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對面的山坡仿佛冥河彼岸般遙遠,江嵐頂著零星渡鴉的攻擊,拼了命的朝前爬,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活下去!
「割斷吊繩!無論是誰,最後的人馬上割斷吊繩!」最前方的卡蘭大吼著下令。
殿後的毛英龍歇斯底里的求救叫喊啞然而止,
男孩魂飛魄散的望了眼即將席卷上身的渡鴉群群,又望了眼前方江嵐模糊的身影,他終于鼓足勇氣,咬緊牙關翻身而上,顫抖著手死命的割起了繩索。
「10……9、8……7……」他哆嗦著嘴唇開始倒數,無數渡鴉拍著翅膀撞擊著他,用尖銳的鳥喙撕扯著他的防護服,而密集的黑色流雲正在朝他匯集!耳邊全都是渡鴉們俯沖時的鳴叫聲,就像是怨靈的嘆息。
當他數到1的時候,所有人停下了動作,死死的抓緊了繩索。
斷開的吊繩如同蕩落的秋千,從半空中朝來路的山坡晃去,將毛英龍從聚攏的黑色流雲中驟然拽離,就如同是從死亡中將他生生的拽回了人世間。
江嵐緊緊的拽著吊繩,睜大了眼楮,呼嘯的風聲從她耳邊擦過,隨即便是迎面而來的山壁。她調整好角度,避開最正面、最直接的撞擊。靠近山壁的瞬間,她伸腿猛的一蹬,身體旋轉了半個圓周,減緩了部分的沖擊力,可後背卻還是重重的撞上了土坡,撞得她胸肺生疼。
身體下方傳來了驚叫,毛英龍懸掛在繩索末端,他距離地面高度不到十米。聞到血食味道的獅子和鬣狗正爬上石坡邊緣,朝他的雙腿張開了血盆大口!
獵食者的尖牙在星空下閃閃發光,咆哮聲震撼人的心髒,貪婪的口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山石上,綠色的眼楮死死的盯著獵物。就連江嵐仿佛都能聞到那大嘴中呼出的熱氣和腥臭的味道。
毛英龍瘋狂的揮動著雙腿,想踹開那幾張貪婪的大嘴,他想拼了命的朝上爬。但或許是由于緊張過度,他雙手打滑,身體搖搖晃晃的甚至都快抓不緊繩子了。獵食者們咆哮著、涌動著跳躍起來。興奮的企圖追撲即將到嘴的美食。
江嵐朝後退了一小段。不假思索的朝他伸出了手︰「拉住我!加油!」
毛英龍感激的握住女孩的手,他攥得緊緊的,男孩失魂落魄的望著江嵐,仿佛望著最後的希望。
兩人借助吊繩的力量,攀上塊巨石,將獵食者甩在了下方。鬣狗們相互攀壓著往石壁上跳躍了幾次,發現根本上不去後也就罷休了,吃不到嘴的肉總是寡淡的。而擺在眼前的遷徙大餐則更為美味。可遠處天空中的渡鴉群聚散數次後,終于尋找到了躲避到山坡上的人群,它們帶著尖嘯再度撲面而來。
眾人瘋了也似的朝山坡頂端攀爬。速度快的驚人!攀登畢竟是慣例項目,比起爬繩索速度要快了無數倍。所有人幾乎都爆發出最大的潛能。只用了十幾秒,卡蘭便率先登頂,並迅速拋下包裹開始拼裝火焰噴射器。
小隊成員們飛快的在石壁上左右上行,渡鴉群一次次的包抄緊追著他們的腳步撞擊在石壁上,有不少渡鴉甚至控制不住速度直接被撞死,可誓死不休的復仇者如同進逼的鬼魂,仍然鍥而不舍的追擊著眾人。
江嵐靈活的身影在山石間穿梭,一只只渡鴉如同炸彈般在她身側炸落,黑色的翎羽和血肉濺到她的防護服上,令女孩的視野都開始變得模糊。她抽空抹了把面罩上的血跡,心中卻充滿了希望。
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能活下去!
女孩此時唯有一個念頭,她摒除了擔憂、畏懼和猶豫等負面情緒,心中充滿了對生的渴望,就仿佛下方谷道內弱小的食草動物,為了生存瘋狂的奔跑,拼盡所有的力量!
當十三個人相互挾持著登上坡頂,只听到卡蘭一聲大吼︰「都趴下!」
緊接著他便啟動了火焰噴射器。
幽藍色的火柱如同夜空中帶來希望的光芒,砰的一聲燃起一大片區域,石壁上追擊眾人的渡鴉淒厲的鳴叫著紛紛墜落,天空中的黑雲卻仍舊徘徊不去。
很快又有兩支火焰噴射器被組裝完畢,卡蘭、喬治和邁克各抗了架噴射器反擊,其他小隊成員們也掏出槍械還擊。黑色的流雲分成了多股盤旋著俯沖而來,卻一次次被藍色的火焰逼退開去。
隊員們邊阻擊邊有組織的後撤,一道道藍焰過後,大批的渡鴉被灼燒烤焦,如黑雨般從空中墜落,怪叫聲此起彼伏,幾乎能刺破人的耳膜。
江嵐咬緊牙關,她幾乎不用瞄準,黑壓壓的渡鴉群鋪天蓋地,只需要沖著最前端的位置開槍射擊。汗水從她的額角嘩嘩的流淌,一顆心拎得很高,彈藥也不是無限的,而眼前的渡鴉群究竟怎樣才肯罷休?
這是場博弈,誰先放棄、誰便沒有生存的余地。
對峙一直持續了十多分鐘,終于黑雲疲倦了,也許是人類猛烈的攻擊超出了它們的想象,又或許是再繼續下去損失太大而到嘴的肉食其實並不多美味,無論何種理由,它們終于疲倦了。
黑雲如同硝煙般散去,只留下一地的焦骨,卡蘭掃視了眼疲憊不堪的眾人,喘息著沖彥浩問道︰「怎麼樣?缺的兩個部件重要嗎?」
他問的是犧牲的兩名23小分隊的成員所背負的探測機部件,現如今墜入了谷道中奔騰的馬隊中,是根本別想弄回來了,而探測機的完整與否直接關系到眾人是否能回到地底。
眾人卸上的機器部件,彥浩和毛英龍飛快的檢查了一番,慶幸的是缺失部件恰好是探測機的兩根機械臂,並不影響轉送器的開啟。他們飛快的開始拼裝機器,盡量節省有限的時間,而其他人也把握住機會儲備體力。
幸存的十三名隊員相顧噓唏,此時此刻他們已經沒有心情惋惜那兩名同伴了,第一小分隊的能源卡剩余量只能維系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這意味著他們一等到機器拼裝好,就必須即刻朝傳送點發起沖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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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重的呼吸紊亂的從胸腔迸發,江嵐只感覺到上躥下跳的心髒仿佛要沖破身體。
前方的探測機馬力全開,以時速二十公里的速度遠遠的將眾人拋在了後面。而經歷了一番生死戰斗後,隊員們的體力明顯都大幅度下降,奔跑的速度簡直是有史以來的最差成績。
江嵐的各項體能訓練中,耐力一向是她的弱項,此刻小姑娘已經吊在隊伍末尾,她原本就人小腿短,現如今岔了氣的肋骨如同針刺般疼痛難忍。
好在大個子邁克喘著粗氣陪在她身旁,邊跑邊給她鼓勁,可兩人與眾人的差距卻仍舊越來越大。
突然,在隊伍前方領頭的卡蘭反身朝他們跑來,一把拉住了小姑娘的手,二話不說,干脆拖拽著她朝前奔跑。
隔著防護服,江嵐感覺不到他手心的溫度,可此時小姑娘的心卻被溫暖包圍,無論是陪著她的邁克還是緊緊握住她手的卡蘭,都將她猛烈跳動的心髒捂得滾燙。
十三人的隊列越拉越長,跑在最前面的是伊藤零,他與跑在第二的彥浩就相差了七八十米的距離,而最後的江嵐三人則足足掉隊有近兩百米。
腰部的能量卡已經閃起了紅燈警報,嘟嘟的警報聲猛烈的敲擊著每一個人的心髒。不知道是由于狂奔還是由于能量供給不足,小姑娘甚至此時已經感覺到了呼吸困難。
她的心肺都在叫囂,而神智卻從腦海中抽離,雙腿機械的往前邁動。
不!她不能放棄!一定要趕上大家,避免拖眾人的後退!小姑娘一咬牙,拼了命的往前奔。
而此時,伊藤零已經抵達了傳送點,他匆匆校驗了探測機上的標識,傳送點智腦開始預讀,圓形光圈的邊緣白光閃動,逐漸充滿了整個地盤環。
伊藤零望了眼距離他還有五六十米的彥浩,以及後面拉得極長的隊伍,他腰部的能量卡已經進入了十秒倒計時,刺耳的報警聲令他的思緒左右搖擺。
他望了望即將到達的彥浩,該死的!他們怎麼跑的那麼慢?隊列拖得老遠,要等到所有人到齊再開啟返程起碼還得要好幾分鐘,而他的氧氣僅僅只能支持幾秒鐘了!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是自己求活?還是冒著窒息的風險等待同伴?如果他瀕臨死亡,又會否有人願意救他呢?
短短的幾秒鐘,他想到了很多東西。
他想起了彥浩和滕寬刻意的排斥,想起了隊長卡蘭的冷漠訓斥,想起來多少年前父親曾對他說過的話︰這世界上你唯一需要愛護的人,便是你自己。
伊藤零心跳若擂鼓,腦海中天人交戰,猶豫、掙扎、最終他驟然眼神一暗!(未完待續)