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虛 第七十二章 碧落城的深水

作者 ︰ 酒狂

三人回到玉先生家里時,主動擔當起下午遛猙任務的夢青兒還沒回來,悠閑得不像個教席的中年男人在院子里那一大片花花草草里一邊澆水除蟲一邊自言自語,看到顏子虛帶了狐裘女和胖子回來,也只是隨口打了個招呼讓他自己帶人進去坐,桌上有茶,就像顏子虛也是半個主人一般隨意。

夏家二少小心翼翼的扯扯顏子虛的衣袖,慣常的壓低聲音說道︰「碧落書院最神秘莫測的教席之一,你是從他這里拿到的青牌我現在有三分信了。很多人提醒我不能惹他的,不是他養猙為寵,而是有消息說他就是七百年前的百草聖君,一日狂性大發連屠三城,尸骨無存,所以也被送了個名諱叫百毒人屠。」

胖子聲音雖小可被狐裘女听到,又是狠狠一記敲在腦門,呵斥道︰「舌頭短點會死嗎?」胖子吐了吐舌頭,對著顏子虛作了個鬼臉。

狐裘女玄錦繡說道︰「不要理他,別人送了他一個百曉生的諢號,就當真了。什麼路邊听的,風里吹的都拿來傳。總有一天被你姐姐撕了你這張嘴。」

夏胖子明顯不介意,反當做樂趣,似乎隔一陣子不被敲上一記爆栗就渾身不舒坦故意找罵,顏子虛也看得出他不是真蠢,所以只是笑笑拉著他進了廚房,給了胖子一個口水飛濺的機會,留下狐裘女一個人喝茶。

一邊親手烹飪一邊听著夏二少海闊天空胡侃,顏子虛逐漸對這個碧落城乃至這個世界有了大致概念。

這碧落書院除了東南西北四院外,還有個極為隱蔽的中天院,除了少數天賦極佳的學生被選入中天院修行學習,幾乎所有學生都不知道這個第五院究竟在哪,據說就連教席中也就大院長曹孟德,教務長曹子建,以及東南西北四分院的院長知道。

听到這里顏子虛有些好奇大院子和教務長的名字和關系,胖子像是知道顏子虛有此一問,解釋道︰「我知道現世也有過這兩個名人,不過此曹孟德非彼曹操,不過是個人名。當然在碧落城里也是大大的名人。東院孫伯符,南院孟獲,西院劉玄德,北院劉伯和,你不要笑,我也知道這里面有蹊蹺,可是能一起把化名用到這般份上,也只能說是讓人佩服的事。」

顏子虛連連點頭,對劉伯和這個名字有些生疏,想了半天才明白,竟然是劉協的表字,頓時無語,對于碧落書院的高層大佬的趣味頓時生出七分敬仰和三分荒誕,一邊切著菜一邊戲謔說道,「神秘的中天院,該不是被八散人把持,以左慈左元放為首吧。」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夏胖子神情古怪,嘴里嘀咕道︰「我打探到的消息還真跟你說的差不多,中天院沒有為首的分院長,但是據說還真有八位教席。」

顏子虛笑笑不可置否,轉而問了些碧落城里一王二侯四大家的事,都是胖子碗里的事,一番滔滔不絕的介紹加評論,倒也讓顏子虛大致知道了修魚家兩位公子為什麼敢在書院里那般囂張,原來是頂著富可敵國四個字,暴發戶的風範也說得過去。

碧落城主望劫因為姓望,武力值不算高可智謀仁厚雙管齊下倒也能鎮撫這雲州方圓數千里,雖然不曾稱王,民間和下屬便送了個一王的別稱;二侯許白熊,趙謙一武一文兩世家,跟了老城主望斜月定居此地,望家為王,自然跑不了這個侯字送給他們兩位。許白熊名字里有個白字,人卻黑得一塌糊涂,最不喜白色,據說恨不得天上太陽也是黑的才好,頗有幾分痴傻意思,自詡為烏侯,又因為的確力大無比號稱手裂獅熊,多被諧音稱為武侯;義兄趙文謙素來溫文爾雅,故而被叫做溫侯,都跟姓氏不沾邊。

四大家里夏家實力最大,夏胖子的姐姐夏夏不是昵稱,姓夏而單名一個夏字,被稱為雲州第一才女,智計謀略是十二歲時連城主望劫都自嘆不如的,只是感慨了一句可惜是女身,偏還晚生了三十年,不然是寧可耗盡傾城之力也要迎娶進門的,眾人覺得惋惜的一點就是夏夏月復中錦繡值得傾城交換,容貌卻擔不起傾國傾城四個字,普通模樣而已,讓無數浪蕩子弟落魄書生不知平白少了多少綺思念想,夏夏得知後卻自稱是福,就這一個福字讓膝下無子的溫侯趙謙听聞後便死活要認她做義女,夏夏答應那天溫侯借了望家內城大演武場擺席宴請全城三日,喝干了侯府三年存酒,溫侯撫須長笑,只說前四十年唯獨就這件事趕在了望家前面,卻值得自豪整個下半輩子。這件事讓夏夏之名響遍雲州,四大家首位便牢牢姓了夏,至今整整十年。

南華世家多修行之輩,據說雙十年紀里洞玄境的就有不下十人,加上老一輩均在九州雲游廣泛人脈不可數計,雖然不喜爭名奪利對于世家排名並無太多興趣,卻硬是十年來沒人敢爭這第二把椅子,當然除了近三年才因為礦脈生意迅速積累驚天財富崛起的修魚家,不但不把南華世家放在眼里,更是因為和望家攜手打理礦脈生意,膽子大得只是不敢明面上與二侯相爭,連夏家二少都擺明了要欺負,眼楮里哪里看到了南華家。

顏子虛听到這里,吩咐說的有些義憤填膺的夏二少端菜上桌,一邊打趣的問,「四大家還有一家呢?不是已經被修魚家吞並了吧。」

夏胖子端著盆紅背桃花魚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了半天,才一邊回答一邊提問道︰「納蘭家書香門第以明哲保身為家規,只怕早做了牆頭草倒進了修魚家懷里,不說也罷。對了,桃花魚不是只有清蒸才好吃的嗎?你這手紅燒做得味道如此之重不怕吃不到那魚的清香味?」

顏子虛擺了擺手示意他吃過就知道,夏胖子自詡吃過獨一苑的所有招牌菜肴,故而有些不屑的樣子,冷不防顏子虛問了一句你姐姐叫夏夏,你呢?支吾了半天夏胖子嘴巴擠出含糊不清的兩個字,端著魚落荒而逃似的跑出了廚房。

口里念叨尋味了幾遍後,顏子虛想明白了胖子所說的那兩個字,分明就是夏復二字,姐姐取音之相近叫夏夏,弟弟取形之相近叫夏復。顏子虛嘴里念著夏復,下月復,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手扶著門框才算站穩。這種取名方法,難怪剛才夏胖子說起世家之事,沒有提及他的父母,原來這口怨氣還沒消呢。

待顏子虛出了廚房入了廳堂,這才發現夢青兒早已經回來了,正在原木大桌前和玄錦繡以及玉先生聊得和氣融融。看到顏子虛來了,小青鸞擺筷斟酒做得自然無比,反倒讓顏子虛有些納悶不好當面問出口。

玉先生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笑著伸了第一筷子,正是夏復胖子覺得烹飪手法有誤的那道紅燒桃花魚,一口下去中年男人呆了半晌,笑而不語。夏胖子猶疑著也嘗了嘗,這才不得不豎起大拇指,原來顏子虛昨日試過了玉先生自己調配的醬料,也不知是拿了那些花草做底,顏子虛試過後就留了心,放了些在桃花魚里,不但沒有壓過桃花魚肉特有清香,反而因為紅燒力大,讓整道菜口感濃醇香咧家常味道撲面而來,相比獨一苑里的雕花桌鏤雲台,更適合擺在毫無裝飾的原木大桌上。

「變通二字放在廚藝上能做到你這種地步,我真是口福不淺吶。」嘗了另外兩道也明顯被顏子虛加以其他手法烹飪出來的菜肴後,玉先生終于忍不住稱贊了一句。夢青兒乘勢要求漲工錢,玉先生想也沒想便答應了,說只要顏子虛每天做一餐,便值得每月多加五百橙晶幣,一下比前一份工加了十倍,顏子虛毫不臉紅照單全收,只是不肯在每日一餐的數量上退讓半步,讓中年男人沮喪無比。吃的呼哧作響的夏二少冒了一句,這手藝就算是獨一苑也能昂首去得,五百橙晶幣算什麼,玄錦繡瞪了他一眼,夏二少想起自己反駁的人有可能七百年前一語不合暴起殺人的性子,當即噤聲埋頭猛吃,夢青兒雖然不明就里,也看得莞爾。

一頓飯很快過去,玄錦繡偷偷將胸口的青牌還給了顏子虛,小聲說了幾句便拉著夏復離開了。手里握著猶有佳人體溫的青牌,顏子虛正忍不住想拿到鼻間聞聞香味,夢青兒扯了扯他的衣角,一臉嚴肅神情。

「怎麼了,今天這樣子不像你平素的表現啊。」顏子虛打趣道,「我做侍從的低調是應該的,你怎麼帶著偷天出去一趟回來連性子都變了,我記得你昨天還說玄錦繡的壞話來著。」

夢青兒沒在意顏子虛的擠兌,蹙著眉說,「你能放心的人我不放心也是說說而已。我今天出去打听了一些消息,碧落城沒有傳送陣,更糟糕的是雲州跟揚州的關系已經很緊張,碧落城與蘇仁的褻瀆之城分屬兩大派系,隨時會翻臉為敵。」

顏子虛想起褻瀆之城是揚州最大的自由都市,不禁反問道,「蘇仁不是自稱最愛賺錢的和平商人嗎?怎麼也攪進這趟渾水了。」

夢青兒不知哪里打听來的消息,回答道︰「據說碧落城里修魚世家開采出了雲州目前為止最大的晶石礦,旁邊還有兩條伴生的富精金礦。這些礦脈足夠買下十個蘇仁擁有的褻瀆城,你說蘇仁該怎麼辦。雲州和揚州起了戰事,周邊幾大勢力肯定不會袖手旁觀,這個世界要打仗不是我擔心的,我只是擔心戰火一起,州境封閉,你如今變回凡人我沒有小麒也是個沒用的小姑娘,烽煙亂世里我們兩個該怎麼辦?」

顏子虛沉默良久,擠出一個笑容,模著夢青兒耳後的一條發辮說道,「既然蘇仁能選,我們也能選。現世回不去,就先試著保命再說吧。你突然間轉了性子對著玄錦繡和夏家二少爺和顏悅色,不也是這個意思麼?」

夢青兒沒好氣的打開顏子虛亂模的爪子,哼了一聲,「你明白就好,再叮囑你一句,既然我們有了被困于此地的打算,書院里藏龍臥虎,你不要惹事就好,我小胳膊小腿的,你被打得殘廢了我可沒力氣拖你回現世。」

听出夢青兒話里關切之意,顏子虛心里升起一道暖意,卻有想起書院里那瘦削身形如刀的一張狐狸臉,苦笑著在心里說道,大小姐你這句話說得晚了點,我好像剛剛就惹了一個貌似我現在根本惹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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