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長歌 第五章 你所祈願之物到底是什麼

作者 ︰ 悔恨Grief

令艾蕾希婭遺憾的是,在安置好孩子們後,娜娜瓦並沒有考查她的學習進度——或許是認為她這麼長一段時間沒來上課,能忘的都忘得差不多了,為了不打擊她的學習信心還是讓她今天不要踫書的好。這不禁讓艾蕾希婭有些唏噓不已,平時怎麼沒見你這麼寬容啊!

既然不用上課,那就只剩下聊天了。兩人趴在二樓的窗口,曬著太陽有一句沒一句的瞎聊著。雖說娜娜瓦不再過問少女北境之旅的詳細情況,但她依然對少女口中那位「失散多年的朋友」表達了強烈的好奇心。男孩還是女孩?從小就和你認識嗎?也是巴隆鎮的孤兒?一連串的問題讓艾蕾希婭也覺得有些招架不住。而且看到娜娜瓦眼中閃爍的光芒,艾蕾希婭慶幸自己沒有在一開始告訴她那個虛構的朋友是男孩,不然她就得編造一段青梅竹馬不得不說的戀愛史來應對娜娜瓦小姐的八卦之魂了。

順著這個話題,少女向娜娜瓦提出了希望叫自己艾蕾希婭的意願,說這個名字是她那位兩小無猜的好朋友從小對她的稱呼。盡管這個名字發音拗口得有些不像是孩提時的小名,倒更像是正式的名稱,娜娜瓦卻一點都沒有懷疑,還十分感動的答應了少女的要求。

冬日的陽光總是顯得格外柔和,不像夏季那樣咄咄逼人,又或許是在北方很難見到這樣明媚的晴天,時間的流逝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全身被曬得暖烘烘的艾蕾希婭不禁生出了一絲倦意。天哪,她有些無力的想,我可是剛剛才睡醒過來的啊……

「听說某人從北境回來後就完全變成了懶蟲一只,原來是真的呀。」娜娜瓦掩嘴輕笑道,「天天窩在房里不出來,也不去練劍,把隊長都急壞了呢。這些天康納老對我抱怨那個堅強又刻苦的女孩子跑到哪里去了,嗯,你說呢?」

「呃……」艾蕾希婭不好意思地模了模頭,手卻被娜娜瓦一把抓住。隨後她輕輕掰開少女握攏的手指,撫模掌心中的傷口——手上那些繭子並沒有因為缺席這些天的練習而軟化下去,反而一個個變得堅硬無比,與法師的那一戰更是讓手上平添了許多道傷口——綠焰修復了被折斷的四肢,卻忽略了這些細微的傷痕。

雖然娜娜瓦一句話都沒說,艾蕾希婭卻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她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道,「抱歉。」——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或許只是查覺到了娜娜瓦的情緒有些低落,而罪魁禍首似乎正是她自己。

娜娜瓦小姐總是對她很好……或者說,她對每一個人都很好,這一點艾蕾希婭是明白的。但對她來說,這樣對自己的卻只有娜娜瓦小姐一個。因此她也成了少女心中一個獨特的存在,只有在她面前時,少女才會全身心的放松下來。除了天性善良,娜娜瓦簡直單純得和張白紙一樣,也是因為如此,艾蕾希婭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好在對方的低落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拍了拍艾蕾希婭的頭,「總之回來了就好,不過你現在去睡覺的話可能會錯過一場精彩的好戲哦。」

「那是什麼?」

「咳咳……秘密。」娜娜瓦裝模作樣地捂住嘴,「不過你真的不知道嗎?我還以為你會和他們一起——」

「他們?一起?」艾蕾希婭敏銳的捕捉到了對方話里的關鍵詞。

「嗚……好啦,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娜娜瓦吐了吐舌頭,作出一副好險的表情,「小朋友們都會去的,我一個人正好忙不過來,你幫我一起帶帶他們吧。」

好吧,上課的第一天便成了保姆,這和半個月前第一次來這里時的情景多麼相似……艾蕾希婭在心中無奈的想,怪不得人們老說歷史總是在不斷地重復。

到了下午娜娜瓦便領著艾蕾希婭和一幫小屁孩出門了,眾人浩浩蕩蕩的繞城半圈,到達南門時艾蕾希婭才發現,這里居然已是人山人海。雖然洛勒音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城牆和城門,人們還是在此地豎立起了一座由木條和花環構成的象征性的大門。門兩側則整齊地站著一列穿著全身鎧的武士,精致的盔甲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澤,肩頭展翅欲飛的鷹形空心甲和胸口懸掛的鳶尾花裝飾看得艾蕾希婭羨慕不已。

武士們身後清一色的紅色絨毛披風一拖到地,遠遠看去就像一道紅色城牆。正是這些英俊威武的武士將人群分割開來,在大門後空出了一條數丈寬的道路。

道路旁旗幟招展,許多長條狀的金色彩旗從旗桿頂端垂下,很有些莊嚴肅穆的感覺。旗幟上繡著許多不同的圖案,其中最多的是太陽,天枰和女子側身像。艾蕾希婭知道這些圖案分別代表著偉大三神——太陽神培羅,公正與審判之神海爾提斯,以及晨曦女士,他們擁有著其它教會望塵莫及的信徒數量,勢力遍及整個大陸。

看到這兒艾蕾希婭基本已經猜到娜娜瓦小姐口中的「好戲」是什麼了。當時從神殿出來時覺得人格外少也是這個原因吧……她想,原來大家都出來看這個了。啊,啊……少女無力地撫模著額頭,我居然把這個都忘了。每年冬季的神息節,三神信徒齊聚一處,共度神眠之日。對這個世界來說隆重程度估計不亞于那個世界的春節和聖誕吧。

「現在你知道了?」娜娜瓦笑道,「我本以為康納會叫上你,一起去迎接來自頌君的車隊呢。畢竟像我們這樣的平民,只能在這兒遠遠的看著,而晨曦教會的神殿武士,可都是能近距離接觸那些來自王城貴族的幸運兒呢。」

那個熱血笨蛋,估計因為我還在睡覺,最後連門都沒敢推開吧,艾蕾希婭心里暗想。而且娜娜瓦小姐你算哪門子平民啊,你父親波德瑞克.派恩可是洛勒音的首席行政官,你也是從王城頌君搬到這兒來的,居然連一點身為貴族的自覺都沒有……你不會真把自己當成幼兒園老師了吧。

「沒叫我也好,我本就不喜歡這樣的場合,」艾蕾希婭聳聳肩,「還是待在你身邊比較自在。」

「真的嗎?」娜娜瓦忽然變得很開心,轉過身一把摟住少女,「我還擔心你和我這麼笨的老師在一起會覺得很無聊呢,哈哈……太好了……」

「咳,咳……」看到眾人目光的焦點有從迎接儀式轉移到自己身上的趨勢,艾蕾希婭只好再次用咳嗽打斷了娜娜瓦過于親昵的姿勢。雖說事後少不了還要再安撫她一番,以緩解她急劇升高的臉頰溫度,但少女依然覺得很值——她發現自己已經有些喜歡上了那種柔軟的觸感。

艾蕾希婭不得不承認,這和在另一個世界中接觸女性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這時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陣排山倒海的歡呼聲,打斷了她的回味。少女向南邊望去,發現地平線上已經出現了王國車隊的蹤跡。排在車隊最前面的騎手順著官道很快向人群方向靠近過來,他們都穿著金色的盔甲,身後揚起火紅的披風,猶如一簇簇躍動的火焰。

騎手身後的是四匹駿馬並行拖動的馬車,車壁上雕刻出精致的日冕聖徽圖案,象征著太陽神培羅的全知與全能。車頂飄著鮮紅的三角旗,繡著金絲的彩緞則懸掛于車廂四角,一眼望去,整支車隊都仿佛是移動的金色海洋。

和晨曦教會比起來還真是天壤之別啊……艾蕾希婭在心底暗自咋舌,這就是大陸第一教會的實力麼?

馬車和先前抵達的騎士匯合後停了下來,排在最前面的馬車中走下一名男子,頓時四周的歡呼聲達到了頂點,彩帶和花瓣不斷從人群中拋出,現場氣氛一時間變得熱鬧非凡。

「太陽神殿的聖子,王國二皇子,同時也是神殿下一任主教的候選人,為人正直,心地善良,擁有極高的聲望,可以說是王國最有權勢的人物之一。」看到少女不明就里的樣子,娜娜瓦在一旁解釋道。

他拖著長長的天鵝絨長袍,在數十名金甲武士的簇擁下緩緩走過那座象征性的大門,站在門另一邊迎接他的則是來自于洛勒音各個教會的高階牧師——這時,少女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火紅色身影。

溫蒂.希爾斯蒂娜。

她原以為無論是什麼人,在這樣的陣勢面前都會黯然失色,但她發現自己錯了——移動的太陽在溫蒂.希爾斯蒂娜前停了下來。聖子微笑地望著比自己矮了不止一頭的溫蒂,額首致意,而她右手捂胸,回以同樣的禮節,至始至終,她的眼神從未回避過對方。艾蕾希婭驚訝的發現,溫蒂.希爾斯蒂娜的氣場居然絲毫不弱于她面前的聖子。在紅衣女子的眼中,艾蕾希婭甚至能看到一絲驕傲的光芒。

這……是我認識的那個溫蒂麼?少女腦中不禁想起了她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在馬車上呵斥阿利斯特,低聲安慰自己,後來在教會被一群流民糾纏,面露難堪卻一語不發的女子。兩個躍動的紅色身影在腦海中相互交替,她卻很難將它們重合起來。

「溫蒂姐姐果然是最酷的!」費了好大功夫才爬上艾蕾希婭頭頂的夏克嚷嚷道。

「那當然,她可是咱們北地的新星。」腳底下一群小鬼頓時炸開了鍋。

「我長大了就要像她那樣,做最厲害的牧師!」其中一個人高聲道。

其他人立刻轟笑道,「得了吧,喬爾斯,你可是個帶把的。想變成她那樣,你得先把下面切了再說。」

「雖說希爾斯蒂娜小姐很不錯,但我覺得嘉雅姐姐不會比她差!」小鬼們打打鬧鬧的時候,一個顯得有些文靜的瘦小子忽然提出了不同意見。艾蕾希婭原本以為他會遭到眾人的一致唾棄,沒想到大家一下都閉上了嘴。

「那又如何,她又不是我們這邊的人。」過了好陣子,孩子王諾曼才不服的嘟嚷了一聲,「就算你再怎麼喜歡她,她也不會知道的。」

「那個嘉雅到底是什麼人?」艾蕾希婭頓時好奇起來,能讓溫蒂.希爾斯蒂娜的支持者一時無話可說的人,而且听名字似乎還是名女子。她側過頭問娜娜瓦。

「這個啊……」娜娜瓦輕笑起來,「她是海爾提斯的聖武士,也是歷屆神息節排名第一的武者……但更重要的是,她可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哦。人們常把她和北地的神眷之女相提並論,提及溫蒂的時候必會出現她的名字。不過至于晨曦之星和審判之劍孰優孰劣,這個爭論可是一直沒有答案的。」

正說著,培羅的車隊已經全部駛入城中,跟在太陽神教會後面的便是公正之神的隊伍。比起之前的金色海洋,海爾提斯教會的馬車要樸素很多,車身外除了懸掛著由天枰與長劍構成的聖徽外,再也沒有其它裝飾,可看性要差上許多。

但艾蕾希婭發現,圍觀的人們不但沒有離開,反而都踮起腳尖,翹首以待,似乎在期盼什麼。突然間,一陣高亢的歡呼聲點燃了整個人群,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朝車隊方向呼喊,騎在艾蕾希婭頭上的夏克也跟著聲浪手舞足蹈起來。而那群小鬼此刻似乎也忘了之前的爭執,不停的蹦跳著,希望能看到前方的景象。

如果說聖子的出現使現場氣氛達到了一個頂點,那麼現在已經不存在什麼頂點了,歡呼一聲高過一聲,像是要把整個南門掀翻過來一般……艾蕾希婭跟著人群高呼起哄,感覺過癮極了,簡直像在看一場盛大的演唱會。

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一隊銀甲騎士保持著相等的間距穿過南門,當她將視線投向領頭的騎手時,卻忽然怔住了。那是怎樣一名女子——狹長的雙眼中冷冽無光,猶如藍寶石一般透明;簡潔的偏分劉海配以清爽的金色長發,不帶任何綴飾;干淨利落的五官,削瘦的身形,銀白色的鎧甲和大劍無一不給人一種冰冷,堅定的感覺。世間萬物仿佛陡然安靜下來,人群的呼喊,飛舞的花瓣,一切已與她無關。

此刻,少女的眼中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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