。
看到女孩擔憂的表情,薇羅妮卡笑了。她蹲,模著女孩的頭,故作驚訝地問,「他們?他們是誰?」
「他們就是……呃……」女孩剛想說出口,卻突然怔住,神情一下扭捏起來。
「我來猜猜看?他們就是錘頭,廚師,兔子,跳蟲,釘子是吧?怎麼……你不是挺討厭他們的麼?」薇羅妮卡掩嘴輕笑道。
「誰,誰,誰會去和一群小鬼計較啊!」黛西滿臉通紅地抗議道,「我只是稍微關心下我的手下而已嘛……畢竟,畢竟我是他們的老大啊。再說了,要是關閉教會,那些乞討者和無家可歸的人該怎麼辦?」
似曾相識的話語,薇羅妮卡想。那一年,她也是如此站在自己面前,只是語氣更加堅定。這麼多年不見,她還在堅持自己的道路嗎?
「放心啦,只要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他們關閉這座教會的。」薇羅妮卡微笑著將女孩的頭發撫亂,又一一理平,「你也是,如果再坦率點,會更加可愛喔。」
眼前這名叫黛西的女孩,有著善良的天性。第一次見到她時,大家正在給那些乞討的人發放面包,而只有她從圍觀的人群中跑過來幫忙——不,與其說圍觀,倒不如說是賽拉奧的爪牙們在監視教會的行動。好一些人甚至連面包都不敢接,而那群混混則在得意的冷笑。黛西的出現無異于一記響亮的耳光,薇羅妮卡記得當時那群混混的臉都紫了。原本還為她捏了一把汗,不過沒想到的是,從那以後的每一次行善日,薇羅妮卡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黛西低著頭,雙眼微閉,不時發出一兩聲輕哼,像是十分享受薇羅妮卡的撫弄。只有這種時候薇羅妮卡才覺得,窩在自己懷中的小姑娘還只是一名未長大的孩子。
就這樣兩人溫存了片刻,薇羅妮卡忽然低聲說道,「我啊……可能最近要離開這里一陣子。」
女孩耳朵一顫,像只貓一樣的豎了起來。
「放心啦,不是丟下教會不管。」薇羅妮卡輕輕將她的耳朵按了下去,「只是……有一個人,我想見一見她。」
「就是薇妮姐姐剛才看著我的時候,心里所想的那個人嗎?」女孩頭也沒抬,悶在她懷里嘟嚷道。
「呃……」薇羅妮卡微微一滯,這小家伙的眼光還真是敏銳啊……「算是吧,因為我覺得她和你很像。」
「很像?那她現在是神殿武士了嗎?」
你這股對神殿武士的莫明執著究竟是從哪里來的?薇羅妮卡無奈的想,「她啊……應該比神殿武士厲害多了,至少很多神殿武士都得听她的。」
「真的?」女孩興奮的抬起頭,「那我和你一起去見她。」
「不行,」薇羅妮卡不顧女孩撅起的小嘴,搖頭拒絕道,「她可在很遙遠的北方,要到那里去,你至少得再長大些才行。」
只是她的話完全沒有被對方听進去,女孩的眼楮正在閃閃發亮。
「喂,面包都烤好了!小鬼,快來,去發面包咯!」艾德大叔的聲音從前廳傳來。
「我們走吧,」薇羅妮卡松開懷中的女孩,牽著她的手朝前門走去。
「對了,薇妮姐姐,你說的那個人她現在在哪兒啊。」
「嗯……」薇羅妮卡想了想,「別的時候我不知道,不過一個星期後便是神息日,我想她應該也會出現在洛勒音吧,畢竟這可是三神共同的節日。」說到這兒她不禁微微有些出神,眼前閃過對方當時認真的眼神,和說過的那些話語……
溫蒂,好久不見了,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