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長歌 第十六章 解放

作者 ︰ 悔恨Grief

周圍響起呼哧呼哧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少女的腦中一片空白,當她撫著額頭爬起來時,發現自己已被街上的活死人包圍起來。數百只幽藍色的眼楮凝視著她,有一些還靠上前來,嘴中冒出白色的寒氣。

但當沙啞的嘶吼聲響起時,所有怪物全部驚恐的縮了回去,騎士從屋頂一躍而下,重重落在她身前,手中的劍刃直指向少女。在搖曳的火光映照下,她才發現那把奇怪的武器幾乎是透明的,劍身呈現出一種不規則的美,上面流淌著淡藍色光華,漫天的雪花已經在騎士身上鋪上一層銀紗,但那把劍卻仿佛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一般,雪花穿過劍身,紛紛飄落在地上。

坐騎不耐煩的刨動著前蹄,如果不是騎士的牽扯,恐怕早就想要沖上來將眼前的敵人撕成碎片了。騎士挑動劍尖,嘴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著什麼,但在艾蕾希婭耳中,對方說話的聲音猶如指甲與黑板摩擦時發出的尖銳噪音,令她頭皮發麻。

艾蕾希婭忍著腰間的陣痛,再次揮劍朝對方劈去這一劍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遠不如之前的全力一擊,騎士將劍鋒格開,順勢反擊,艾蕾希婭不得已向後跳開,以期避過對方如泰山壓頂般的橫掃。但她卻忘記了對方身下的坐騎,這一躍的距離對于騎士來說幾近于零,僅僅向前跨出一步,坐騎鼻中呼出的寒氣便已經噴在了艾蕾希婭臉上。

騎士此時正好借著坐騎的沖力從下往上揮出巨劍,兩人距離實在太近,艾蕾希婭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避開這一擊,情急之下她只能橫置劍身,迎向劈來的劍芒只听到「叮」的一聲脆響,教會的制式長劍頓時被斬成兩截,自己也被巨大的力道擊飛,摔在數米之外的雪地上。

騎士高舉巨劍,大聲咆哮起來,周圍的怪物也一同鼓噪,頗像一場邪惡的儀式。而自己就是那個即將送上刑台的祭品,少女想,原來如此,這個家伙並非像自己所想的那樣,如行尸走肉般依靠本能行動,它有著自己的思想,從某個方面來說,它和自己一樣,同屬智慧生物。

不過,智慧生物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那就是廢話太多。她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街角依然沒什麼動靜,看來阿利斯特已經帶著側衛離開了。這令艾蕾希婭放心不少,因為她不希望有人看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雖然從來不曾忌諱過這股力量,但她心里始終不願意被別人冠上怪物的稱號。

特別是嘉雅.米拉西斯。

限于身體的極限,她一直刻意壓制著陰影的力量,而現在,她已經松開了那道閥門。

力量來源于血脈,來源于意志,來源于靈魂,轉眼之間,一股熱流從心口涌出,如風暴般席卷全身,心跳急劇加速,身體內部就像要爆裂開來,灼熱的血液貫穿于四肢的每一個部分,撕裂心肺的痛楚伴隨著難以形容的快感,令少女忍不住大聲吼叫出來

騎士大概是覺得膩味了,听到對方的嘶叫,不屑地哼出一連串鼻音。周圍的異鬼們像是得到命令般,一窩蜂的朝少女撲去,但它們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沾到便如同蠟燭般紛紛融化。少女身邊的積雪急速氣化,大量沸騰的蒸汽托著雪花迎風逆行,一時間形成了寒風無法觸及的禁區,盡管大雪紛飛,但四周的溫度仿佛又回到了炎熱的仲夏之夜。

點點星芒從少女手中乍現,恍如搖擺不定的火焰,焰心折射出黯淡的墨綠色。看到這詭異的景象,騎士本能的查覺到不安,它發出尖銳的吼聲,催動坐騎,舉起舉劍朝艾蕾希婭迎頭揮去這一劍勢大力沉,劍鋒攜帶的氣流將白色的蒸汽瞬間沖散,兩劍相觸,沉重的踫撞聲讓大地都仿佛隨之顫動,但當霧氣散盡,騎士發現對方僅用一只手就擋住了它的斬擊!

艾蕾希婭握劍的右臂已經看不出一點人類的特征,幽碧的火焰噴薄而出,構成了她新的手臂,而她的眼中同樣燃燒著火焰那火焰的光芒比黑夜還要陰暗。

「難道你沒有看過電視劇,壞人總是死于話太多嗎?」艾蕾希婭蕩開架在頭頂的巨劍,將手中的斷劍擲向騎士,沾染著綠火的劍刃如同切豆腐般切開了騎士身上的銀色鎧甲,裂口處噴出藍色的血液。騎士發出痛苦的低吼,從坐騎背上一躍而起,竭盡全力朝艾蕾希婭撲去。只是這破釜沉舟的一擊也落空了,當它的巨劍落地時,艾蕾希婭早已不在原地。回過頭,它發現自己的坐騎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火焰越是盛大,周圍的光線便越發昏暗。

優勢轉瞬之間變成劣勢,騎士似乎有些無法理解,但意外的,它毫無退縮之意,而是重新站起身,雙手緊握巨劍,面甲下的嘴角咧得更開。

它……在笑?

艾蕾希婭忽然發現自己有些能理解對方的想法了,渴望戰斗,渴望真正的廝殺,這對它來說似乎就是生命的全部。但她卻不能回應對方,對她來說,戰斗是活下去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掙月兌了束縛的力量在她體內奔涌翻騰,似乎在抗議這個念頭,但艾蕾希婭清楚,如果不加以節制,總有一天她會迷失在這樣的快感中,成為和對方相似的存在。

不再猶豫,她伸出右手,在對方還沒來得及行動之前直接洞穿了它的身體,下一刻,騎士被碧綠的火焰吞噬,扭曲著化為灰燼。

艾蕾希婭丟下其它怪物,沖進娜娜瓦的小屋,一只長著尖耳朵的家伙正趴在地板上來回嗅著。見到有人闖進來,它剛想拔出武器,便被艾蕾希婭一把掐住了脖子。綠火像是發現了新的獵物般,愉快地舌忝舐著它的肌膚,粗糙的表皮連同血液立刻被氣化,直到最後死去,它也沒能叫出一聲來。

艾蕾希婭很快將屋里找了個遍,但她既沒有發現娜娜瓦的蹤跡,也沒有看到她的尸體。就在少女惴惴不安之際,一聲幾不可聞的抽泣傳入了她的耳中。

聲音似乎來自地下。她急切地掀開地毯,一個一米見方的活動拉門出現在她眼前。拉門似乎從里面上了鎖,不過艾蕾希婭稍稍用力,鎖條便應聲而斷,門板下方是一截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她探頭望了望,里面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

「娜娜瓦小姐……?」

艾蕾希婭試著呼喚對方,但沒有得到任何回答。她只好順著樓梯爬了下去,陰影之焰已經消散,她的右手如同被火燒過一般,皮開肉綻,肌體組織直接暴露在空氣中但她知道這只是表面現象,兩三天後,手臂便會完全復原,還會順帶修復之前所受到的創傷。不過後遺癥便是手臂數天內無法動彈,而且痛覺也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腳剛落地,艾蕾希婭便听到腦後傳來呼呼風聲,夾雜其中的,還有一絲淡淡的芳香。接著後腦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敲了一下,少女一時間覺得天旋地轉,溫熱的液體順著頸脖流淌下來,但她什麼都沒做,只是捂著頭苦笑道,「是我,娜娜瓦小姐。」

有人點燃了煤油燈,昏暗的火光下,她認出提燈的人正是孩子王諾曼,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堆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小鬼,其中一個女孩子拼命捂著嘴,臉上全是眼淚和鼻涕顯然剛才的抽泣聲就是她發出來的。轉過頭,少女看到娜娜瓦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手中還死死握著一個平底鍋。

「莉莉……你……怎麼在……我以為……剛剛是幻……覺……」

「已經沒事了,」艾蕾希婭壓低了聲音,用盡可能溫柔的語氣安慰她,「我來找你了。」扳開她僵硬的手指,將平底鍋放到一邊,艾蕾希婭握緊她顫抖的雙手,試圖讓她放松下來,「外面已經安全了。」

她聳動著肩膀,終于撲倒在艾蕾希婭懷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一哭也讓擔驚受怕了一晚的小鬼們淚腺齊開,爭先恐後地撲上前來,令艾蕾希婭頗有些手忙腳亂。

哭了好一陣子,娜娜瓦才逐漸平息下來,但似乎是不好意思的緣故,她的頭始終埋在少女懷中,不肯動彈。小鬼們倒是恢復得很快,紛紛裹著毛毯擠在少女身邊,一些家伙已經進入了夢鄉。

看著她雙頰通紅的模樣,艾蕾希婭不禁想起當時自己孤身回到這座城市,那個總是對自己面露微笑,在耳邊輕聲說「歡迎回來」的女子……如果沒有她,自己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謝謝……」少女輕聲呢喃道。

「什麼?」

沒有回答,接下來是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直到靠在身邊的孩子們都陷入安睡,最後響起的,是少女溫柔而堅定的低語。

「我會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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