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璟闌手一抖,抱著她離去。
「朕說,碧兒不是禍水。」他在她耳邊安撫的說道,姜碧月一笑,心中頓時有些暖意。再怎麼裝,也抵不過心中被那些話語挑起的無奈。
「還有,你瘦了。」慕容璟闌跨進殿門,撲面的香氣伴著他的話語幽幽傳進她的耳朵里。姜碧月摟著他的脖子淡淡笑,「最近胃口不好。」
宮中的婢子被她派遣出去,只剩下她一人淺淺閉上眼楮。顧君怡走的那天,她並沒有去送……如此想間,卻忽然發覺小向晚不見,她焦急,慌慌張張的去找。其他人見她行動,問清緣由也隨著一起。
頂上的夜明珠散著淺淺的熒光,忽的一道聲音響起,她心中驚嚇,忙尋著一旁厚重的布簾躲了過去。有了進意。
「嗯。她叫什麼名字?」
殿里面有喃喃的私語,細細听去,竟然是女子的歌聲。她走進,顧君怡抬起頭看來,卻見是她,輕輕一笑。她懷中的嬰兒則淺淺酣睡。
小向晚睡得很熟,她將她放在床鋪上,和著被子一塊睡下,卻無法真正入眠。
那不是衛國夫人的地兒嗎?
*
姜碧月抱著小向晚很久才搖頭︰「你這個母親一定可以撐下來的,帶著向晚一起生活。」
顧君怡眉梢染上幾許淒涼︰「撫育之恩無以為報,這孩子……希望以後能好好對你,就像親生一般。」她揮手,「娘娘還是走吧,君怡便不送了。」
路的盡頭是一池水,水之上駕著橋。她穿了過去,對面垂下一簾珠簾,珠子尚且打著晃,她輕輕掀起,走了進去。
慕容璟闌一點頭,旋即看向她,薄唇微扯,漾出一道不具一絲溫度的笑容︰「怎麼會突然想起她?」
姜碧月坐起來,眉目閃過一絲遲疑,心底惘然涌動著什麼,她濃翹的長睫眨了眨,笑道︰「喜歡。」
「如此,你倒真是會待這孩子好了。」顧君怡道,看著女孩的眼楮有了淚光,「沒想到你今天會來。」
到殿後發現了小向晚的鞋子跌在草叢中,姜碧月心中一驚,聲聲呼喚,卻赫然發現一絲端倪。
「削藩。」
小向晚跟著她生活了將近三個月,越發離不開她。姜碧月看著日子一天一天臨近,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羽翼般微微地抖動了一下,懷中的向晚拉了她的衣袖。
「向晚。」
她頓了一頓,淡然道︰「眼下祭祖大典即來,想必幾位藩王定是要同赴秋霞郡。一動不如一靜,依臣妾來看,耐心才是最好的法子。」好像……喜歡這回事兒,是真的。她唇邊漾起笑,黑瞳鎖住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
姜碧月趁著夜色還是去了顧君怡那里。月色通明,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門口候著幾個小太監,不停的打著瞌睡。姜碧月走了進去,那兩人慌慌張張的,被她噤聲的手勢給嚇得沒了聲音。
她勾了勾唇︰「皇上若想要臣妾一直陪著你,就一直了。」
「冢蝶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朱漆門虛掩著,姜碧月將整個推開,卻見一階階樓梯蜿蜒而下。這雖是她的宮,但她卻不知道有這等密閉的空間。
「他奪位之心早起,世人皆知。只怕他若即位,定會招來民眾憤恨,這燕國也會四分五裂,重蹈先前之勢。」姜碧月淡笑,低低說道,「這禍孽沒有那個能力與你競爭。」
姜碧月眼楮像無涯海,深沉得教人舍不得移開︰「你要走了,是什麼意思?」
夜晚初更。
小向晚在她們談話期間只是靜靜地看著,那雙眼楮黑得仿佛沒了白仁。姜碧月心中一軟,對著她肥嘟嘟的臉頰親吻上去,起身一嘆,欲語最後還是走了出去。
顧君怡面色甚為蒼白,將孩子遞給了她。是個可愛的女孩,懷中軟軟的小身子分量卻不輕,雪白粉女敕的教人忍不住想一口吃掉。
被窩里面有點涼,姜碧月蜷著身子如此想。她體質偏寒,每天都是慕容璟闌摟著她會才會暖和起來。蹭了蹭鼻尖,她起身穿衣,腦袋瓜尚渾渾噩噩的。殿外候著的嬤嬤被這聲音吵醒,掌燈進來,卻見她火急火燎的出了殿門口,去的方向卻是璇璣宮。
「若我執意帶著她,她恐怕活不出三歲。」顧君怡輕聲嘆息,「榮華富貴,是哪個人不想要的?」
「多帶些人吧,我一人不好。」
慕容璟闌松開她的手掌︰「你會一直陪著朕麼?」
姜碧月沉吟︰「我會好好待她的。」
迎面的冷風吹來,小向晚含糊的嘟囔一聲,淺淺入寐。她將披風裹住她嬌小的身軀,匆匆回了那座新建成的宮中。
薄薄的朱唇抿成一直線,她苦笑︰「家里面派人來催了,雖然太後有意要留下我,顧家的實力她也看上了。可是我不想呆在這里,家族里面的人也不會讓的。」
「別撒謊。」
「我從來都是對你說實話,你不听我能有什麼辦法?」她賭氣鼓起腮幫子,氣嘟嘟地板著臉,在他臂彎中後退,慕容璟闌袖袍一展,她腦門卻已經吃了一記。
沒人任何人回答。她輕輕一笑。
「可朕若走了,宮中你能適應?」
她將自己的手指與他的纏繞,妖嬈慵懶的眸間閃過些許不明,淺淺道︰「太後怕是早對臣妾不滿,這樣做不會招來閑話麼?臣妾亦不想走動太遠。」鎏金爐裊裊散出的香燻之中,她著淺藍色的緙絲衣裙,輕煙紗的廣袖罩衫,臂間纏繞的披帛繡著金色的紋路,發上朝陽五鳳簪的流蘇微微搖曳,風.情萬種。
內寢殿中明亮的陽光透過窗上梅花冰紋瓖嵌的紋路,姜碧月拍拍自己的肩膀,很久才輕聲說道︰「你想他了是麼?」
她一怔,默默不答話。顧君怡靠著一邊,兀自說道︰「這孩子對外宣稱是皇上的,她的真實是身份也就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還有……明天我就要走了,本來是想著明天一早再將人給你送過去。」
姜碧月點頭,看著他起身走了出去,有些黯然。
她心中苦澀。這些日子她閉門不出,但心中知曉這後宮六院諸多妃子定是恨不得將自己剝骨抽筋,她現在的境地,雖有慕容璟闌的無限寵愛,但是僅限于對慕容璟闌,若是其他人,只怕如履薄冰。
只听這聲音似婢子尖叫道,猛然咚的一聲有什麼跌落在地。姜碧月透過看去,竟然是兩個女子,其中一女子扶著另一人。
「我能抱抱麼?」
慕容璟闌一笑︰「又不是不知,現在外憂已經平息,朕只是怕又起內亂。更何況,慕容青平又怎麼會想不到與這幾人聯手,屆時,朕必定是孤家寡人。」
姜碧月一笑問道︰「何事?」
姜碧月朝著她一笑,偎過去坐了下來。
果然是公子的孩子,就如他一般……姜碧月笑笑,卻見孩子赫然睜開雙眼,撇了撇嘴,瞧著她的黑漆漆的瞳仁里閃爍起了淚光。她心底頓時柔軟成一片,濃烈的化不開,輕輕慰哄起來。
她笑笑,將頭緩緩靠近。
仍然是黑漆漆一片,姜碧月默嘆一口氣。他果真是去陪其他人了。
慕容璟闌彎起唇線,專心低斂的黑眸略顯陰媚冷淡︰「國之大統,近日來卻也有令朕不順心之事。」
姜碧月微微吃驚。zVXC。
他坐在榻上,姜碧月眼中閃過什麼,慢悠悠道︰「顧君怡生了吧?」
他搖頭,模上她的耳垂,替她理好耳邊的發絲,低低道︰「朕的意思是,你會喜歡朕麼?」他襯著鷹鷲般的眼楮,看著她,恍惚中,覺得自己似乎是被擒獲的獵物。
「她那孩子……我想要。」姜碧月仔細斟酌,如此道。慕容璟闌拍拍她的頭,沉吟半晌,方道︰「好,那孩子以後便叫你母後。」
「朕今晚便不陪你了,一個人睡別瞎轉悠。」
草木扶疏的牆壁之後,似乎多了一抹紅。後園幾乎除了花匠之外便不曾有其他人經常走動,這是……門?姜碧月壓下心中好奇,漸漸走近,卻听到小向晚啼哭聲傳來,她尋著聲音找去,才發現小向晚在牆角蜷縮成一團,膝蓋上擦破一片,宮人抱著她去清理傷口,她則留了下來。
慕容璟闌卻敏銳的察覺到她臉上的一抹心虛。她則倏地破身後淡淡的低嘆螫得心驚肉跳。
她慈愛的抱住她,向晚在她懷中撒著嬌。姜碧月莫名嘆氣,慕容璟闌逐漸減少了來她這里的次數,每每問起是怎麼一回事,他也不回答,只是叫她安心即好。陪伴依舊,他不準任何人去打擾她,給了她足夠的自由。
他眉梢盡是傲放之氣,模著她的臉頰︰「如今皇後之位尚未定,母後想必早已經定好了人選,可祭祖大典朕想先帶你去。」
姜碧月踩著樓梯下去,直到底端,發現這里別有一番洞天。
冢蝶?沒由來的,她想起了擁有與這個名字相似的冢煙。
「我沒事。」
青花纏枝的香爐中有淡淡細霧飄出,這個聲音,令人心悸。如同柔女敕的花瓣上緩緩滑滾而下的露珠般圓潤,浸人心脾,她的心一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